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你亲到无可亲密后》天下月色

5、将有记忆中的你连同过去一同剜掉

　　这是离开他的第十二天。
　　春夏约我出去逛街，还有一个月我就要走了，我没想到报名到正式选拔战线拉得这么长的一个活动，开始之后效率这么高。
　　这个礼拜在导师的催促准备中过得忙忙碌碌，好像又回到了考研那会儿，没毕业似的。我根本无暇顾他。好在，结果如我所愿，这是今年我唯一的好消息。
　　我决定请春夏吃饭。
　　脱离了长期的两人生活，我的日子回到疏离又熟悉的轨道。好在我并不是一个恋爱时就断掉社交的人，现在时间精力宽裕，与朋友们也都联系密切起来。
　　大一的一个室友是梁真哥们的女朋友，就那天给我打电话那个，哦我还没回电话。她恰巧发来消息“搞了个聚餐，晚上来不来，过阵我也不在这待了，跟男朋友回老家了。”我犹豫了一下，她又发“他不来，就咱们院的和几个家属，今天他那个学妹过生日，中午好像就要出去吃，晚上估计也有安排。”说不难受，是假的。但我要感谢她话向来直接，让我的痛感切实劈下来，几乎听得见破碎声。
　　是，他是个浪漫的人，年年我的生日，他都会很用心。何况是学妹，又是久别重逢。
　　我询问了春夏，她又是用这种温柔得能滴出水的眼神看着我“我陪你。”于是我答应了。她真的很懂我，就算他不去，大学的记忆也会勾起我所有能和他串联的琐碎，我想要追忆我的时光，我也需要人陪。
　　忘了说，我剪了短发。
　　那天在医院看到学妹我就想起从大学我刚认识她到现在，她一直都是长发，好像循着她那柔顺自然的一头秀发，我能追溯回每一次前男友无奈又宠溺地拽拽我的马尾，然后为我收拾烂摊子。
　　你说那时候，他在想什么。
　　我和春夏到了一家评分很高的烤肉店，幸好有预约。春夏朝我吐吐舌头，“他们总不能两个人来吃烤肉吧”。吃什么是她挑的，我打心底感激我的好朋友，她总是能轻轻试探我，又恰到好处让我不被命中痛点，于是我也笑“是哦，也就我们俩这种的会两个人要包间吃烤肉”，她揽过我灿烂地笑。
　　我一度觉得自己是魂穿了电视剧女主，甚至想找人问问剧本在哪，我的生活比电视剧精彩多了。
　　踏进包间的前一秒我就感觉自己又不正常了，我听到了他的声音，是带着笑意的，“这个不行啊”，他的语气,他的口头禅。是听到了，不是幻听。春夏摸摸我脑袋，有点好笑地说“我说姐姐啊，不至于隔音这么差，他得多大声喊，咱们刚刚说什么了。”我拼凑出笑脸，找了一会自己的声音，“我草木皆兵啦”。她只摸着我的头说没事，原来被摸头的温暖，不同的人给的是不一样的；原来那种缱绻是只有被我套上滤镜的他才会带来的。
　　等菜的时候春夏任由我发呆，菜上了一半我想起去洗手。推开门正对着的走廊站了个熟人，室友的男朋友，他在接电话，“我和朋友在外面吃饭，嗯过生日的，我知道啊，下周的票，好啊……”他抬头看见我的那一秒愣住了，嘴巴张了张，然后些许慌乱地回头看了眼半关的包间门，隐隐约约听得见笑声，很热闹。这次我是真的听见了，他的声音。
　　我不知道自己的表情还是否得体，但我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能冲他点头微笑示意，然后踩着高跟鞋转身走向卫生间。望着镜子里妆容精致的自己我又想笑，可是眼眶有些红，我活像个小丑，还要装出骄傲的姿态。
　　“她很独立”“倔强”，这是曾经他用那化不开的心疼眼神穿透我，注视着他目光中的念念不忘时，对其做出的评价。
　　他忘了我当年在学生会如何为他舌战群雄说服一众老油条；准备活动场地时间来不及时徒手摘下灯管换新，等他到了阶梯教室时只能看着我笑，忘了部门换届选举我第一个站起来支持他，和关系户对着干。我承认自己性格里有很多优柔寡断与软弱，但那是因为觉得可以有个依靠才甘愿丢掉主见。
　　独立倔强，在不期待爱与被爱时，大部分人都可以做到。没有了牵绊，任谁都会强上不止一分。
　　我需要时间，但我知道我要做到什么。
　　这些天我要克服很多那些习惯了两个人的生活细节，它们总能轻轻松松一次次击溃我的心理防线，只要我闲下来，就一定绷不住。
　　晒鞋的时候没有他提醒，白鞋晒成了黄鞋；糖和盐倒进调料盒的时候因为懒没立刻贴标签，硬生生吃错了好几次才肯动手贴上；暴雨天我可以捂住耳朵但房间里明明暗暗的闪电光依旧让我回忆翻涌；新家不能把钥匙放在门框上，我看不见也够不着……
　　我一遍遍告诉自己，别离割舍时的痛苦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明爱，但不可否认这爱里也有爱自己的成分在。我是在爱自己。
　　春夏说我这顿饭前半段吃得像肉里有毒一样，没点人气儿，好一会才回神。其实我只是在想，我本来真的有很多问题想问他。可是就在刚刚的一瞬间，我突然找到了自尊心，狠狠地压着我，压着我，那个念头由此而土崩瓦解。
　　那个男生给我发来微信消息：“好巧秦月，我们俩还有局，就不过去跟你打招呼了，晚上见。”

　　他之前给我打电话的确有一部分是我那负责任的前男友授意，可能是照顾我太久习惯了，也可能是怕我受不了打击死掉，想知道我过得怎么样。
　　我向来猜不透他的想法，对他，我比较笨。
　　躺进黑名单的号码，是早就烂熟于心的不甘，但我仅存的理智告诉我选择了断是正确的，回头看都不该有。
　　“我们俩”显然指的是他们小两口，是，我的前男友，是一个热烈张扬有教养又懂浪漫富有责任感的人。他说得没错，“我喜欢学妹，所有人都知道”。他做到了让所有人都知道，成为笑话的只有我一个人。我知道的，他这些年试图联系过学妹不止一次；我也知道他早就看望过独自一人在国内的学妹母亲；我知道他那几个深夜喜笑颜开的电话是打给谁。
　　我是很清晰地能感受到对他的情感在流失，在崩坏的回忆与不断刷新的认知里被敲碎了丢掉。

　　结账的时候春夏挡在我身前。因为很狗血，我们碰面了。他偷偷下来结账，学妹站在楼梯上笑着看他，一如既往的长发飘飘，原来她的刘海也会因为出汗而软趴趴地粘在额头，眼线因为感动的泪而晕开，我出来之前照镜子了，现在的妆，很完美。这次我一定赢了。
　　他烫了头发，是我以前最讨厌的那种吹法，头发有些高，看起来的确意气风发，我承认我存了私心多看了几眼，但只是因为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见过无数个他，唯独没见过他在真正的爱人身边的模样，我想看看，仅此而已。他怔愣了一下，我偏过头，头发堪堪遮住视线。原谅我没办法这么快将这近五年释怀，不管是爱的时候还是现在，我都是瞻前顾后的胆小鬼。
　　看来我还是没赢。
　　网上有句话特别流行，说“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我没傻到为这样一句话感到心痛，我不会对自己进行道德上的谴责，只是的确为自己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