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泽国（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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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水茫茫，天茫茫。
这是水的世界，波光粼粼。
这是巫仙的世界，神奇又美丽。
四周开满了无数白色的花，浮在泽国一眼望不尽的水面上。还有那无数的精灵在水面跳跃，无数的人鱼如蝶般轻盈游曳。而站在它们中的我，正是这泽国的女王，澜漠。
是的，我的名字就是澜漠。那是个孩子一般的名字。真的，因为我一直都没长大。我最心爱的妹妹，我的悦容，则被我深深的埋葬在泽国无尽的水下。我能看到弥散在她身边的黑色痕迹，那就在我的脚下，放肆扩散。
天空中的泊鹭鸟纷纷飞过，我听见它们的歌声仍如从前那般悠扬，它们宽大的、白色翅膀的拍击声仍如从前那样悦耳。在那时，我记得还有个人可以与我一道欣赏，但如今却只有我一人，孤独地立在水中央，看着那些永不歇息的鸟儿，到泪光泫然。
弹着巫神乐，我不会用任何魔力。悦容曾经对我说过，如果只是用魔力来弹琴，她不信那能奏出最美的乐章。那一年月光如水，我第一次依靠自己的能力来拨弦，声音却是出奇的生涩。我看见悦容轻蔑的神色，一闪即逝。那之后，我再也不用魔力弹琴了。
紫涸是我的巫卜师，司占卜。她不爱讲话，平日大多只是转着手指来进行占卜。我不明白她到底真正想知道什么，我只望见，她留下的郁郁背影。
悦容，我最心爱的人。她的面容是说不出的精致和妩媚。她的发色是冰蓝的，而不似我的深蓝。我们有着整个泽国最强大的母亲。但，我们并没有父亲。泽国似乎自诞生以来就并无男子，我们都生于这里永不退去的水中。但，我的悦容，却是唯一的例外——她，生于冬日泽国那些浮在水面的冰山之中。
但这样并没有让她很冷，相反，她是我最好的妹妹，温婉优柔。看见她那明朗的笑颜，我就仿佛听见了天堂的仙乐一般沉醉。她的微笑是我见过的、最迷人的。我总会抱着她立在泽国的水中央，任雨水浸湿我们的长袍，任风把我们的头发，吹的如撕裂的极光。
紫涸在很多年前曾对我说，女王，我知道你爱着你的妹妹，如同爱自己的女儿。我会尽全力来保护您。我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但我却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怅然，和一种难以言清的恐惧。
我记得，当我和悦容都还很小时，母亲在我们面前就是神，顽立不倒。我们并不爱母亲，因为她也从未爱过我们。悦容似乎更让母亲厌恶——我看见她被母亲不只一次的用魔力鞭笞，不只一次的责骂。悦容成年后，眉宇间就出现了一道与那天使外貌不符的伤，我知道那是压抑着不再想记忆的结局。心总是隐隐作痛，但我并不记恨母亲。因为我只觉得害怕，怕她那无与伦比的容貌，怕她那高超惊人的魔力，怕他那出手不凡的魄力……最怕她，却是对着悦容时，母亲那冰到骨子里的神色。
记忆的流动，我静静害怕着，立在水中央。
02
姐。
悦容看着我，声音动人，笑容迷人。
一度，为之沉醉。我凭栏而立，看见她与跳跃的精灵一道，在水面制造着一纹一纹的涟漪。人鱼卧在白色的莲花心里，让溅起的水珠串成华贵的首饰，佩在她们那洁白的身子上。
我看见悦容转着手指，让水随着她指定的样子绕起，变成各种造型，随心所欲，完美无缺。我知道悦容的天赋极好。那时在我身边的紫涸，默默无语的存在着，总是这样。我对着她微笑，她却回给我一个古怪的、令人不安的眼神。
那时，我记得我对紫涸说，你看悦容总是那么可爱。但紫涸凝重的神色，却让我无法继续笑颜——直至她缓缓离去。
后来，有一段时间我都不再看见她。直至某一日她令人送来一幅用魔力制成的画——画中的人物和场景都可以动，是很难成功的法术。我也知道这样的画是很耗力的，但我并不知紫涸的用意何在。
画中，悦容转着手指，将水绕起，变成各种造型。
我又笑了，仿佛再度会议到我们幸福闲暇的日子。
紫涸还是亲自来了，对我说了那些让我难忘的奇怪语言。
我没放在心上，我知道我没有必要去猜。因为我还有悦容，看到她，我就知道何谓幸福……
紫涸总是一袭紫色长袍，镶着黑色的滚边。她总是那样神秘，却也总是那样孤寂。我看见她总是一个人在自己的寝宫里走动，做着各种无法让你理解的事情。我当然知道这并没有任何恶意。所以我平时也很少对她的举动过问什么。她是泽国最好的占卜师，我相信她如此做的理由。
侍婢们都说我是最好的女王，善良美丽。我不会对此在意，因为我知道自己还不够好，永远也不会是真正的王者——我的母亲，那让世人仰望的高峰我永远也不能逾越——可是，她失踪了。我就这样莫名成了泽国的女王，这样而来的王位，我只有深深的惶恐。
悦容说过，姐，如果你不想当王，那就让给我，好么？
摸着她的长发，我笑着：容，你喜欢这个位子？
她低下头，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不。如果可以，我想我要做一尾鱼，就这样浸在泽国的水里，永远，永远。
那么……
因为姐姐你不喜欢。所以，就让我来。只要姐姐过得比我好就行了。悦容的笑容如我们脚下的水纹一般恍惚。我无话可说，只是将自己放逐进沉醉的思海里，很久，很久。
下午的时光通常是难以打发的，因为那时只会剩我一个人。侍婢们会背着我，三三两两的下棋，我只是远远看着，就觉得心满意足。记得以前母亲在位时是没有这般的闲逸，而我希望自己的王朝，不再如此。
紫涸就在那时，突兀的出现在我眼前。
女王！她的神色太过严肃，不由得让我吃了一惊。紫涸这时的到来，让我心头涌起了一阵疑云。我半倚在王座上，故作悠闲的询问她有什么事。
紫涸微微怔了一下，旋即垂下了头，似乎有什么事，是如此难以言说。默然间，她再度展开那幅魔画，然后随着一团雾气悄然离开，如同来时那般莫名。
紫涸，你在玩什么把戏？
我站起身，手指尖滑过那幅看过无数遍的画，轻声道。
盯着那画，我渐渐感觉到冰冷冷的现实，正无情的将自己包围。
玄机，是藏而不露。有时，我们都让表面现象蒙蔽。我对自己不断的说着，但心底的绝望仍旧波涛汹涌。反复间，我重复着，我宁愿永远不发现那个秘密。因为我不信，那，就是事实……
紫涸的声音，悄然滑入我的耳中。
带着魔力，带着碎片——
03
女王，您知道，身为巫仙的我们，使用魔力时可以用除了拇指外的一切指头，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紫涸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默然示意她继续。
使用光巫术，使用暗巫术……我们尽可能让八个指头随心组合……但拇指禁用，是因为一旦将拇指和暗巫术组合，就能召唤黑暗——
什么意思。我无力地问。
巫仙离不开水和光。尽管我们也使用暗巫术，但那是有限制的，大多只是用作占卜。您的妹妹动用拇指，这足以表示她已经将自身的力量成分进行了改变……这样下去，黑暗的力量就会不断侵蚀她的身体，到时对整个泽国就……而且，更重要的是，一旦拇指应用到某种程度就无法停止……
紫涸微微抬头，面无表情：
如果真是无法挽救……就只有让她死。
顿了一下：用最强烈的刑法……绑在火柱上，受炮烙之刑，灵魂永远灰飞烟灭。
我倒在王座上，感觉自己如死了一般，只剩思想仍在汩汩流动。我不愿相信，自己最心爱的人，即将很快死在我的手中。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仍是沉静问着：为什么一定要如此。
紫涸垂下头：您听说过巫妖拉蒂么？
我猛然抬头，悚然一怔——
拉蒂……拉蒂……泽国历史上传说中最强大最邪恶的……巫妖？！
在泽国还是以实力决定王者的年代里，拉蒂因为从小超人的天赋而一度是王位的热门候选之一。但她不满足于自身的天赋，而追求暗巫术的极至……紫涸的声音，微微带着颤抖：
最后的结局，不用我说，王也是记得的……拉蒂无法控制自己疯狂学习来的黑暗力量、对整个泽国几乎造成毁灭性的力量……如果不是当时的长老们拼尽全力压制她，并将她炮烙……泽国就会葬送在那时也不一定……
紫涸抬头望着我，眼里却是悲悯：
女王……您不想让这样的事发生的，对吗？我不断的为您、为悦容占卜，可也似乎无法改变什么……悦容是您最心爱的人，她不能成为第二个拉蒂……泽国不能因为您的哀痛而……
好了……紫涸，你不用再说了。我站起身：我知道该怎么做……
起步，微微向前，擦过紫涸身畔，我微笑着低声道——
其实，拉蒂是因为自己最爱之人的出卖，心伤自尽——不然，紫涸觉得仅凭那些中看不中用的长老，可以压制得住她么……
悦容……
我轻轻走到她的身后，呼唤着。等她惊讶地抬头，然后对我微笑。她笑着，不断叫着我。
姐，姐。
悦容。
我抱住她：我想问你一件事……
姐。悦容笑得像只可爱的猫：让我来猜猜哦。曲起手指，悦容的微笑稳定美丽。
渐渐，笑容凝固。
姐姐……你知道了……
声音那么冷漠，如冬日最冰寒的冰山。
告诉我为什么……我遮住自己的眼，慢慢地说。
姐姐……我说过，我要变成一尾鱼……
话音未落，悦容的拇指轻轻一弯，四周的空气不安的颤动了——黑色，黑色铺天盖地……那是一圈一圈的缎带，将她包裹——
姐！你看，我沉在黑海中了……
前所未有的窒息感将我保卫，似乎黑色正随着悦容那飘渺的声音，向我延伸……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泽国（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