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泽国（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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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当我们找到魔现时，她正站在三只魔兽身边，一手握着一根精致的长鞭。三只魔兽分别是红、蓝、白三色，漂亮的长长尾羽飞扬在半空中。当我们走到魔现面前时，她仍然头也不抬地注视着她的魔兽，目光却是温柔。
寒晨微笑着向她行礼：这是泽国的女王，澜漠，而我是……
我知道。
魔现微微抬头，我才看清她脸上满满地罩了一层黑纱。但似乎仍旧可以看见，魔现摄人的目光，正缓缓地打量着我——我不禁微微一怔。
……从来都没有人这样直白地看着我……
发呆间，魔现不知何时，收回了目光——
除了你们，这里恐怕不会有人比你们更大胆了。魔现垂下头：好了，什么也不用解释，我们出发吧。
我吃了一惊，魔现似乎也预料到了我的疑惑：我可以部分地预料人的思想。
后来我才知道，魔现似乎已经超越了我曾经最好的占卜师，紫涸。
但寒晨却告诉我，魔现还不仅仅只是个占卜师。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可怕之处——所有在这里的人，都是深藏不露。
那三只魔兽，没一只都是鲜艳飘逸的存在。它们美丽摄人的双眸和惊心动魄的绝技，都让我不由得为之震撼。魔现告诉我，它们的名字分别是炎烬、漪岚和霏英。当我听到这些华丽美好的名字时，魔现的目光却是分外的骄傲温和。她轻轻抚摩着它们，笑：这都是我的朋友。
我坐在霏英背上，那只魔兽属性是水，它的目光也是如水般平静安详。恍惚间，我似乎再度身处泽国的水岸。而炎烬跳跃火热的眼神，清楚证明自己属火的力量。至于漪岚，它温柔的蓝眼，仿佛就是圣洁的医者般，纯正可爱。
走出森林，我们的目的是东方的风城。魔现告诉我，风城的守护者是风落。听到这个名字时我突然想起了我的风：他应该是正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缥缈孤单地站着，望着远方，望着未来，永远如鹰鹫般高傲……
我捂住了自己的眼。
风，风，我的风……
等我，好么？
等我回来，等我回来……回来后我们还要在那空旷的大殿里，跳上一支舞……
打败风城的守护者，拿到镇城之宝，掣风杖。我们没有它，是成不了什么事的。
魔现缓缓说出这些字时，脸上仍是面无表情。眼中，却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而一边的寒晨，脸上则是深深的伤害。
风城四周环绕着高不见顶的城墙，似乎难以逾越。城中呼啸着的风声此起彼伏，墙内的世界似乎永无宁日。我们绕城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的缺口。
魔现在我身后对我说：
风城的城墙是接天入地、无法找到突破口的。只有风城内部的人才有办法出入。
女王。
寒晨忽然喊住了我。手中紧握着暗星杖。
我带您进去好了。我曾是风城的人。
我没有说话，我在想。从我第一次见到寒晨，就一直走在信任的路上，浑浑噩噩。我不知道为什么就一直随她走下去，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对她表示过怀疑。虽然我不知她的来历，但在心里却有个小小的声音告诉我，寒晨似乎可以信赖。
这时，寒晨已经举起手中的暗星杖。
星光四射，转眼就包围了我们。一个个魔法球次第出现，包裹了我们的身体，吞没了我们的魔兽——然后，飞速向风城的高墙冲去。
当我睁开眼时，我们已经进入了风城。
风城内是一片光怪陆离的异景：飘忽不定的地面，浮在半空中的宫殿，以及到处飞舞的风精灵，似乎毫不介意我们的到来。
魔现说，在风城的最高处，就是风落的所在。接着她伸开双臂，原本缠绕在手臂上的魔鞭呼啸而出——那是她的武器，魔缨。
三只魔兽踩着无形的阶梯向风城的高处攀爬，一路上我们彼此都很安静，只是任风把我们的长发吹得撕裂。走在最前面的魔现栗色的长发高高挽起，却是唯一的一动不动。我知道她已经布下了结界，进入了备战的状态。
…………
见到那个风落时，我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动弹——风落居然和我的风一模一样！
我立在原地，脑海中只是回响着风的话——
王，我从风城来……
女孩，我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忽然肩头被拍了一下，我立即清醒了过来。回头，却是看见寒晨苍白的脸：
王，让我来对付他……她咬着唇，慢慢地说。
风落从自己的王座上缓缓起身，一双暗红的眸子只是紧紧地盯着寒晨，那么犀利绝望的样子，却是极度的难过。寒晨垂下头，不发一语。
很久，两人才从对峙的沉默中惊醒——魔现不知何时已经抖动魔缨，发动了攻击——魔现此时的眼中，尽是凛凛。
长缨刷刷作响，而风落只是闪躲，并不还击。我看见木然站在一旁的寒晨，眼中却是含着泪。一瞬间，我仿佛记起了孩提时的悦容，被母亲责打时的委屈。
风落御风而立，仍然是固执的不发一言。魔现的长缨愈来愈急，似乎开始乱了阵脚。这时的寒晨似乎恢复了常态，我看见她面无表情地发动魔法，手中的暗星杖光芒四射，向风落扑去——
那时，我看见风落似乎微笑了——
那时，我在想：掣风杖可以拿到了——
那时，魔现忽然飞身回到原地，拉着我直接飞下了风落的所在——
背后，是沉重的血肉撕裂声。
……以及，寒晨飞扬的长发。
07
我叫寒晨，一个在寒冷清晨诞生的女孩。我想我是幸福的吧，很小就能预言，就能占卜。我记得父王喜欢摸着我的头，说我将是他最好的占卜师。
是吧，我只是占卜师呀，而不是现在的浪子。那时我有父王母后的爱抚，还有我的哥哥们，风起，风落。
风起在很小的时候就似乎很沧桑了。他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行走着，父母溺爱着他，胜过其他的孩子，所以风起很早就是风城的下任王了。我想我每次看风起，就是一种由衷的敬畏感吧。但我想那还是我的哥哥，有这样优秀的兄长，也是很温暖幸福的啊。
而风落……他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小哥哥。他会牵着我的手，带着我到处玩耍。他会问我，晨，你看风信子多美。
是啊，风落最喜欢的就是风信子，那样殷红如血的花。
我会满足的回答：哥，它没有你漂亮哦。
风落从小就与别人不同，他有一头无拘无束的、火焰般的长发。这样明显和风族的青蓝色不同的发色，使得父母并不怎么喜欢他。但我并不在乎，因为我是那么喜欢他——
那个在春天为我播下风信子的种子，用风将花瓣吹到我的脸上的人是他；
那个在夏天用白色莲花为我铺造莲床，哄着我在清香中入梦乡的人是他；
那个在秋天用火红的风信子和轻柔的风为我制造壮观的“红日”的人是他；
那个在冬天仍把雪花变成鲜花，并悄悄放在我的床头的人，也是他呵——
他是那么的爱花，爱我，还有那被父母讨厌的，鲜红的风信子。
我总是看见风落在自己的花室里默默劳作，也会发现他只有在那时才是最安详温柔的。那时我总会悄悄走过去，用手蒙住他那双火红的眸子。
可我不明白，为什么父母会厌恶他，厌恶他的花。
他们会尖刻的批评他，说教他不知上进之类的话。甚至我的另一些哥哥姐姐们也会故意把他心爱的花钵打碎，然后冷眼看他站在原地，眼泪一滴一滴掉落的样子。
这时候，我会跑过去，附在他耳边说：
哥，别在意。
然后，我额上会落下更多的，热气腾腾的泪珠。
风起哥哥在很早的时候就经常莫名“失踪”了，我们很少看见他。不过我想我应该还是仍如以往那样，敬畏着他。
而我的风落呢？……
当他成年后，我看见他的发色也开始逐渐转深，终于还是接近黑色了，模样也渐渐像风起一样，飘逸又洒脱。但他唯一不变的，仍是如小时侯那样，问着我关于风信子的事。
等我的成年礼到来时，他却被绑在了火柱上。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父母的安排……
那一年风城举行大祭祀，一个多嘴的占卜师不怀好意地告诉我的父母，必须从几位最优秀的王子中挑选出一位，作为祭品献祭，才可以保证国泰民安。这样荒唐的话语，父母不知为何居然相信了！……可是，他们挑选的人，居然是我的风落！……
我不相信！……可等我知道时已经让他独自绑在那里两天两夜了……
…………
我知道，我不能任我的风死去。
我杀了那个占卜师，劫下我的风，一同逃离风城。
我知道，我改变了。
我从风城离开，偕着风落流浪。我为了让我们活着，会不惜一切手段。抢劫，窃贼，杀人……我知道自己不能单纯，不能停止……
后来，风起曾找到我们。但他并不曾告诉我们父母的情形，脸上只有诡异的微笑。抓住了我们好几次，再分别一一分开放走……我看着这个我曾经只是略显陌生、现在却全然异常的兄长，不住地颤抖。
……哥哥……你到底怎么了……
风起笑着，告诉我，我终将和风落站在敌对的立场上……
后来，风落离开了我，去了哪儿也不是的地方。
我想他一定是因为我的改变……我不再是他可爱的小妹了……从我为他第一次举起屠刀时，我就不再是他那个会安静回答风信子的幸福妹妹了……
接着，是风起的消失，那个越来越让我害怕不安的哥哥。
我，终于只是一个人了……
后来，当我再见风起时，他告诉我，让我去帮助一个名叫澜漠的女孩。当他说着这些话时，眼神却是温暖，让我似乎看见了风落久远的样子……于是我毫不犹豫地回答：好，不过你要答应我，要把我的风落哥哥还给我。
……当我看见，我的风躺倒在我的怀中，心口深深插着的，是我的暗星杖。血液汩汩地流湿着我的衣襟，我的袖口……我擦尽他嘴角的血迹，微笑着附在他的耳边，轻声说——
哥……你看……风信子，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泽国（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