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寐录》青山独归月

3、将军角弓不得控

　　祠堂门前有守卫，不让我出。依沈罹的意思，应是要将我关在这里，直到我死。

　　沈罹这招杀人诛心，当真百用不厌。那一块块牌位诉说着谢家的罪孽，寂静之中我似乎听到亡灵的窃窃私语，魔咒一般传入耳中。

　　我额头上的伤一直未好，脑袋疼的使我捂住耳朵，这样就听不到那些亡灵的泣血之声。

　　是啊，罪孽深重，这灭门之罪我怎么偿也偿不清，恐怕沈罹将我刀刀凌迟也不解锱铢恨意。

　　我浑浑噩噩过了不知几十日，祠堂大门又一次被推开。

　　正值半夜，跪在蒲团上的我被掐住脖子，后脑砸向柱子，我艰难地呼吸着，看清了来人，正是沈罹，一身酒气难闻。

　　他死死盯着我，手上的力道越发重，对着我几乎嘶吼道：“为什么？！为什么？！死光的怎么不是你们谢家！”

　　我被这一吼震清了意识，我不做反抗，而是放轻身体，任由他掐断我的脖颈。两人相见不过是疼上加疼，这么痛苦的两个人互相折磨，我受不住，不如死掉好了，他本就应该杀了我的。

　　我的泪水止不住的滑落，眼前的景象也什么都看不清了……

　　本以为早已行至黄泉边奈何桥，一睁眼发现我还在人世。

　　床边伏着沈罹，他神色疲倦，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看到我，像是燃起了点点星光。

　　“阿元，你终于醒了，还有那里不舒服吗？”

　　我被他的转变吓了一跳，瑟缩着往床里面躲，他扣住我的手腕，让我无法后退，他十分受伤，看向我的眼神恳切可怜。

　　“阿元，我只有你了，可怜可怜我吧。”他揽过我，头埋在我的颈窝似在抽泣。

　　后来我才知道，在我昏迷这段时间，谢家因谋害忠良，被满门抄斩，处理这件事的人是沈罹。

　　“阿元，我们现在一样了。”自那以后，沈罹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句。

　　我与沈罹住在了同一个屋檐下，他对我那么好，像寻常夫妻那样，似乎我们还是那对不惧前朝恩怨的年少恋人。

　　我郁郁寡欢，对沈罹的态度始终小心翼翼，心中五味杂陈。

　　对啊，我与他是一样的了，一样的痛苦，一样的行尸走肉。

　　他成了一只疯犬，我成了失了魂的木偶。

　　这段日子不是很长。很快，叛军涌起，沈罹出兵镇压，顾不得上京，上京兵荒马乱，我遭陆究埋伏，被他带回了洛城。

　　过了两月之后，我与沈罹见面了，在城头上。

　　寒风呼啸，冻得我骨头都是疼的。陆究让他二选一。

　　我与他遥遥相望，不置一词，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当他举起弓对准了我时，一切有了定数，所有的是非恩怨，在这一刻有了了结。

　　明明都知道结局了，可心却痛的不像话。

　　他怎么什么都不说啊？是风雪把他的声音吹散了吗？

　　那支箭朝我飞来，像封印一样定在我的心口，撕裂的疼痛席卷全身，大脑放空，直直向城头下坠去，我能感觉到那颗心还在有力而响亮的跳动——“怦—怦怦”。

　　奇怪，明明刺进心口，穿过心房，怎么还这么疼呢？

　　意识消散之前我听到有人唤我“阿元”。可是心真的好痛，好痛，痛得似乎要四分五裂。

　　我与沈罹，错在相逢，不得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