《十一月尚未到来》吃年糕的牛油果

7、计划

　　宋临秋一回宿舍就搬了凳子，在积灰的衣柜顶上扒拉出了厚厚一摞课本。
　　她比对着封底的定价和二手书市场价，抱着杀熟的心态一个个报价，一边又小心翼翼等对面反应，没料到程续直接微信转了账。

　　居然这么爽快？
　　程续这个转账着实让宋临秋生出了一点惭愧的心思，然而她见钱眼开，这点愧疚如过眼云烟很快消散。宋临秋按捺住要点收款的手，问：“那我明天去签合同，顺便给你送过去吧？”
　　她喜滋滋整理好了课本放在一边，又重新制定了计划表，日程很空，她很安心。

　　新住处还得先打扫，宋临秋第二天知会完程续，去超市带了些清洁用品，路过小吃摊还捎了两个手抓饼。
　　怀江今天不是很冷，气温默默升到了零上，地上冰化了一些，风却还是刀割一样，宋临秋没带围巾，一路上脸被吹得生疼。

　　她躲着雪泥走，破烂电动车一路颠簸带打滑，反还让她生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与其对抗到底的悲怆来。
　　磕磕绊绊到了地方，宋临秋抱着一大摞书，差点没能拉开年久失修的大门。
　　倒不是她没力气，实在是这铁门沉重之余，门轴还被弹簧绷紧，她一手抱着近十斤的课本，再腾不出余力了。

　　看得出这小区着实老旧，大门上的可视电话完全是摆设，甚至门锁也还生着锈，压根就合不起来，门能自己关上也全靠那弹簧结构支撑。
　　可以说她选择住下完全是因为房子内在条件太诱人。
　　她本想到了给程续发个消息，没料到刚拐了一半楼梯，就见人靠在门边，正低头玩着手机。

　　宋临秋一脚跺亮了楼道里的声控灯，也将沉迷手机的程续惊回了神。
　　“你来这么快？”他下了几步楼梯，接过宋临秋手里沉甸甸的课本，好像很惊讶：“你宿舍离这儿不是挺远吗？”

　　“嗯，你又知道了。”宋临秋学着他靠在门边，抱起胳膊，看程续进了屋又说：“你还真是信我，书拿到手看都不看就收了？”
　　屋里传来声音：“又想坑我？你图什么啊，一本十几块的价格，按理来说你也不会放眼里吧？”

　　宋临秋咂摸了一会儿听出这货是在阴阳她，脏话险险在嘴边刹住了车。
　　“是，我也知道大少爷视金钱如粪土，让我多赚点想必你也不会在意吧？”

　　程续没再吭声，宋临秋在心里判了自己胜，美滋滋地等他拿合同过来。
　　楼梯间传来楼下关门的声音，宋临秋侧耳听了一下，知道是赵越来了。

　　微信消息提示音响了两声，她这才想起来，刚才光顾着怼程续，忘记跟赵越说声她已经到了。
　　临近期末，赵越反而整天和男朋友在外头吃喝玩乐，简直乐不思蜀，每次都得宋临秋催她才恋恋不舍回学校。宋临秋没有多管闲事的习惯，纯粹看两人关系好，才偶尔劝两句。
　　赵越在楼梯间露出半个头时，宋临秋又一脚跺亮了声控灯。

　　这小区楼栋大门背阳，没做任何采光，就算外头风和日丽阳光万里，进了楼视野能黑一大片，宋临秋进出门都得闭着眼——她怕瞎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这声控灯白天也是开着的。

　　宋临秋从两边口袋里掏出了两份手抓饼，给了赵越一份，自己就安安静静吃着午饭。
　　这几天天天熬夜，她第二天起床时间就从没早于中午十二点，这时候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等程续慢腾腾从屋里踱步出来，宋临秋已经将手抓饼油乎乎的袋子丢进了门外的垃圾桶。
　　签合同也快，其实宋临秋更好奇的是，程续父母居然这么放心把这事儿交给自己儿子去做。

　　她等着程续签字，脑子里忽然闪过自己的原生家庭，沉默一会忽然释怀，笑着想，人各有命，人各有命。
　　身边人忽然问：“你笑什么？”
　　宋临秋看着程续写他身份证号，随口糊弄了一句：“明天你生日啊。”

　　程续笔一顿，随即转头看她。
　　“怎么，你要送我生日礼物？”
　　宋临秋回他一个白眼。

　　出租屋地理位置绝佳，唯一缺点就是离宋临秋宿舍略远，搬家一来一回就特别麻烦。
　　她第一天只搬了些必需品过去，然而据赵越描述，这些“必需品”几乎等于她全部家当。

　　赵越东西不多，因为家里装修，所以留校住到年底，倒是老老实实在学校呆了几天。她搬完自己的，偶尔也帮着宋临秋搬一些东西。她看到宋临秋小心翼翼将落了灰的香薰放进个盒子里时，就知道这人那些“必需品”都是些什么玩意了。
　　放了一个月没吃的糖，一字未动的笔记本，空有颜值却一动就散架的折扇，还有一小盒用完的笔芯——当事人解释说是留个纪念，赵越懒得理，提着个袋子就下了楼。

　　距离考试没剩几天，宋临秋下铺方雨溪也终于没顶住高压和挂科的风险，拎了书去了楼上自习室。
　　方雨溪算是个纯纯的摆子，来大学混了一年半，之前的考试要么是挂要么就是靠作弊，绩点已经掉到毕业要求以下了。宋临秋以前出于好意劝过她，发现没用之后就再也没管过她。
　　寝室这时候真是一个人都没有，也正好方便了宋临秋搬家。

　　她深知事以密成言以泄败，租房这事从没跟别人说，房租也都是从自己手里扣。算上平时省下来的生活费，其实还差了点——宋临秋悲哀地想，寒假可能得找份工作了。
　　说也是巧，她这念头甫一出现，微信就弹出来一条新消息。

　　是那卖二手电动车的老板。
　　“北门怀江滑雪场招一名寒假工，工资日结，有意联系电话1××××××××××，微信同号。”
　　宋临秋往上翻，那人还发过校内租房租车相关消息。

　　她知道这是群发，其实不太想理，下一刻却默默打开了地图软件。
　　滑雪场距离理工不远，骑车大约十分钟就到。
　　而且工资日结……宋临秋心动了。

　　她转头就去联系了那个老板。
　　聊了没几句，宋临秋盯着“日结二百”看了半天。
　　这个价格比很多滑雪场“一小时十五不包食宿”好太多了，而且一天两百，寒假四十天，那……
　　她真的心动了！

　　没出多久，宋临秋顺利拿下大学第一份寒假工。
　　她心情不错，拎着行李箱下楼时，却正正对上了赵越幽怨的眼神。
　　“幸好下来了，我还以为您真是神功盖世，这点时间都能睡着。”

　　宋临秋于是收起笑容，将她的话当放屁，拍拍赵越肩膀：“我家里人打电话过来了，耽搁了一会儿——走吧姐。”

　　回出租屋一路，宋临秋就在盘算一个更大的计划。
　　如果滑雪场的工作顺利的话，八千块钱应该不成问题。付全年的房租都绰绰有余，但是她还想给自己换一台电脑。
　　有点难度，但不多。

　　宋临秋是比较能吃苦的，滑雪场只有白天上班，那么晚上的时间就空出来了。这个点，她完全可以再找个活做——比如，家教。
　　出租屋在家属区，附近又是中学，家教显然好找还方便。

　　两个人搬着东西到门前时，才注意到程续就在他家门口悠然自得玩手机。
　　见人来了，他十分自然地熄屏走上前：“需要我帮忙搬东西吗？”
　　他很快又添一句：“我有车，会方便一些。”

　　宋临秋沉默了一会儿。
　　他不说自己都差点忘了这小子有车。

　　宋临秋不跟他客气，“行，那你是现在载我们回去？”
　　“走。”

　　这是宋临秋不知第几回切身感受到人脉的好处了。
　　不得不说程续开车还是有点水平的，家属区那曲曲折折坑坑洼洼的小路，他开得不慢但很稳，舒适到宋临秋简直想倒头就睡——当然，她后来想想才发现，大概率是因为车子性能就好。

　　程续把车停在宿舍楼边大路上，玩着手机等人下来。
　　他开了局微信小程序里的弱智小游戏。
　　这其实是之前宋临秋带他玩起来的。游戏领道具和复活都需要看广告或者分享给别人，宋临秋有段时间老玩这个，将他当成了工具人，动不动就给他分享。他跟着玩了一局觉得弱智，然后听到了宋临秋的评价：弱智但上头。

　　卡关了，程续点了分享领道具，转手把链接发给了宋临秋。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见宋临秋骂骂咧咧过来：“你有病啊。”
　　他掐灭屏幕，无奈摊手，走过去帮宋临秋拎书包：“你不也老给我发这个？聊的好好的就突然来这一出，我影响你过关了是吧？”

　　程续又转身帮她提起另一只大包：“包这么小，东西还不轻——你还有几趟？”
　　宋临秋其实想骂他，奈何现在还需要人家帮忙，她翻了个白眼忍了下去：“一床被子一柜子衣服，还有些杂碎东西，三趟吧。”
　　她跟过去看着程续将行李箱提进后备箱，等人转过身来，就递了一只纸袋子上去。
　　“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