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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回 ...

  •   静,好像世间的一种无奈,又好像庙宇的一次洗涤。
      人越老,越信奉命运的定数,是天津母亲们的精神刺青,谁都看得出来。包括渐渐与佛有缘的高阿姨。她释放了,换了一种执迷不悟,隔几日,便去寺庙走动走动。如此,远在曼彻斯特的女儿,也有心灵感应的。隔几日,便做个怪梦:一座城,耸立着两座塔。其中一座塔呢,名叫“吃”,另一座塔,名叫“婚”。可笑的是,这两座塔,亲妈在梦里可都去祭拜了,献出香火钱的时候,她去了矮一截的婚塔,相反,等她求长寿、求孝顺、求富贵、求和气的时候,她爬得可是高耸入云的吃塔。两个她,不一样……
      一心修完学业吧。亲爹呢,一如既往支持毛晓磊,还说,自己“还罩得住你妈”。这话,不算是善意的撒谎了,如果跟“吃饭比吃药多”之类比起来……生活哪有过不去的坎儿,生活也总是按下葫芦起了瓢。亲妈那边儿,刚刚消停点,发小儿又出了一档子劫数。本来,也是人家的私事,偏偏好事不出门,偏偏让老邻居知道了,就给“事件”盖了一个“劫数”的戳儿,成了高阿姨逢人便讲的“快板儿”,周围十几条街的男女老少婴、鸡鸭鱼狗猫都知道了……
      张津琬也嫁了一个“妈宝儿”。
      打小儿学习成绩一般般,用长辈高阿姨的“快板儿”说,还有副作用呢!人见人爱,不都是幸福,还可能是成长的烦恼。自打小学六年级开始,张津琬和亲妈联袂回绝的表白,比她考及格的卷子都多。高中辍了学,其实也是“丢人丢不起”。当时一个复读生,高大威猛,对她流起了“哈喇子”,体育馆的器材室里,她裙子就留下几个“手印子”,电光火石之间,无辜的班主任就变成了“三胖子”,因为他亲爹冲进学校,一拳先打中了校长“腮帮子”……这学,都没上完,该咋办?顶不济,让咱闺女早点嫁人,早清仓,早省心!这是爹妈计划内的事情,尤其小老姨远嫁俄罗斯之后,张津琬更成了假模假式的无业游民,这“清仓”的事儿,更事不宜迟了!跟不少土生土长的天津姑娘一个样儿,那时候,张津琬压根儿也不想自己选择。用她爹妈的话说:她成天到晚,不是今儿当个好心“白娘子”,喂养几只流浪猫狗什么的,就是明儿当个无心“叫花子”,把巴厘岛、普吉岛、圣托里尼岛什么的去了个遍。不过,这样的女孩儿也比毛晓磊她们,更讲究执行力,既然,父母说了女子“全职”就是德,就一不做二不休,见见呗!等她知道,眼前的蘑菇头,是个五月份的尾巴,是个双子座,说跟自己双鱼座不太搭,为时已晚!张津琬的三姑的六舅的同学的表哥——就是双子座的爹妈——家里拆迁款到账了,买房和彩礼都不是事儿了,那就两边儿父母可以押着儿女,一起吃顿饭了!
      这是一次团结的饭局,这是一次胜利的饭局!此次“家庭代表大会”上,与会的老同志们,纷纷“响应”,两位弃权的年轻同志,今后任重道远……
      你可想好,当真能接受——克服了时差,毛晓磊等不及问她——张津琬照旧是没态度。不说同意,也没拒绝。不说同意,因为蘑菇头男生在情感上是个生瓜蛋子;也没拒绝,因为双子座男生确实不具备花花肠子。
      没有态度,不要紧,没有措施,就要紧了。未婚先孕。事后,张津琬又羞又怕,还恨自己!一恨,男孩儿都不敢主动,连文胸都是自己给自己解开的。二恨,男孩儿事后还当了逃兵,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三天没出门。三恨,只得顺水推舟,领证典礼,连度蜜月都省了……也是没法子,毛晓磊只得劝她:既来之则安之,肚子鼓起来,主动权,就不掌握在自己手里了,期盼母凭子贵吧!可惜呀,毛晓磊这个远水解不了她的近渴。老天爷的玩笑,还没跟她开到底呢!
      未有其名,先有其实,婆婆顺理成章,就接管了“城防”。
      于是,三个人,一起搬进了婚房!
      张津琬的双子座老公,叫任铭,在这个新家,他就是个人名儿。张津琬内心想要的狼性,没见着,倒是原形毕露了。不论哪个周末,婆婆像个革命老战士,起大早儿,给这位二十多的宝贝儿子,洗内裤,洗袜子。家里,但凡突发个小情况,别想指的上这个“人名儿”。换灯泡儿的灯泡,是张津琬腆着肚子去买的,换灯泡儿的梯子,是六十出头的婆婆自己来扛的。不好了,不好了,不是狗的错,它咬伤了邻居!给人家赔钱赔礼的活儿,还是两个女人的事,因为,狗的主人,要打——游——戏……
      日有所忧,夜有所梦。
      孩子出生前一晚,张津琬在医院做了个梦,梦见了自己当年幼儿园,那次汇报演出,自己穿得小小婚纱……梦,总是反的。闺女降生后,她的实习期也过了,正式做了一个“王”的女人。老公呢,人家只管春种,不管秋收。更不管热奶、给孩子换尿不湿、哄睡、打疫苗……偶尔的贡献,就是给娃娃拍个照……第二年,张津琬是“黄沙百战穿金甲”,她老公是“一蓑烟雨任平生”。第三年,张津琬都“满城尽带黄金甲”,孩儿他爸则是“无花无酒锄作田”。第四年可好,老公直接跟她分房住了,连三岁多的女儿都知道——这会妨碍爸爸打游戏,改变未来的世界。这也意味着她老公,不会再“染指”她了。
      这类影子选手,叫做“妈宝儿”。天津的一方土特产。
      张津琬后悔了,为什么当初不好好念书?要不,也不至于早早驶入婚姻的单行道。天津的婚姻像极了天津丰富的教育资源,总有数不尽的“反面教材”供你参考。分房睡以后,每晚,孩子依偎在她身边,张津琬曾无数次,梦到当初,那趟高考后的列车,一生只发一次车,错过了,就只剩下陌生的车站,如同这夫妻关系一样陌生,还有贫血的父爱。平凡女孩儿,之所以孕育出福气,是因为我们大多数脊梁与家眷,都撑起了屋檐底下的一方烟火,反之,我们只能用破镜无法重圆来交换。今夕复何夕,镜子其实早该知道,注定将来是碎的,从张津琬被选择的第一天起,就注定了……千万别走我的老路,都是我吃剩下的苦果啊!即将回国,可张津琬口中这些“丧”,搞得毛晓磊反而很焦虑。出国了,见得多了,并非什么都不设限了,毛晓磊反而更保守,对自己都更严苛了。记得有一回,在超市购物,毛晓磊被三个拉美移民当众调戏,是一个小她几岁的壮小伙儿,拳打脚踢,给她解了围。约会几次后,宽衣解带,毛晓磊还是中途认怂了。她尽量用换位思考的语气,让对方明白,自己呢,还是接受不了弟弟,自己也接受不了白种人的肌肉……这件事的后遗症,就是让她觉得:人在异乡,既没有什么安全感,也想找个法子不再嫌弃自己。再度临近新春佳节了。亲爹的肝,也终于承受不住常年的酒精了。至少这件事以后,毛晓磊自己信了:女人,真的可以,在明明没说服自己的情况下,屈从于当时的情势。房东和导师都替她惋惜,毕竟拿到大公司的offer,不都是实力,也有难得的运气,太可惜了不是?为什么不试试呢?毛晓磊本来想说,我要回去结婚。可又怕说出来这句话,就真成了这句话的奴隶,因此,换成了掷地有声的“我,馋家乡的菜了”。
      得到一连串的拥抱与祝福后,大伙儿都说,看来,吃,真是生活的大事。
      她在赌。她知道,自己在赌。一股熟悉的味道把她带回了家乡的赌桌上,意想不到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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