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尚未到来》吃年糕的牛油果

2、学究

　　宋临秋的快乐没持续多久。
　　盛世忽然在副部群里发了个消息。
　　【省事：咱是不是得筹备团建了？】

　　宋临秋骑车拐进了小路，找了处凉亭坐了下来。
　　她看着群里消息一条一条往上窜，缓缓打了个哈欠。
　　【大化工小李子：去KTV！】
　　【05赵越：又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会唱歌，不如去植物园……动物园也可。】
　　【大化工小李子：动物园有什么意思？老年人团建？还不如去KTV包几个小时，有吃有喝还能玩，还不累。】

　　李知明和赵越两个人一来一去刷了无数表情包，看起来谁也不愿让步。这场争论最后以盛世一句“斯到普”加禁言才结束，紧接着他就艾特了宋临秋和另一个不说话的副部。
　　【省事：@电炮拌饭@不知道叫什么元芳，你们怎么看？】
　　宋临秋其实偏向于KTV，毕竟躺在沙发上装死确实很舒服。但她还是不紧不慢地说：“你们先决定，我手上事情有点多。”

　　其实没有什么事，她看着慢慢溜达过来的橘猫学姐，从口袋里掏出了根猫条。
　　太阳慢慢落了山，余晖透过凉亭前乌桕斑斓的叶子洒进来，还是有些晃眼。理工的秋天一直是盛大的，宋临秋找了个合适的角度，举起手机拍了下来。

　　群里消息不断，宋临秋点进去，看到了漫天的艾特消息。
　　【省事：@电炮拌饭你还有别的想法不？】
　　【省事：有想法赶紧提，一会儿确定了就去征集一下部员意见。】

　　宋临秋花了半分钟看完了他们一百多条消息，顺嘴提：“古生物博物馆。”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
　　群里沉默了半分钟，盛世出来打圆场：“也行，我们五个都想一个地点，然后让部员投票。”

　　投票结果出来，KTV以一票险胜动物园，古生物博物馆只有可怜的一票。宋临秋还有些意外，因为就连她自己都投了KTV。
　　李知明在叫嚣：“我就说他们肯定都选KTV！”

　　他发了很长一串“哈哈哈”，随即就乐呵呵开始推荐：“市里那家牧歌据说不错，十人以上大包间还有优惠来着。”
　　李知明是怀江本地人，确实要更熟悉周周边环境。十几个人没有异议，只有程续又插了句嘴：“明哥明哥，市中心那家吗？”
　　他发了个“试图学习”表情包，继续说：“你早说啊，牧歌老板跟我是哥们，我跟他说一声就行。”

　　他这话在平静的群里激起一圈涟漪，成功引起一众部员惊呼：“程哥威武！”
　　宋临秋跟着加一，群里一度刷屏。
　　这事就定了下来。

　　时间定在了下周六，宋临秋当天上午实验结束，白大褂都没来得及放就被程续一通电话叫了出去。
　　程续靠着车门远远对她招手。
　　宋临秋解了扣子，白大褂下摆被风吹开，倒真的有些科学狂人的气质。

　　她走上前去，递出一个骂人眼神，同时还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你有事？”

　　电话里说“十万火急速来”的程续露出个笑容，拿起手机在宋临秋眼前晃了一晃：“哟，大忙人，消息都没空看了？”
　　好像人不是他喊来的一样。
　　宋临秋扶一扶眼镜，忽略了他开屏般的笑容，转头看了眼车标：“车不错。”
　　她神色依然毫无波澜，只是发表了一下对他车的看法，就回看过去：“有屁快放。”

　　“去不去博物馆？我请。”
　　宋临秋这时候才略惊讶地正视他，企图从程续的眼神里看出什么端倪。
　　程续当然没站在原地让她看，转身就坐进驾驶位：“学姐，走不走？”

　　宋临秋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已经上了车，听见身边那人叫她系好安全带。
　　程续手生得很好看，长相也优越，宋临秋盯着看了一会儿，想到他平日不着调的态度，在心里下了定论，此人就是个华而不实的花瓶。想到刚才他问的消息，宋临秋垂下目光，正想解释就听他又说：“我有驾照。”
　　宋临秋：……
　　你还显摆上了。

　　她最后还是找了个岔补了一句：“你消息我看了，但是忘记回了。”
　　程续一愣，随即笑着戳穿：“你没想到我来真的？”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说话还能有假？你也太不信任我了。”

　　宋临秋听出来这人是故意的，懒得搭理，径自换了衣服，放松下来休息。
　　车里气味其实还有些好闻，扑面是薄荷的清冽带点橘子的酸涩，闻久了就沉淀成雨后山间的清新沉稳。

　　适合睡觉。

　　宋临秋真的就在车上睡了半个小时，直到程续拉着她袖子扯了两下并且外放《lost river》时才悠然转醒，感觉自己耳朵要崩溃了。
　　她暴躁地打断了程续的施法并回击一句“神经病”，才顶着惺忪的睡眼，任人拉着她往前走。

　　踏入博物馆大门，被里头的冷气浇了个透心凉，宋临秋才勉强清醒。她这几天熬夜太狠，总是精神欠佳，这时候却几乎完全弃了那副病恹恹的作态，甚至有些惊喜：“那一票是你投的？”
　　程续话里藏不住得意：“古生物博物馆这个选项，也就你这种老学究能想得出来。”

　　宋临秋甩开了他的手。
　　对程续的印象变成了华而不实但有点心思的花瓶。

　　她当然猜得出来程续什么意思，但也仅止步于一时兴起的猜想。
　　何况时间太短，而人又总是善变的。

　　博物馆里没什么人，程续罕见地闭了嘴，安安静静走在她身边，宋临秋没再关注他，只一个人晃悠。这里她确实想来很久了，只不过因为课多加上实在懒得动身。何况这个计划只会是一份行程中顺带的赠品，如果作为主食专程来跑一趟，就不划算了。
　　一条回廊走到了头，宋临秋掏出手机看时间，才发现副部群里盛世不知艾特她多少遍了。

　　她手机常年处于静音状态，刚刚睡醒就直接进了博物馆，手机根本就没拿出来。两个群消息爆满，她先点进了和盛世的聊天框。
　　估计是看她半天不回消息，急了才来私聊。她不紧不慢地解释自己已经到了，随后才切回群里爬楼。

　　程续察觉到她不走了，凑过来问，听宋临秋简单解释一句，恍悟一样：“没事，我跟他们说过了，一会儿两点钟咱们直接去牧歌汇合。”
　　“你安排得还挺妥当。”

　　听了一句不走心的夸，程续嘴角没压下去，递过去一个巧克力派：“先垫垫肚子，逛完了再去吃饭。”
　　宋临秋沉默一瞬接了过来。
　　她确实有些饿了。

　　从博物馆出来已经一点多了，程续轻车熟路带着她绕去了美食街。
　　美食街名叫杨花巷，这个点人不多，大部分摊主都无所事事坐着玩手机，只在见到有人路过才例行一般抬手招呼两句。
　　但是饭香就没散去过，宋临秋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程续噙着笑问她想吃什么。

　　宋临秋跟盛世确认了汇合时间地点，听见程续问话已经有些过意不去了——本来两个人也不熟，自己先是蹭了人脉，又蹭了车蹭了门票，现在要是再蹭饭，饶是她堪比城墙的脸皮也挂不住，何况从始至终他都没跟自己提A钱的事儿。
　　“我……自己看看就行。”

　　她婉拒得很明显，程续的拒绝却更直接：“那哪行，我都说了我请了，你介意这干什么？”他睨着宋临秋脸色，好像猜出来她心中所想，干脆把自己酝酿好几天的话一次性概括出来：“别跟我客气，不熟也可以慢慢熟悉，那为什么不从这顿饭开始呢。”
　　宋临秋愣了一会儿，没想出很好的回复，只好沉默着点了点头。

　　其实这顿饭还是挺愉快的，不管怎么样她一分钱没花。
　　宋临秋险险收回了拉黑程续的手。

　　以前她也收到过男生的邀约或表白。然而她自认为没什么道德感，忙碌时已读不回，没事做才会想起把人拉出来遛一遛。
　　大多数情况是对方追求的心思吐露得很明显时，她再袒露自己最阴暗最糟糕的一面——此法“百灵百验”。
　　她是个坏蛋。
　　而现在，她要故技重施了。

　　.

　　盛世他们准时到了牧歌，被程续安排进了豪华包间。一群人从进门到坐下都还矜持着，直到盛世被李知明和赵越起哄上去独唱作为开场，包间里才热闹起来。
　　起哄的队伍越发壮大，盛世推脱不过，在一众目光里抖抖索索拿上了麦克风，还企图做最后的挣扎：“我唱歌真的很难听，你们听了别骂。”
　　李知明大声拍马屁：“怎么会呢，部长大人唱什么都好听！”

　　宋临秋如愿找到了一个最舒服的角落，软泥一般瘫了下来，听着屋里头渐渐安静，音乐声响起来，又带动一批人鼓掌并且发出“哦——”的附和声。
　　事实证明，盛世确实很有自知之明。

　　他唱第二句的时候宋临秋还在企图找理由安慰自己的耳朵：盛世可能是第一次在人群面前亮嗓，没适应呢。
　　听到第三句她忍无可忍了。
　　她忍着砸麦的冲动，低声跟赵越交代几句，以中午水喝多了为借口出门避了三分钟。

　　程续在另一个角落里窥见了全程，笑得前俯后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