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榆》浣竹锦

5、第 5 章

　　　　今晚没有云，月亮在天空中挂着，亮的炫目，而他转头就看到她的瞳孔里映上的月亮的影子，清澈干净。

　　怎么形容呢？和月亮一样圣洁。

　　他突然就好想好想在这黑夜跟她坦白一切，跟她坦白他为什么转来一班，为什么去帮她的忙，为什么答应她请他吃东西，为什么靠近她。

　　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何斯余啊，她也不是孟析时。

　　这样也好，他可以做他从前不敢做的事情，可以站在她肩旁，可以盯着她，对她笑。

　　即便她认不出他那也没关系。

　　但他更怕他没办法唤醒她的记忆，这本来就不是一个万全的方法，他怕到了最后他和她都回不去，最终成为这偌大世界的一抹灰尘。

　　月色凄人，眸间隐藏的是他不可言喻的话语。

　　“我该走了，你家在哪里？”孟析时在公交车站停下，转头向他看去。

　　他听到声音从巨大的挣扎中抽身出来，回望向她，浅倦的悲伤在瞳里挥散不去。

　　“你怎么了？”孟析时察觉出他的情绪，愣住了。

　　他嘴角又带上笑：“没事。”

　　她又看了他两眼，最终没再问：“我要赶最后一班公交车了，你怎么回家？”

　　言语间，路灯轻轻闪烁。

　　“我陪你一起等。”他插兜。

　　孟析时皱皱眉：“你先回家吧，我一班车就到了。”

　　但他只看着她，眉间染着笑意什么都不说。

　　她只好闭了嘴静静等待公交车。

　　她扎着高马尾抱着书笔直的站着，而他垂头有些懒散的靠在电线杆上，路灯拉长他们的影子。

　　风儿微微吹过带起碎发，同时刻下他们青春的画卷。

　　-

　　孟析时到家时客厅没有人，上楼的时候刚好碰见孟柔洗完澡下来，她的头发湿漉漉的披散着，眼睛灵动，楚楚动人。

　　但孟柔只是看了孟析时一眼她们就错身而过。

　　她没在意，正想着回到房间先把初中英语单词过一遍就听到一声急急的惊呼。

　　“啊！——”

　　她将没迈出的一只脚收回来下意识转过头去，看到孟柔的身影急速下降，马上就要滚下楼梯。

　　她眉头一蹙，不过脑子就将手中的资料扔出去，然后伸手抓她的睡衣后领子。

　　书砸在地上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突兀极了。

　　一套动作下来毫不拖泥带水，速度及时，孟柔被她牢牢抓住，但由于惯性孟析时也差点栽倒，另一只手则死死抓住楼梯扶手。

　　方圆十米仿佛都一下子变得寂静了，呼吸声都震耳欲聋。

　　孟析时手往回收了收，孟柔被她接住。

　　孟柔缓慢的转过身，脸蛋不知是不是被吓的，都快红透了。

　　她眼神慌乱，像是不敢和孟析时对视。

　　孟析时别过眼弯腰捡起地上洒落的资料，然后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刚洗完澡脚下滑，下次小心点。”

　　孟柔安静了一会没有回答，孟析时抱着资料准备上楼。

　　“谢谢！姐姐……”孟柔在她转身后突然开口。

　　孟析时弯弯唇角：“没事，你是我妹妹。”

　　孟柔一下子愣在原地。

　　她脸红是觉得要摔在孟析时面前而羞耻，但她没想到她会抓住她还让她小心点，甚至还说……她是她妹妹？！

　　她感到不可置信，如果放在之前她摔倒孟析时恨不得把胆汁笑出来，更不可能去帮她或让她小心点。

　　更何况“你是我妹妹”这种话，她这辈子都没想过孟析时会这样说！

　　她心情复杂的看着孟析时转弯的背影，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

　　-

　　过了几天气温逐渐升高，月考还有两天，孟析时感觉自己学的都要走火入魔了，虽说有了超强记忆力吧，但她好像还不能很好的适应，再加上她发现她的基础有点差，她必须从初中就开始恶补。

　　以至于她一旦劳累过度脑子就昏昏涨涨的，又累又困躺在床上根本起不来。

　　所以一次性不能奢求太多。

　　课间她就坐在位置上做自己的事，周围再怎么喧闹都与她无关。

　　谭康俊和楚若曦最近都老实了些没有找她麻烦，她刚觉得自在就被打脸。

　　她坐着没招谁惹谁，只有谭康俊和他的一群朋友在后面闹。

　　然后她的后脑勺就猛的一疼，头都向前栽了一下。

　　她一下子蒙了，都说后脑勺很容易打出人命，她算是见识到了，就那一下打的她眼前发黑，脑子一下子像是被棍子来回搅，带着胸腔都泛起一阵恶心。

　　她闭上眼缓了好大一会儿，她已经生气到无言了，弯腰捡起落在她脚下的弹力球，是那种带花纹材质还梆硬的。

　　谭康俊还在后面不以为意的看着她笑，见她回头还挑衅的挑眉。

　　孟析时直接笑了，她掂了掂弹力球，像是把平生的力气都用尽了，狠狠瞄准他的脸砸过去。

　　结果砸偏了。

　　她感觉一拳头砸到了棉花上，难受死了。

　　谭康俊从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到现在没砸中他。

　　他嗓子里嘲笑的声音刚刚发出，几乎是同一时间，那个弹力球被巨大的推力送出去砸到墙上然后狠狠弹回来。

　　弹回了谭康俊的头上。

　　他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好像连身子都被砸的前倾了一下。

　　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周围人都隐忍的埋住笑声。

　　孟析时本巨大的火焰也一下子被浇灭，差点笑出声。

　　但她压住嘴角重新蹙起眉。

　　谭康俊仿佛也很尴尬，身子和表情都僵了好几秒。

　　孟析时上前一步：“你那个弹力球砸到我后脑勺了，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就该跪着跟我道歉了，你脑子里装的什么？大粪吗？你什么身价自己不知道吗？”

　　可她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该跪着道歉的是你吧？你仗着自己有个有权有钱的爹就为所欲为，还问我们凭什么欺负你？”楚若曦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教室里寂静不已，仿佛只有她说话的声音。

　　“这些欺负你都该受着，你做的事别人不知道我还会不知道吗？”楚若曦冷冷的盯着她“总有一天你就笑不出来。”

　　孟析时一头污水：“那你倒是说我做了什么啊，空口无凭就是你的作风？”

　　楚若曦比起上次冷静了很多：“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敢闹大吗？你配闹大吗?”

　　孟析时都气笑了：“之前没看出来原来你那么幽默啊。”她步步紧逼。

　　“你说的没错，我家背景强大，所以你该掂量好自己的身份，其次你说的什么不清不楚的事情最好拿出证据，如果再让我听见一次我马上去查监控收集证据然后告你造谣。”

　　孟析时淡淡的扫视她一眼：“听懂了吗？”

　　楚若曦愣住，盯着她的眼睛猛然恍惚了。

　　她怎么敢的？她从来不敢的！

　　每次她拿出这件事她都会讪讪闭嘴，但其实她自己确实拿不出证据，就是因为她抓住了孟析时的软肋所以才敢肆无忌惮。

　　不然就以孟析时的背景，借给楚若曦三个胆子她也不敢惹。

　　而现在她竟然开始用背景威胁她了。

　　是用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变了！

　　楚若曦狠狠咬牙，心中闪过无数心思。

　　“砰”！

　　还没说完，这时候孟析时身后又传来一阵闷闷的声音。

　　她转头就看到一个高高的身影背对着她，是何斯余。

　　她又看向前方，地上那个弹力球又蹦蹦跳跳的滚动起来。

　　她一下子惊出冷汗。

　　刚刚谭康俊回过神后感到一阵巨大的耻辱，一股火冲向脑子，什么身份地位统统都被他丢掉了，拿起弹力球还想砸向孟析时。

　　巧的是何斯余刚好从后门进来，看到这一幕想都没想的冲过去把弹力球挡飞了。

　　他没穿校服褂子，弹力球砸在他左小臂上，现在殷红一片。

　　可想而知力气有多大。

　　何斯余垂眸不在意的看了看红印子，然后又将孟析时往后护了护。

　　“谭康俊，你想杀人啊？”抬头，他脸上又带上那副温温柔柔的笑，眸子里却冷冰冰的。

　　谭康俊脸色一阵黑一阵红，他冷笑：“狗拿耗子。”

　　何斯余不以为意，还没等他开口孟析时就拿起他的胳膊看了一眼。

　　瘀血了，红的骇人。

　　孟析时抬起头看向谭康俊，怒气中烧，还没来得及开口。

　　一阵尖锐的呵斥传来：“闹什么！”

　　是姗姗来迟的班主任。

　　凌洁看到了何斯余的胳膊：“你胳膊怎么了？”然后惊呼一声。

　　何斯余瞬间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然后指向谭康俊：“他砸的。”

　　谭康俊眉毛一下子横起来了：“是你突然冲过去的还赖我？！”

　　何斯余看向他：“教室是学习的地方，我在教室里走动你玩儿弹力球砸到了我，不是你的错吗？”眼神轻飘飘的。

　　“对，我看到了，而且谭康俊砸的可重了。”孟析时及时补刀。

　　凌洁一下子气急了。

　　然后他俩就又被带去教育了。

　　孟析时美美脱身。

　　她轻描淡写的看了楚若曦一眼然后不在意的走开。

　　楚若曦看着她的背影，眼中划过精光。

　　-

　　月考在即，考场已经被布置好了。

　　孟析时静静的坐在倒数几位，她转动了一下手中的笔托腮思索着知识点。

　　直到何斯余站到她面前，孟析时抬头看他：“怎么了？”

　　他弯起眼睛对她笑，然后放在桌子上一杯牛奶，没讲话离开了。

　　由于何斯余刚转来，他的位置安排在了最后一位。

　　她垂眸看向牛奶，是玻璃瓶的。

　　直到考试铃声打响，她拿到试卷看了一遍，通过超强记忆的帮助加上这几周的急训，她做起来还算游刃有余。

　　而每次何斯余抬起头来都可以看到女孩子认真做题的背影和她扎起的高马尾，长长黑黑的，发梢柔软的散在肩头。

　　他并没有超强记忆力，所以就算这几周他怎样努力对现学历来说都是毛毛雨。

　　他干脆放弃挣扎，选择题就蒙一蒙，其余的挑着做，他记住的就写上，没记住的就空着。

　　两场结束，孟析时还在收拾东西，抬头就看到何斯余站在她面前。

　　她勾勾鼻尖想着说些什么。

　　“谢谢你的牛奶，很香很甜。”

　　何斯余弯了唇角：“一起走吧。”

　　她收拾东西的手一停顿，只点点头没说什么。

　　他们并肩走在校园的路灯下，之间保持着一点距离。

　　“你知道别人对你发火时最好的做法吗？”何斯余微微歪头，路灯的光芒被折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