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不易发芽》李檀栾

31、031

　　高二学期，仁安中学时逢两个甲子的周年校庆，学校要重新拍摄官网的宣传照，各班老师响应号召积极推选了几名学生代表，作为成绩和形象都不错的夏楠和荣逸自然难逃安排。
　　所谓一个人便是一支队伍，学校的信息计算的任课老师徐光明是个不折不扣的摄影控，仁安这几年所有宣传照片与视频的拍摄和剪辑几乎都出自他一人之手。
　　当选出来的学生代表们按照约定的时间地点差不多都到齐时，徐光明正在费心费力地调试设备，待角度和参数都满意后，他猛的正眼一瞧眼前的模特们，嚯，居然清一色穿着校服就来了。
　　“谁让你们穿校服的？”徐光明故作嫌弃，“不会是统一要求的吧。”
　　学生们纷纷点头，他摇了摇脑袋，惋惜叹气。
　　“不好意思，老师，我们迟到了。”荣逸和夏楠姗姗来迟。
　　众人闻声看去，此二人的身上穿的竟是“6衫”，徐光明带头起哄，一时间欢呼声此起彼伏。
　　夏楠一点没有不好意思，反而理直气壮：“老师，我忘记要穿校服了。”
　　自打知道要拍宣传照后，夏楠便愁，于是荣逸这才想了这么一个损招儿：“只要咱不按要求来，不就不用拍了吗？”
　　谁曾想反而弄巧成拙，她正准备按计划走人时，徐光明笑得开怀：“不用不用，你们俩这样很好，更休闲更青春！”
　　于是乎，每个场景徐光明都要求他俩站在正中间，动作姿势也重点观察、教学和摆拍，一会儿肩并着肩，一会儿背靠着背。
　　换做平时，夏楠哪会这么乖乖配合自己，要不是怕她生气，这幅愿打愿挨的陌生样子看得荣逸真的是要在众人面前乐出声来。
　　只可惜最后校领导们觉得文化衫总归是不够正式的，官网上的照片把他俩截了出去。
　　不过荣逸向来和老师们的关系非常好，不等出片的结果就急忙向徐光明要了全部的底片，并特意挑了张自己和夏楠单独的合照让妈妈去洗出来挂在客厅。
　　他又怕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交给安易时不忘补充说明：“这是我和夏楠作为学校的学生代表拍的，是我们信息技术老师拍的。”
　　安易一副了然的样子，拿到洗出来的成品后心花怒放。
　　表面上：好看，我儿子真好看。
　　内心鼓掌：般配，这俩真般配。
　　于是，这张合照也如愿地装了框上了墙。

　　第一次月考过后，学校的氛围总算又稍微轻松了些，具体体现在大家吃饭不再像考前那么着急了，加上夏楠明确表示过不希望荣逸特地为了去食堂占位置而早退，荣逸只好老老实实等下课铃响后，再跑到夏楠班级楼层的楼梯口等待。
　　“不是说让你别等我吗？”夏楠看着因为楼梯上纷拥向下的人流不得不小心翼翼退到走廊边上的荣逸，哭笑不得。
　　“反正也要下楼，正好顺路嘛。”荣逸默默打量夏楠的表情，见她没有不高兴，那便是默许自己的等待行为。
　　因此，有时候下课夏楠还没有出来，九班的同学就会故意打趣早早等在外面的荣逸：“别等了，夏楠已经走了！”
　　“不可能。”荣逸嘴上这么应着，担忧的双脚却诚实地快步走到教室门口，正好碰上准备往外走的夏楠，在她疑问的眼神和九班同学嘲弄的手语下苍白地辩解，“你们班的黑板报还挺好看的嘛。”
　　结果就是换来夏楠更疑问的眼神，和同学们更嘲弄的姿态。

　　夏楠不是不喜欢荣逸来找自己，她只是不喜欢荣逸频繁地来找自己。
　　以前一个班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麻烦，现在分班后，时不时会有人拐弯抹角地来向自己打听荣逸的情况，从他的特长到到他的喜好，从他的中考经历到他的理想大学。
　　关于这些，夏楠其实也算不上清楚，可当她表示自己并不了解时，对方却十有八九都不相信。
　　久而久之，夏楠不得不习惯了当一个荣逸咨询师，想着满足众人的好奇心应该不算出卖朋友，能交代的她不会藏着掖着，不知道或者不方便说的就老实说不知道或者不方便。好在大家口口会相传，对她的打扰不至于重复。
　　可当一个女生第三次来问夏楠关于荣逸的事时，她终于有些不耐烦了。
　　女生叫谢来思，是班里的历史课代表。
　　“你很喜欢他？”夏楠脱口反问。
　　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谢来思好像对荣逸的一切都十分感兴趣，想要交朋友的话完全可以直接去找荣逸，按照他的性格想要变熟并不是难事，何苦要三番几次地从自己这打听凤毛麟角。
　　不料这一问却让谢来思面色骤然羞赧，搭着手臂的手指紧紧捏着袖口，最后下了十二分勇气般严肃地对夏楠说：“你能不能不要告诉别人，尤其是荣逸。”
　　“好、好的。”夏楠被她的认真吓了一跳，立即答应。
　　得到夏楠正面保证的谢来思这才松了口气，甜甜地咧开嘴，不好意思地道了声“谢谢”后离开了她的座位。
　　看着谢来思羞涩离去的背影，夏楠才缓缓反应过来。
　　“她，喜欢荣逸？”
　　也许是因为和夏楠之间有了秘密，谢来思来找夏楠的次数也渐渐多了起来，不过她清楚夏楠并不会把自己当朋友，所以每次说完话后总会很有自知之明地快速离开。
　　夏楠也觉得谢来思这人值得一交，学习成绩优异，性格直爽又识趣，尤其知道她想认识荣逸后，便存了心思想搭个线让荣逸和她说上几句话。

　　这天，荣逸又早早地等在了楼梯口，夏楠走到门口瞧见他后，脑子一转，突然转身回了教室，她问还在收拾东西的谢来思：“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谁知谢来思竟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用了，你们去吃吧。”
　　这倒是和夏楠想的不一样，按理说谢来思应该欣然接受邀请才对，但她不爱细究，不去就不去呗。
　　可当夏楠准备离开时，谢来思却又突然反悔：“要不，我还是去吧，如果方便的话。”
　　“好呀。”
　　夏楠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语气说出这两个字的，应该是正常的，轻松的，不犹疑的，可为什么当三个人坐在一起时，她的心里却充斥着不可名状的别扭，甚至是后悔。
　　做人不可以这么自私。夏楠暗暗对自己说。
　　荣逸虽然觉得奇怪，但夏楠说了这是她的同学，也就没有多问，自顾自地吃饭，甚至从善如流地活跃着饭桌气氛。
　　这让夏楠的心里更不是滋味了，连带着盘子里的菜都难以下咽。
　　她不懂自己在难受个什么劲，只能用力地摁下心头的不适，面色如常地点头附和。
　　“荣逸，你和你们班的章洁关系很好吗？”谢来思忽然抛出这么一句。
　　夏楠闻声也看向荣逸。
　　面对两道直勾勾的眼神，荣逸一口饭差点噎住，不由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顺气。。
　　“你没事吧？”谢来思小心地询问，话里满是担心。
　　夏楠瞥了她一眼，又扫了眼坐在对面的荣逸，便垂眸只管静静地吃饭。
　　反正荣逸也不缺人担忧，自己没什么好上赶着关心的。
　　“怎么突然这么问？”荣逸不停地拍着自己的胸口，终于缓过来了，他瞄了眼夏楠后，看向谢来思。
　　“也没什么，我最近总是能看到你跟她走在一块，以为你俩很熟呢。”谢来思有些尴尬，似乎觉得自己的反问有些冒昧，她快速扒拉了几口饭，“突然想起来，我还要去办公室帮老师整理历史试卷，先走了啊。”
　　章洁也是实验（1）班的，夏楠知道她，只是原先并没有发现她和荣逸的关系有谢来思说的那么好。
　　“夏楠，我和章洁就是普通同学，也没那么熟。”荣逸弯下腰，向前凑近了些。
　　“哦。”夏楠继续吃自己的饭。
　　“真的，她今年加入辩论队了，有很多事情都不太了解，我俩又一个班的，最近正好打比赛，所以交流就多了一点，但都是讲辩论的事，没有别的。”荣逸见夏楠反应平平，有些急了，放下筷子一顿解释。
　　“我什么都没说，你紧张什么？”夏楠心里本就有些奇怪的别扭，这会儿见荣逸一副自己好像怎么他了一样，更为不舒坦。
　　“你那同学无缘无故这么一问，我当然紧张了。”荣逸见夏楠面色似有不悦，心底却不由乐滋滋的，“夏楠，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和别人走得太近啊？”
　　“没有啊，你和谁关系好都很正常，谢来思也想和你做朋友来着，所以她才会好奇多问一嘴。”
　　“口是心非。”荣逸嘟嘟囔囔。
　　“你说什么？”
　　“没什么。”
　　荣逸悻悻道，抬头正好看到了远处端着餐盘正在左顾右盼找位置的章洁，于是故意举起手大声招呼她。
　　对方闻声朝这边看了一眼，但并没有过来，只是温和地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夏楠见状，也轻轻回了个微笑。
　　荣逸的小伎俩并没有得逞，一边观察夏楠的反应，一边又自顾自地解释：“食堂中午的位置最难抢了，尤其是我们实验班又爱拖课，腿脚但凡慢一点儿根本占不到座。”
　　谁知夏楠忽然站起来，把碗筷利落地叠好放在餐盘上：“让你的实验班同学过来吃吧，我就不继续霸占着位置了。”
　　说罢，端着盘子就要起身离开。
　　“我没这个意思，夏楠，夏楠你等等我。”荣逸哪还吃得下去，赶紧收拾收拾便跟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