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握大刀》众山小

3、九彝山下（三）

　　夜里的城镇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从居民房舍里传来狗吠猫叫的声音总扰人清梦，好不聒噪。秦砚脚下不停，四处探查，虽听明白了但还是选择装傻。

　　她挠挠头：“我知道什么？”

　　装，接着装……李乘风实在没忍住在黑暗里朝人翻了个白眼，露出大大的眼白来：“你少给我装蒜，派来追杀的人也是明家的人，你难道看不出来？”

　　“我看出来又如何，没看出来又如何？”秦砚拿着树枝在地上圈圈点点地勾画着：“许你扮柔弱装一装，还不许我装傻充愣？身怀天赋神脉，却任由自己在外漂泊多年，不就很说明理由？”

　　很简单——

　　杀她的人在暗处，甚至是内部。

　　李乘风“嘿嘿”一笑，小小地恭维几句：“既然你如此聪明，待我回到明家后，不如帮我个小忙呗。”

　　“眼下凶手未定，要想我去指认她们不如先付给我一百定金，我还能考虑考虑……”秦砚商业头脑忽然上线，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她边让李乘风帮忙画了个符咒边开口道：“哦对了，我要金子，不要银子，没有金子的话可以给我金票或者先打个欠条，我不介意。”

　　心思又一次被对方猜中，李乘风撇撇嘴心中腹诽。

　　别说她现在没钱，就是到了明家她都不一定能拿出这一百金，秦砚这家伙朝她狮子大开口，还真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她知难而退啊！

　　她还要开口，却又被秦砚当工具人支使着画了几道符，李乘风掐诀打下符咒，眼睛随之亮了亮：“迅捷符？你这是打算在这布阵，你怎么打算的？”

　　眼前阵法星罗棋布，虽然只是个半成品，但她还是能辨认出这是一道由迅捷符组成的传送阵；李乘风本身也你并傻，秦砚还未回答，下一秒她就自己明白过来：“你这是打算……不对，为什么传送阵里面还套着一个束身阵？而且是双相法阵，这就是你想出的办法？”

　　秦砚手搭在膝盖上，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既然两边都有人追杀，为何不将她们凑到一起互相杀个痛快？”

　　李乘风恍然大悟。

　　以阵套阵，等她们将敌人引到法阵中，传送阵启动后能自行将她们传送到百里之外，这时束身阵才开始显现，将后来者团团困住。

　　不过……李乘风疑惑：“以阵套阵是高级阵法，一主一隐更是难得，你个武修怎么懂得我们法修的阵法术修？”

　　秦砚思索片刻，而后认真道：“把帝勋的《基础阵法通识》琢磨透就很容易实现，双相法阵并不难，不过在主阵中隐藏副阵，且不让人看出来，对我这个武修来说，还是比较棘手的。”

　　可你还是做出来了啊！

　　夭孽，阿娘我碰见了一个夭孽！

　　李乘风的符咒阵法都是她关星阿娘亲手教导的，虽没受过系统训练，但是她好歹知道高级阵法到底有多难……如果真像秦砚说的那样“简单”，那这天底下的阵法哪还需要法修布阵，干脆全都由武修代劳算了，法修从此失业。

　　至于以符咒组成阵法算是法修最低阶的术法，所以先前那位黑袍身为武修才能随意用符咒成阵。

　　思及此，她再次流下羡慕的泪水。

　　秦砚继续往下排兵布阵，李乘风眼神触到对方手上由于长期握刀而磨出的老茧，想到秦砚的身份：“对了，那个黑袍说你是书院的学生，你是哪个书院的？难道你们书院的武修都会这一手利落的双相法阵？法修还有用途吗？”

　　原来这家伙不装了之后竟然如此啰嗦，她静静地看着对方想让人闭嘴，后者似乎毫无所觉般张着嘴继续叭叭，秦砚无奈只能答道：“琚庸城白鹿洞。”

　　和明家一样地处中州，挺顺路的。

　　她手上动作不停，星象移位，继续道：“武修多以刀枪剑戟入道，不曾学过法修那类符咒阵法，而且教习老师说过，武法双修为互斥，所以我这是纯属个人兴趣，法阵学得也并不深入。”

　　李乘风得了想要的答案，终于闭上自己的嘴，在一旁专心看秦砚布阵。

　　后者还改动了几根传统的阵线，放到了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来提高阵法的束缚力，整个流程观摩下来，让李乘风颇有豁然开朗之感，甚至想上手试试。

　　只可惜李乘风术法不精，她那一手鬼哭狼嚎的绞杀咒画得实在让人不堪入目，不然法阵之中还能引入绞杀咒将人全部绞杀，以提高阵法的杀伤力。

　　秦砚颇为怨念却只能放弃。

　　眼见大功告成，此刻漆黑的夜幕也悄然褪去，四周薄雾开始聚拢，天边泛起一层淡淡的粉，远远瞧着煞是好看。

　　整夜未睡，秦砚眼底还蒙着很重的阴翳，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抬手拨动阵盘点位，霎时周遭气息流转，双相法阵立刻开始运行起来。

　　“走吧，该干活了。”

　　此时，初晨的第一缕阳光恰好照进了二人的眼睛里，顿时星眸璀璨，灿若骄阳：“哈，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

　　或许是因为有天赋神脉加持，李乘风发现秦砚这家伙在行动时明显更不计后果了一些，甚至直接循着蛛丝马迹连猜带蒙找到了明家人追兵的据点。

　　而找温家人就更简单了。

　　秦砚受好友万俟棋影响，对法器也有一定了解，她破解了黑袍身上的传音笺，靠着传音笺甩下鱼饵掉上了鱼群。

　　天边天色早已大亮，乔羽抬手熄灭了篝火看着手下传来的消息，随着传音笺忽明忽暗，她的脸色也越发阴郁。

　　前夜，明昭借着九彝山复杂的地势将她们一群人耍得团团转，原以为就这样跟丢了，谁知今早刚寻到踪迹，还未来得及高兴，眼前却只剩下一堆废墟。

　　手底下的人此刻正在废墟上，企图搜寻明昭等人留下来的踪迹。

　　只可惜踪迹全都被昨夜的暴雨冲毁了，就连气息也都断了，乔羽见状按下了眉头，语气不耐道：“行了，意思意思得了，对方太狡猾，你们还真以为在这里就能寻到明昭她们的踪迹？”

　　随后她扭头看向身边的下属：“你是说，昨夜有另一波人袭击了明昭？”

　　下属立马答道：“不仅如此，她还从那群人的手里逃走了，您看，这是属下刚刚从一具尸体上搜到。”

　　说完，下属便将手里的东西给递了过去——废墟掩埋的几具尸体被搜刮得干干净净，她们只在其中一具尸体的鞋里找到了几道符咒。

　　乔羽随手翻看了一下，就是普通的迅捷符，若要查下去，只能去查符咒上的真元波动。可几乎每个法修的符咒都不只是自用的，实在不好查。

　　“就只有这些？尸体上可否有什么腰牌武器或者记号以便确认来历？”

　　手下摇了摇头：“属下亲自查看过了，全身上下除了那身衣服，就只有这几道符咒，不过其中一具死尸穿的衣服摸着是好料子，寻常人应该穿不了。”

　　“那就把衣服也扒下来，带回去请示主人再做打算。”乔羽用手捻了捻湿润的泥土，血腥味早已经被雨给水冲散了：“至于那几副尸身，衣服收好后就让乔五就地销毁，别留下痕迹了。”

　　手下低头应是。

　　他正欲去办，忽闻耳后有破空之声传来，迅速示警：“老大小心！”

　　乔羽双刀在空中转圜一圈，利落地将利器斩碎，半空中霎时落下不少树枝碎屑，其间还隐隐闪动着符咒的灵光。

　　眼前视野一片翠绿，她目光在四周巡视，大声道：“是谁，给我出来！”

　　来人身影如燕子一般轻盈地立在枝头，自树叶里探出头来，她下巴微微抬起嗤笑了两声，出声道：“怎么？追了那么多天，不会连我也认不出来了？”

　　周遭人闻声立马团团围了过来。

　　乔羽见那少年一袭素衣，样貌和前任家主确实有几分相像，不怪主人心中忌惮；她目光一沉，双刀在手中来回地打转：“既然是小姐亲自送上门来，那不如留下来，和我们这群人叙叙吧。”

　　说完，一群人齐齐身动。

　　李乘风见势不好，忙拿出秦砚借给她的小木马吭哧吭哧往法阵方向飞去。

　　身后乔羽带人穷追不舍，而她则像被狗撵一样，骑着木马往外溜得飞快。

　　耳边大风呼呼作响，一路上也不知道随手画了多少个迅捷符，李乘风那双手都要搓出火星子了，累得她体内的真元也差不多将将耗尽。正当她沉迷手搓符咒，却在临近阵法时忽感受到身下的木马双蹄一歪，心中诧然暗道不妙。

　　下一秒——

　　李乘风一头倒栽葱栽了下去，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她连忙收势抱臂，就地打了个滚翻进法阵里，心中暗骂到底是哪个废物器修给秦砚做的废物木马？

　　同时，正在青崖山打铁的万俟棋打了个喷嚏，她揉揉鼻子：谁念叨我呢？

　　随后追来的修行者一喜，却忌惮阵法在前不敢上前拿人；她们多是武修看不出阵法属性，直到紧随其后的乔五辩认出来才引得乔羽呵斥：“区区一个传送阵也能怕成这个样子，一群废物！”

　　另一边，秦砚身后也追了不少黑袍修行者，她见李乘风那边已经进阵，而后也顺势跳入阵中，抬手拨动了阵眼。

　　法阵开始运转，眼前霎时有淡淡银白色流光笼罩在周身，随着林间光芒大盛，秦砚二人直接消失在原地，同时明家人和温家人则被阵法困了个正着。

　　双方一照面，握紧武器警惕起来。

　　对面温家派来的杀手眼尖，认出乔五手上的黑色衣物，立刻惊道：“是许良的衣服，不对，她们怎么会有许良的衣服，不会是她们把许良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