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不易发芽》李檀栾

39、039

　　生活的脚步并没有因为复杂的情感而停下，夏楠利落地去人事面试报道，领导让她下周便来公司开始实习。
　　荣逸作为他们宿舍里唯一一个保研的人，按理说应该最是轻松。可是自打他和专业老师吃完饭后，室友们每天都见不到他的人影。
　　“荣逸又去哪了？”一个室友不知道第几次发问。
　　“除了和手机里那位网恋奔现，我想不到别的。”另一个室友说道。

　　荣逸其实是在帮夏楠找房子。
　　他知道，来到一个城市最大的麻烦就是住处。
　　他不像夏楠在广州那样，有现成的房子提供方便，只得多花心思去找。
　　上海的房租匪浅，荣逸很想说两个人一起住的话压力会小一些，可又怕夏楠会觉得自己意图不轨，到底还是摁下了这个念头。
　　好在认识的师兄师姐们知道他有租房的诉求后，都愿意帮忙留意房源。
　　正好一个师姐最近准备搬去和男朋友一起住，不打算续租，荣逸便带着夏楠来看房子。

　　“这里虽然离市中心有点远，但地铁方便，加上周边商城开发，地段还算不错。最关键的是，民水民电，据我多年的租房经验来看，这个真的非常划算了。”
　　师姐热情地带夏楠参观介绍，看了眼跟在夏楠后边一言不发的荣逸后，故意打趣道：“当然了，如果两个人一起住的话，分摊下租金可以租到更好的房子。那样才是真正的划算。”
　　说完，她不忘朝荣逸眨眨眼。
　　荣逸慌张地看向夏楠，生怕她以为是自己编排出来的这些话。
　　不过夏楠全神贯注地看房，倒是没有把师姐的话往心里去。
　　荣逸舒了一口气，心中却不免闪过了几分遗憾。
　　抛开别的不说，单从划算方面来讲，师姐说得很有道理。
　　但这些，荣逸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夏楠当天就敲定要租这个房子，师姐很快就叫来房东进行租房签约的事项。
　　夏楠之所以动作这么快，一是因为这个房子从价钱和环境来看确实不错，二来对方是荣逸的师姐，总比许多中介要更值得信赖。
　　最关键的是，她太懒了，既然有荣逸在，实在不想再动脑筋。

　　好在夏楠没什么行李，提着箱子便顺利地住了进来。
　　荣逸打着帮忙搬家和整理卫生的名号，天天来家里待着，不到天黑绝对不离开。

　　当荣逸再一次踩着宿舍的门禁时间哼着小曲儿回来时，三个室友按计划将他堵在了阳台。
　　“说吧，这一天天早出晚归的，干嘛去了。”
　　“马上就毕业了，兄弟们未来相聚的日子是过一天少一天，你这神出鬼没的，眼里还有没有我们。”
　　“老实交代，坦白从宽，否则今晚你就在阳台露宿吧。”
　　荣逸没料到还会有这么一出等着自己，配合着连连求饶，总算回到了他舒适的小床。
　　“要是谈恋爱了，带人姑娘来聚个餐，请咱兄弟几个吃个饭问题不大吧。你看祝东风谈了八百回恋爱，不也次次请客吗？”
　　“诶，你数落荣逸捎上我干嘛，你这属于造谣，属于人身攻击啊。”名叫祝东风的人反驳道。
　　“我试试看吧。”荣逸打断了没完没了的贫嘴喧闹。
　　“试试看？你小子还真谈恋爱了啊，是哪位女中豪杰？”
　　“不会是手机壁纸那个吧？”祝东风问道，他可不止一次想套出关于荣逸手机背景图的信息，奈何他总是避重就轻，大学四年都没能知道个所以然来，这回竟然似乎有戏。
　　“她不一定愿意。”荣逸抢过了被夺走的手机，不确定地说道。

　　荣逸心里也是想的。
　　倒不是想请客吃饭，自己这几个室友夏楠若不想见也便作罢，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一件事，荣逸不清楚自己和夏楠现在是什么关系。
　　是不是能够请客吃饭、能够和室友聚餐的关系呢？荣逸没个定数。

　　于是第二天，荣逸带着不确定小心翼翼地问夏楠的意见：
　　“夏楠，我室友们想见见你，一起吃个饭什么的。不过你要是没空，不理会也行，我可以去回了他们。”
　　夏楠笑了，荣逸分明是一脸期待的神情。
　　她心想：你这问都问出口了，还叫我怎么拒绝。
　　“什么时候？”

　　室友们见到荣逸回来后一脸满足的幸福模样，便知道事情妥了。直到与夏楠同桌吃饭那天，他们似乎也能明白荣逸为什么这么谨慎而又执着了。
　　荣逸一一介绍着室友们，夏楠笑脸盈盈地同他们打招呼。
　　“眼神收着点啊，别这样盯着人姑娘家，怪不礼貌的。”祝东风瞥了眼边上目不转睛的俩人。
　　“没事，随便看，我来就是为了让大家看看的。”夏楠毫不介意，坦然地与对面几道好奇的目光对视。
　　面前的女孩一头乌黑的披肩发，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很是夺人注意，分明是清冷高傲的气质，笑起来却温和又亲切。她云淡风轻的样子让大家觉得很是神奇，也很是新颖，本有些陌生的气氛骤然转入了轻松。
　　“不愧是美女，就是有底气！”室友们纷纷卸下了紧张面具。
　　虽然他们自己也奇怪，为什么紧张的会是他们。
　　荣逸率先扫码点餐，过程中不忘帮夏楠摆好餐具，倒上一杯茶水。听到室友们和夏楠的对话后，不时打量着她的神色。
　　好在室友们都还算有分寸，没有乱开平日里不正经的那些玩笑。
　　“今天的辣度全是微辣啊，你们要是嫌不够的话自己去配料区另外再加。”荣逸放下手机，招呼道。
　　夏楠看了眼荣逸，冲大家解释道：“不好意思，是我不太会吃辣。”
　　祝东风的目光在荣逸和夏楠身上来回流转，凭他丰富的经验可以看出，他俩是真的。
　　别的不说，荣逸向来都是自由自在、无法无天的，几时这么老实顺从过，自打夏楠坐下来，他的眼神就没怎么离开过她。
　　不是说认识挺多年了吗，看不腻吗？

　　年轻人的聚会哪能不喝酒，夏楠的酒量让众人很是惊喜，没几瓶酒下肚大家的嗓门便一甩之前的礼貌规矩，变得毫不客气起来。
　　“荣逸的手机背景你看过没，四年都不带改的，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室友知道荣逸对夏楠的小心，又怕他多年的心意还没传达，便自作主张抖落了出来。
　　“看过，是我的照片。”
　　夏楠帮室友满上了一杯，想给自己倒的时候被荣逸阻止了，她转头对上了熟悉的担忧的表情。
　　“你肠胃不好，少喝点。”荣逸凑近了一些，小小声说道。
　　夏楠没回话，但是放下了手里的酒瓶。
　　祝东风将这一幕收紧眼底，假意咳了一声，故意问道：“那你们俩现在，是什么关系？”
　　“这都一起吃饭了，你怎么还不知道人俩什么关系，喝傻了吧？”一个室友嫌弃地用胳膊杵了杵他。
　　荣逸听闻也是一愣，有些慌忙地给自己眼前的酒杯斟满了酒，却也没有要喝的意思，只是余光悄然地观察着边上的人。
　　下一秒，他的手就被夏楠握住，她将二人连接的手举过桌面示意，晃悠两下后又放了下来。
　　“哦，我知道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意思，我说的对吧！”室友故作恍然的样子大声打趣道。
　　“去，就你有文化。”
　　荣逸腾出一只手抽了张纸巾揉成团朝对面丢了过去，同时默默地将另一只被牵着的手换成了十指相扣。

　　大家高兴，替荣逸高兴，酒精上了头后竟忽然唱起了《十年》，被祝东风捂着嘴拦住，“别唱这么不吉利的歌。”
　　“不吉利？那让我这个中华小曲库好好想想。”
　　紧接着，他们拉着荣逸从《恭喜发财》到《难忘今宵》，从《大头儿子》到《黑猫警长》，祝东风对着逐渐失控的场面叹气摇了摇头，对夏楠连着说了好几声抱歉，便拖着两个烂泥般的醉鬼离开了。
　　结果一出门，那俩人纷纷推开了祝东风，站直了身子，理了理衣服。
　　“戏挺足啊。”祝东风看着精神抖擞的俩人，哪里还有半毛钱醉鬼的样子。
　　“这你就不懂了，哥们儿这叫有眼色、知情趣，难不成还真的坐下来一醉方休啊。”

　　没了喧闹的室友们，饭桌上一下子静谧无声。
　　荣逸本就和夏楠并肩坐着，这会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撑着脑袋转头看着她，拉着的手一直不肯放开。
　　“他们还挺有趣的。”夏楠的手心都出汗了，想把手抽出来，但对上荣逸喝了酒后有些迷蒙的眼睛，还是没能狠下心来。
　　“夏楠。”
　　“嗯？”
　　“这是真的吗？”
　　“你不会也喝醉了吧？”
　　夏楠笑了，忍不住伸手贴上了荣逸有些发烫发红的脸，对方则乖顺地闭上了眼睛任她揉捏。

　　荣逸坚持要送夏楠回家，他晃晃悠悠、脚步虚浮的样子让夏楠不禁有些担心，刚才属实喝了不少，荣逸平常一向有分寸，她还没见过几时喝成这样的。
　　“你这样一会儿怎么回去？”到了家楼下，夏楠有些担忧道。
　　“没关系，叫车就好了。”
　　“行，我给你叫，你到宿舍了记得给我发个消息。”
　　荣逸倚靠着路边的墙，一动不动地看着夏楠用一只手不方便地掏手机、点开打车的界面，手机的屏幕光映得她一张严肃皱眉的小脸闪亮亮的，很是生动可爱。
　　他松开牵了一路的手，扶着墙稳住了重心，倾身朝夏楠凑近了些，心里的声音脱口而出：“夏楠，你好漂亮。”
　　夏楠抬眼看向荣逸，这不是她第一次听荣逸夸自己，只是此时此刻的欣喜却然不同从前。
　　眼看着荣逸越来越贴近的脸，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然而却迟迟没有等来对方下一步的动作，睁开眼时才发现荣逸竟然似乎在面壁思过，夏楠愣了一下，然后好笑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你怎么了？”
　　“喝酒了，不行，你会害怕。”荣逸脑袋抵着墙壁，低头盯着墙底，声音很轻，像犯了错的小孩子。
　　记忆浮现，夏楠了然地重新握住了他的手，安抚似的捏了捏，继而看见一枚绿叶悄然飘落在了荣逸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