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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回 ...

  •   短短四五个月,张津琬告诉毛晓磊:班里的高中同学,又有五对儿,离婚了。
      既有一夜不和,也有非一日之寒。对此,张津琬一声叹息,你羡慕那些个咬死了不结婚的吗,反正我很羡慕……毛晓磊一笑而过,说,以后呀,说不定连婚姻制度都会取消,彻底犯不着谁羡慕谁了!这话,见父母之前,她也跟未婚夫说了。张学忠摇摇头,说,不会取消的:
      他跟未婚妻说,婚姻,是人类最早的宗教。几乎所有的男女,即使不再选择婚姻,也是因为没有“有缘人”或“对的人”相遇,不等于没有信仰,封印于心;在中国,还没有比婚姻,一夫一妻制,更稳定的社会单元和生活共存形式,要是让婚姻在法律上结束生命了,非出大乱子不可!即使有朝一日,一夫一妻制,终于走向尽头,相信也是个逐步迭代的过程与演变,往后的数年甚至百年——或许婚姻或多或少——将只是一个人,生命里的一段旅程,一段日子,甚至家庭——也趋近于入职于一家公司或投身一个组织,享受其中的福利与修行,曲终人算,各自安好,无论男女,都只对自己的“安全”和“得失”负责!
      还有白首不相离这回事吗?毛晓磊是女人,是女人都要这么问!
      张学忠是男人,男人只能告诉她,自己还算有把握的——“婚姻终身制”可以有,也将被当作“奢侈品”,你要选对人,你还要付出更高的婚姻维护成本,包括一旦出轨的高昂代价,既然你自愿失去“人性”的一切,或将被没收作为“人”的几乎一切,不论男女。至于说,相爱一生、经营一生嘛……毛晓磊问,那算什么?未婚夫笑了,算“艺术品”吧!
      我俩,算是奢侈品,还是艺术品呢……
      只可惜,眼前只有一个“易爆品”,等着她俩。
      婚礼不办了,婚纱照好歹拍一套吧!幸亏这些年下来,表哥在地产圈子里还有点江湖地位,几个关联行业的资源,还都给点面子。时装试镜,自然是已经提前叫表嫂的张津琬。一个跟张学忠公司合作几次的活动公司介绍了资源,买一赠一,连张津琬都拍了一套写真,同样留住了自己“奔三之前”的最后青春。不仅陪着,还得伸手要红包呢!用张津琬的话说——把高中教室时的话,回敬给了她——你这“童养媳”,就是给我表哥预备的,我这个同学,当初只是一路看好你!拿什么答谢你,我的表妹?当然是无肉不欢!出来后,直接杀进了小酒馆。
      说实话,毛晓磊有时挺佩服她。至少她的恋爱观,这一点,足以拿捏自己。
      张津琬说得对,男人,哪一个不是大猪蹄子?张津琬还告诉她,真要嫦娥下凡了,男人啊,都得现出猪八戒的原形来!这种肥得流油的恋爱观,让她一边啃猪蹄,一边乐在其中。毛晓磊始终也做不到,谈一场笑得出来的恋爱。她总是吃过的猪肉不多,见过的猪跑太多,天津的猪,欧洲的猪,相亲各种奇葩的猪。而从小到大,没人教过她,猪,本是家里富裕的符号,正因为憨钝,猪和看家护院的狗一样,是小朋友成长最忠实的乐趣,就像她依稀残存的童年记忆,光记得男同学就是揪女孩子辫子、鼻涕哈啦、下课抄作业、考前再磨枪的一滩烂泥,即使长大了,也跟小猪佩奇父女一样,只喜欢在坭坑里跳来跳去……
      感情嘛,本来就是一物降一物,哪有那么多对错,偏偏毛晓磊,跟不少天津见过世面的女孩儿一样,看得透却做不到,其实换个角度想,男士如猪,能有多难拿捏?偏偏这种姑娘,又没有把男人这头“猪”,做成炸猪排、东坡肉、肉皮冻、老爆三、饺子馅等等、这些个津门家常下酒菜的“驯夫能力”,相反,张津琬话糙理不糙,结婚过日子,就像养猪为了吃,是吃给自己香,不是吃给外人看的!婚都离了,破镜难圆了,你不焦虑吗?谁知,张津琬的回答,让未来表嫂大跌眼镜:少了一个食堂而已。这姑娘,心,可是真大。老公就是“妈宝儿”,娘亲一手酿造,警察都管不了,那,又何必自寻烦恼?有自己婆家,还有你们表哥表嫂,有肉吃,就是福气——人要知足!
      坊间街市上,最常见的一类天津姑娘,非张津琬莫属了。
      婚姻不过是她们的一种吃法而已,绝非生活的全部,她们离不开吃,她们爱死了生活,却不拘束于婚姻,即便这小日子,本来就先天不足,也是人之常情,不肯赌未来前方有更好的男士等着你,特定年华的搭伙过日子,在不少人家就都不可避免,这种姑娘不会抱怨,为婆婆的“渎职”怠慢了自己,自己的口福,由此,也算是吃透了现代婚姻、吃透了男人与婆家这头“猪”的精华与滋味。
      几点繁星,残月高悬。
      老两口不只是敢怒不敢言。晚间视频一下,养了多少年儿子,张学忠的爹妈看得真真的。都一连几次视频了,儿子下身都是那条都是口袋的牛仔裤,都没洗过……好在亲儿子都是报喜不报忧,还展示了毛晓磊刚给他买得两条西裤,可你咋不穿呢?爹妈只是看看彼此,都把话含在嘴里,谁也没说出来,就像没有把一颗手榴弹,丢进弹药库里……
      你不丢,不表示人家不丢!高阿姨这张嘴,真不是徒有虚名。
      一句话,就把上午刚车票都买好的未来亲家,下午就生生怼回了“渔村”。人家老两口闪闪发亮的夕阳红计划,彻底泡汤了……张学忠蹿了,忍无可忍了……
      又是房子,又是车子,你可以觉得是财产,也可以觉得是家当,过日子要用的。只要儿子爱儿媳,媳妇也疼儿子,花多少银子,撑得起这份幸福,那是人家小两口的事儿。更何况,儿子跟二老坦言,俩人以前就是初恋,也算是一段美谈,眼瞅着,八字就差一哆嗦了,也罢!老张夫妇本来的心愿,是不久后来天津定居,一半时间,将来享受天伦之乐,一半时间,游历下祖国大好河山。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老两口还是不了解这里的“民风”。这不,高阿姨一开口,就成了利剑行动!
      作为男方父母,老张夫妇想着,主动点儿,电话里先联络联络感情:
      我们呢,这两天过去,两边儿父母一起吃个饭。按说,再正常不过的礼数了。高阿姨却说,好的啊,进城来吧!我们款待你们!这是高阿姨的原话——好好的话,就是不会好好说——非得再补一刀:这下子,你们渔村,终于包围城市了……
      高攀不起啊。卧床不起啊。
      做梦也想不到,只是第一次通电话,张学忠亲妈听完,就被送进了医院,他亲爸也差点儿没背过气去……沉默,不一定是当下最好的选择,但,毛晓磊能懂,张家人,包括发小儿张津琬,已经保持了最大限度的克制了。更可怕的,是她夹在中间,看不到希望:高阿姨缩在墙角,像打碎了古董的猫咪,还念念有词,老娘这么说话几十年了,咋的?还让我改了不成……
      高阿姨的言行,是典型的“城中村”。
      不管其他城市有没有,天津的形态也算“独一份儿”。一边儿吃着人家屠户碗里的肉,一边儿还要谴责人家屠户杀生实在残忍!自卑,也能退化成自信,张学忠算是领教了。他把业务委托给两个副手,专心回家陪康复的父母去了。于是,毛晓磊很快也跟去了。
      轮到儿媳妇下跪了。
      本来毛晓磊夹在中间,两头儿不是人,张学忠何尝不是?这话,本不该讲出来,一出口,反倒让二老舒服一些。以前的兴奋与造化,其实耗尽的差不多。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跟毛晓磊所得,却是我需要给自己一个理由,怎么再次接受你,接受这段摇摇欲坠的婚姻……
      这一跪,他找到办法了。都坐在车里,突然一转身,未婚夫请求另一半,扇我一个嘴巴!
      疯了你——错的是我——管它呢,扇我一个嘴巴!毛晓磊说,舍不得。男人求人不如求己!
      女人想拦、但拦不住,他压抑许久了,让我释放出来!第二个,第三个……女人的第一个,第二个……情急之下,本来男人也想扇她一下!都闭眼等着了!男人的动作,放缓了,变成了抚摸,毛晓磊泪雨如注,给了他一个耳光,这次扑进他的怀里……
      男人的胸怀,难得不再汹涌澎湃。刚走出医院的嘱咐,又在耳边儿回荡,道不同就少点联系好了,你俩该过你俩的日子……二老还给了,本来要去天津亲手递上的见面礼,几件金饰,来回推脱,最终还是收下了,附上一句二老的夙愿,以后,常回家看看。
      怎么着,生活都还要继续。
      人,最卑微的困苦,就是你前方道路看似体面光鲜,其实那是你别无选择。其实,除了闷声过日子,小夫妻也没有太多的奢求了。而有些转机,还会掩盖原本的矛盾。随着几笔回款终于先后到账,老公也能长舒一口气,毕竟,公司保住了,婚姻才能保得住。三月份,也算舒服的给妻子,庆生一下。而最好的一份生日礼物,其实是约定好,孩子的事儿七八个月以后再说,先是调理着,就是推迟一年,争取要一个虎宝宝……看来,时间,当真可以冲淡往事,可以逆转过去,慢慢的,也就信了。就好像随时具备爆炸条件的军火库,还在那儿,只是短暂上了一把锁,看似平安无事。
      说好的旅行结婚,终究,是没有落实的。消失了在夜色中,站在天津最高的津塔顶端,望远镜都瞧不见的那种……随着生孩子的约定,又旧事重提,年底吧,去旅个行。二人世界,二人秘密。受此鼓舞,一连几周,张学忠心情看上去还不错。到他快过生日时候,要是你问他,想要什么?买一只猴儿,送我吧。也算事出有因。自打公司上上下下,知晓了高阿姨电话的“渔村门”事件,集体声称“罢工”,不会出席张总的“摆酒”。张学忠也就没说什么,只是以嫂子的名义,给大家或多或少都包了红包……到他生日当天,没有搞团建,回家吃饭。仪式感,不能少,也不能拒绝,大伙儿一起送给了张学忠一把古代的湛卢剑。这种兵器,最贴合他了。牵头的哥们补充说,本想买只猴,怕你不好养,要不让弟妹送你一只,送一对儿,一起耍……
      张总也只是一笑而过。
      好端端的一桩婚,平凡无奇,愣是从一个肥胖者患者,生生减成了杨柳细腰。原本声张的明媒正娶,蜕化成了一枚小小的隐婚。小夫妻,都看开了,日子风平浪静就阿弥陀佛了。张学忠还是东奔西跑,渐渐地,他觉得好运来了,似乎妻子也能单独“对付”亲妈了,那种人,是不可能不搞点“闲白儿”出来的,这不,妻子发来微信,又拉着闺女去什么也月子会所了,而且是沿途瞧见,突然停车要下来的那种!
      只要不越界,不深入腹地,张学忠情愿息事宁人,不愿多生事端。可惜了,事与愿违。
      可谓是人在家中睡,祸从天上来。又一个月末,银行最忙叨的时分,大约五更天,毛晓磊就不敢睡了,不一会儿,刚投完一个重点项目竞标的老公,回来补觉,备好了他最爱吃的八宝粥,毛晓磊就摸着黑,出门了,恰好楼道内两部电梯一开一合,来了个阴差阳错,隐隐约约,脱了个几乎精光的男主人,听见外门又开了,只觉得是妻子忘记什么东西了,回来取而已,没当回事儿,熬了十几个小时,他早已撑不住,就情愿睡死过去了。谁能想到,他即将被怒火所吞噬。
      自己家里,碍不着谁,想睡到几点不就睡到几点?有一扇门可不那么觉得,还有一对套袖,一年到头都是这么一副套袖,比妻子的生辰八字都老的套袖,就在天蒙蒙亮的钟点儿,扮演了一次装上消声器的可恶手枪……
      我的姑奶奶!谁让你进来的!与其说张学忠发觉这个看似生人的存在,不如说是和煦的日光刺痛了他,就跟说一声“逗你玩儿”那么随意,于是,光线像飞刀一样刺进男主人的眼睛,哪怕睡眼朦胧的一道缝。随即睁大成了炮筒!老人家只觉得一丝起床气罢了,断不至于引发他的怒火,一腔好像与她自己无关的、积压许久的怨恨,眼前的女婿,如笼中困兽!那一刻,女婿再没忍耐,拽出了一个枕头,又一个,吼退了岳母:我的睡眠喂了狗!
      中午的电话里,毛晓磊也是招架无力,自称给亲妈一把钥匙,也是怕家里意外,男人听不得那么多解释了,只是告诉她:你自己的男人,当时只有一条内裤傍身……
      再委屈,也得月末结清所有,才能回家,可惜,毛晓磊发现,门锁已经换掉了。
      今天这一轮的二十四个小时,即将结束;半小时后,下一天的二十四小时已经开始。穿过寂静无人的马路,她只得回了娘家。打开熟悉的三楼的宅门,走进客厅,毛晓磊这才发现,除了错给的那把钥匙以外,桌上,还赫然平躺着自己家里藏在卫生间的避孕药——
      你知道我为什么去你家了吧?还不是为你好,想让你俩早点有个孩子。闺女音调不高,却是义正严词,那是我俩的事儿,只是我俩的事!怎么跟父母说话呢?太不孝了!太自私了!
      这一回,毛晓磊不再迁就了。自私?结自己想要的婚,并不是自私,要求别人按家族的意愿做傀儡才是……这一回,她彻底搬出了家,亲爹也劝不回……
      白天,从安顿的酒店出来,只睡了两个小时的毛晓磊,喝了两杯咖啡而已,不哭不闹。上边儿下发了她升职的文件,面对周围的鼓掌,她看上去,不惊不喜。几乎同时,一份快递,还是把新的钥匙送到了她的手边。
      她还是一句话不说。沉默更锐利,像一味苦药,一直纠缠着内心,不止一个人……
      全体都有——向后转!
      决定,是面对镜中的自己做出的。他实在不忍,看着自己的头发。
      在妻子的记忆里,张学忠的头发,一度可是飘逸如郭天王的大中分,也曾经自己搞成仙道彰那样,扎手又扎眼,都时过境迁了,发际线好像听到一声压力的命令,全体都有——向后转!齐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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