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寐录》青山独归月

13、囚帝

　　沈悬这几日回了将军府，皇宫里压抑的气氛褪去了几分，宣慕之难得清闲了几日，在寝宫里透过窗子望着天上盘旋的鸟出了神。

　　“陛下。”

　　“怎么了？”

　　宣慕之将目光转移到眼前的奴才身上，后者躬了躬身，回应道：“陛下，长兮公主来了。”

　　听罢，宣慕之皱了皱眉：“让她进来。”

　　随着一阵脚步声，一个少女便到了他跟前。

　　宣慕之盯着自家妹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让你呆在公主府，你怎么又到宫里来。”

　　宣长兮咬了咬唇，反驳道：“这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来！”

　　宣慕之愣住了，一时想不出回应的话。

　　面前的少女眼眶通红，冲着他大喊大叫：“你以为我在公主府就什么也不知道吗？你不是说你想好了对策吗？你为什么要这样作践自己？”

　　宣长兮情绪十分激动，胸口剧烈起伏着，还有一阵一阵的心疼，看着自己的哥哥从天之骄子到现在的跌入泥潭，看着他一脸阴郁，甘愿受辱……

　　可他本不该承受这些的。

　　宣慕之苦笑一声：“可是长兮，我和你没有家了啊。”

　　“你这样质问哥哥，哥哥也很难受。”

　　若非局势所迫，谁又愿意当这池中之物呢？

　　宣长兮也意识到自己言重，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她慌张的摇着头，抽噎着，口齿不清：“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怕，只是心疼你，我怕……到真正要离开北昭那天……哥哥你不在我身边了……”

　　宣慕之抹去她脸上的眼泪，将人揽入自己的怀中，低声叹着：“那秦王是该罚了，在牢里还不安分，敢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你，让长兮哭的那么伤心。”

　　宣长兮哭的更用力了。

　　宣慕之轻声哄道：“长兮长大了，不应该再当小哭包了。”

　　“哥哥保证，无论发生什么，都永远不会抛下你。”

　　宣长兮抬起头，泪光闪烁：“那你不许食言。”

　　宣慕之莞尔一笑：“好，骗你是小狗。”

　　到了傍晚，沈悬进了宫。

　　见宣慕之六神无主的坐在窗边，桌上的饭菜一口没动。

　　沈悬走到那人身旁，目光落在他的侧脸：“听说长兮公主今日进宫了。”

　　宣慕之顿时警惕起来，蹙眉道：“你想干什么？”

　　沈悬淡淡开口道：“陛下与公主兄妹情深，臣触景伤情，想起了臣的妹妹。”

　　“臣的妹妹也与公主一般天真可爱，令人欢喜。”

　　沈悬盯着宣慕之的眼睛，神情忽然变得阴鸷。

　　他低下头，双手杵在宣慕之的身体两侧的空位上，轻声道：“可是……她死了。”

　　宣慕之的手死死抓住衣袖，让自己强行镇定下来。

　　“你知道她怎么死的吗？在北昭与大崇的边关处，死在北昭军的马蹄下，尸骨无存。”

　　沈悬不断逼近宣慕之，那人难堪的别过头，又被沈悬捏住下颚狠狠掰了回来，强行与他对视。

　　沈悬恨声道：“宣慕之，北昭活该被灭，如今这样，都是你们咎由自取。”

　　宣慕之没有回话，突兀的笑了起来。

　　沈悬情绪几欲崩溃，他掐住那人的脖子，怒道：“你笑什么？！”

　　宣慕之被掐的脸色涨红，却还在不停的笑着：“沈悬……我笑你可怜……咳咳咳……事到如今，连……连该恨谁都不知道……呵呵呵。”

　　真是两个同病相怜的可怜虫。

　　宣慕之眼角有泪光闪烁，沈悬一时茫然，鬼使神差的松了手。

　　宣慕之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

　　沈悬蹲下身，定定看着跌坐在地上的人：“那你告诉我，我该恨谁？”

　　宣慕之剧烈咳嗽着，连声音都染上了些许哽咽：“导致一切因果的是北昭开国帝王，害死你们家的是昭和帝……”

　　他抬起头，眼圈通红，眼中尽是森森恨意：“我不过子承父业，这一切你都不该报复在我身上！”

　　“沈悬，凭什么？！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沈悬眉宇间透出几分无奈：“可是慕之，你身上也有北昭的血脉，虽然他们都死了，但……你依然有罪，不是吗？”

　　他也是罪人吗？

　　宣慕之愣住了，只感觉一阵耳鸣。

　　眼前的人早就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连是非黑白都颠倒混乱。

　　所以那个自己蒙住眼睛，自己捂住耳朵的人要将最后爱他的那个人置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