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 7 章 ...
-
16.
由于夏达一开始就被认定为自杀,并且那时没有和郑从扯上关系,调查到他的抑郁背景,也就把他当作是郁结于心的自杀案件。
现在可能要转变案件性质,于是每个角落都被网格化拆开仔细勘察。
在他的墙上,刮下一层墙灰,显现出了几个被画了?的人名。
“吴征,郑从,项鹏,白秋生”。
最后一个是没被画叉的他自己的名字——夏达。
17.
同步听到小汪给周巡报道的最新情况后,关宏峰拿过周巡的手机,看着夏达的照片。
“夏达这人挺惨的,从小家里就没父母,跟老人住,校园霸凌,有比较严重抑郁倾向,也没钱看。平时人倒是看着很和气。”周巡把照片翻到下一页,“老家在海港的,让赵馨诚拍了张老屋,墙上用粉笔写着很多‘死’、‘去死’这样的词,大都模糊不清了。
关宏峰看了看,又翻回了第一张,他抬头看周巡,说:“他在季明那接受过治疗。我见过他。”
周巡惊讶地张张嘴,平静了下,说:“我们完全没查到这层关系。”他在关宏峰眼里读到了同样的意思,于是他把那句话说了出来,“那他很有可能涉嫌杀人。”
周巡匆匆给小汪回了个电话,叮嘱他一定要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同步驱车载着关宏峰出发海港夏达的老屋。
路不算远,车程不到半个小时。
路上赵茜来了个电话,说项鹏和郑从遇害前,夏达都曾出现在周边一千米的监控范围里。
他们到了老屋。一步一步朝着荒草丛生低矮房屋走去。
窗户被油烟蒙住了,只能透出一点光亮,他们把大门敞开,让里屋亮一点,手电筒的光径里将每个恶毒的词语圈成了独立的个体。
18.
小汪带的队在现场另一面墙上刮到了新的字眼,他站着远点,盯着墙上扭曲的字体,他通过电话念给周巡听:
“他们都死了!”
“他们全都死了!”
一大片空白墙体下的一句是截然不同的语气,他也很好地转变了情绪,低声读:“救救我”。
“等、等下,”小汪突然拔高了声调,说“后面好像还有字!”一阵刮片和簌簌的声音后,他不可置信地念:“们”,他环顾了下在场其他人的表情,才确定自己没有眼花。
被掩盖在墙灰下完整的一句话,完全有悖于他们的猜想,不是恨意,不是自救,而是——“救救我们”。
“我们。”周巡在电话这头念这个词,他想到了被画叉的几个名字,然后和关宏峰一起看着老屋的墙上刚被他俩刮下的墙灰里藏着的从稚嫩到成熟的字迹。
“我要zhuan钱给爷爷奶奶买衣fu”写在了最低一行。
再往上是“要给爷爷奶奶买很多要”
再上一行是“给爷爷买吃不完的药”
“郑老师给我交了学费,我要谢谢他”
“郑老师说让我好好念书”
中间空了很多行,等到了成年男人的高度时,有一句:“如果不是为了资助我上学,他不会为了便宜租那个房子。”
这一句没有指名道姓,但他们都知道,是郑从。
一个被邻居说抠门,被同事说孤僻,没什么积蓄的老师。
“他没变过。”关宏峰说。
“他想救他爷爷奶奶,救郑从,救项鹏白秋生,还有他自己。”周巡说。
他们从老屋出来,去探访周边的邻居,墙上的“去死”等字眼果不其然是大人口中不懂事的那些孩子写出来的。
即使他们没有在同一时代相处过。
即使他唯一的盔甲仅剩一层石灰。
19.
这些被墙灰掩盖住的想法只能作为夏达没有杀人动机的佐证,至于他有没有实施犯罪,还是要经过进一步地现场勘察和证据分析。
回程的路上,周巡的手机在车里间歇性地震动,等到它停止,他知道小汪的讯息发送结束了,也意味着除去案卷里的几张纸,刚刚短短的一分钟传达的讯息里的几段介绍和几张照片,已经是夏达的整个人生。
他看着车流,从夏达又想到了将他视为与真实世界的唯一联系的吴征。
“吴征的案卷有那——么厚,”他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但生前的就一页,剩下的都在说他,怎么死的。老关,你说,他能想到吗?”他看了眼后视镜,发现关宏峰偏过头来看他,没等那种对待被害人家属的眼神出现,就抢答似地说,“应该想到了吧,他是个好警察。我也想过,嗐,大不了盖国旗,多大的荣誉。就是,怕我老爹不乐意。”他想咧嘴表示自己最后两句是在开玩笑,但扯了扯嘴角,最终还是放弃了。
“伊谷春还不清楚这几个案子吧?”他转了个话题,声音有些喑哑。
意料之中地看见关宏峰摇摇头,他接着说:“那我们这边今晚梳理了,跟他那边通个气。”
关宏峰点头,说:“好。不过崔虎的监控里发现他今天又去213现场了。今晚估计不行,明天交流下吧。”
伊谷春站在吴征家里的餐桌前自言自语。
“他拿手电筒照明。”
“他杀了人之后,从受害人家里拿走手电筒照明。”
“他用刀杀人。”
“杀过人沾着指纹的刀丢在被害人居住的楼道垃圾桶里。”
“这不合逻辑。”他放缓语速,这句话是和何超说的,“他怎么到现场的?”
“乘坐出租车在路口下车后,在监控范围内都是步行。”何超说着话,把笔记翻开,继续讲,“按照他出现在超市监控里的步速来计算,走到现场需要十五分钟左右。结合他警校最好的跑步速度来算,需要六分钟。考虑中间有段100米无路灯的路段——”
“不止100米,”伊谷春摇摇头,打断了何超的话,“这100米后接着的路段虽然装了路灯,但是2·13案发前后一直存在故障,没有亮灯。他要想走到现场,不止是时间的问题。”
何超点点头,把这个他没注意到的细节补充到笔记本上。
“有时候证据太过明显,反而是个圈。”伊谷春的声音低下来,看着餐桌下被画出来记录尸体位置轮廓的人形图,却说,“你知道我的,有时候认死理。”他抬起头看何超,“小丰的事当我跳出来时,才觉得有些不对劲。现在2.13也是。刚接手的时候,我是冲着关宏峰是不是凶手去的,昨晚和关宏宇见了面,才发现我可能太过——'正直'了,”他的手指在面前虚空划了两下,表示了这个带有引号的词,“我们最该查的是凶手是谁,而不是凶手是不是关宏峰。”
这是水库案破获之后,何超第一次听伊谷春坦然地说出辛小丰的案子,他有些惊讶地摩挲着笔记本,但很快释然地点点头,说:“知道了,”他停顿了下,又接上了那个熟悉的称呼,“头儿。”
伊谷春的眼神愣住,这句称呼在他脑中下起暴雨来,豆大的雨砸在他黑色的雨衣上,他在门阶那蹭掉鞋底的污泥,敲开了一扇门,里面是穿着白背心的辛小丰,本该站在他背后的何超,还有裹着呢子大衣围着围巾的关宏峰。画面太过荒诞,导致他立刻清醒过来。
他很细微地笑了下,上前拍拍何超的肩膀,示意他继续工作,转身也投入了勘察中。
伊谷春带来的小队在夜幕降临前重新拍摄了现场的全景图,在软件里建了几种具有可能性的现场模拟。
而据现有证据而判断的最大嫌疑人关宏峰,却因为可能性的排序,排到了最后一位。
这个消息在他们刚刚收队回去就传到了宿安市局。但显然,江局并不觉得已经到了自己出面的程度,他也一直相信伊谷春的办案能力,所以打来电话的也仅仅是以了解案情为由的张云。
而接电话的不出意料地是何超,手机的主人早就厌倦了案件之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