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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

  •   夏日午后的荷塘散发出浓郁的花香,嗅起来令人心神欲醉。前不久才过去的阵雨将院落洗刷得干干净净,青葱的枝头还凝聚着将落未落的甘露。几只鸣蝉大概也是疲惫了,声音有一搭没一搭的断续着,听久了不禁令人眼皮发沉。
      原本是一个打盹或者外出郊游的好天气,然而此刻坐在书房案后的人却没有这等轻松的心情,目不转睛地盯着平放于案上的竹简,眉头微皱,表情严肃。
      他看上去已经不年轻了,褪去了曾经的意气犀利,变得深不见测。虽然脸颊依然光洁白皙,但曾经乌黑闪亮的鬓边现在已隐隐染上了几丝银霜。只有那双细长上挑的丹凤眼,还是明如秋水,带着往日的闪亮与睿智。
      房门外有个人悄悄地探头进来,见他如此专注,或许是不好意思打搅,又想转身离开。
      “抗儿,既然到了,为何躲着不露面?”端坐之人并未抬头,但语气却十分肯定。
      门口的少年暗中做了个鬼脸,小心翼翼地进来走到他身边。只见他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长身玉立,面容俊秀,美目似转非转,尤其在挑眉轻笑的时候,那神态竟与身边之人一模一样。
      “父亲大人的耳力还是那么敏锐,我还没出声就被您发觉了。”陆抗规规矩矩的在案前行礼坐下。
      陆逊放下手中的事物,抬头微微一笑:“是你偷窥的功夫还不到家。我要是连你这小鬼头都察觉不了,出门恐怕不到半天就要中了歹人埋伏。”他看了看日头,问道:“怎么今日回来得这么早?没有陪太子殿下一起习武么?”
      “听说王大人身体不适,殿下向太傅告了假,陪他娘亲一起回家探访去了。”陆抗老实回答,“陛下这次急切将您从驻地召回,是不是因为东海的军情有变?”
      “吾儿倒也不蠢。此次陛下下令远征南夷,出师不利啊。”他摇头不以为然道:“唉,我曾经两次上书,劝他不要兴此劳民伤财之举。我国连年征战,本来就人丁稀缺,当务之急不是徒增土地而是自足图事,想不到还是……”
      他话未说完,听到门首有人来报:“陛下有旨,命丞相立即入宫觐见。”
      陆逊立即起身,吩咐儿子道:“我进宫议事,恐怕要很晚才能归来。你去代我拜见太傅大人,就说我这两日公务繁忙,待改天再亲自登门造访。”

      孙权此刻正在火头上,数万大军远征数月,结果却只得了几千化外之俘虏归来,己方军力还因海风和疫病的缘故大伤元气,真可谓得不偿失。他满腔怨愤无处发泄,只好拿领头的将军们出气。内殿中央跪了一片的人,就连站立旁边的侍从们也都战战兢兢的不敢抬头。
      见到陆逊进宫,大家伙才稍微松了口气。也只有在陆逊的面前,孙权急躁易怒的脾气才会略有收敛,身边这群人的日子会好过一点。
      “你们这群蠢材!饭桶!五万军队出去,竟然只回来了不到一万人!”他骂了一阵子,胸中怒气略抒,又看到陆逊归来,心情稍稍转晴,扫兴的一挥手:“罢了,都给朕滚回去,好好闭门思过!”
      事已至此,实乃天为,又能思什么过?底下的人有些啼笑皆非,当然这类反应是万万不能表现出来的,一个个低着头鱼贯退出。经过陆逊的身边时,露出了感激和无奈的眼神。
      孙权一个人坐回位子上,沉着脸默不作声。陆逊扬起下巴,示意旁边的侍女也退下,殿内只剩下了他们二人。他走上前去,慢慢地将砸了一地的狼籍一点点的收拾好。
      孙权侧着脑袋,看着他忙前忙后的身影,眼神渐渐趋向平和。陆逊将书籍笔墨整理干净,又从架子上的银瓶中倒了一碗茶,亲自上前捧给孙权。
      “胜败乃兵家常事,此一时失利算不得什么,”他柔声劝说,“陛下不用为此大动肝火。”
      孙权苦笑,神色中带着些许羞惭。他接过茶碗,示意陆逊在他身边坐下。
      “每次只要不听你的话,就一定会出事。”他搂住他的腰,将头倚靠在肩膀上,忍不住一声长叹,“朕……真是悔不当初。”
      陆逊不答,只是将手轻轻搭在孙权的肩膀上,意示安慰。两人就这样相互依偎着,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陆逊才轻声开口:“关于这次远征的将士,陛下打算怎样?”
      孙权原本已经平静下来,听到此话又挑起了不满,他想了想沉声道:“当然是依照国律处置。”
      “此次失败大多因天灾,再加上军士们水土不服所致,是否可以从宽?”
      “结果既已发生,又怎能用借口逃脱责任?你也对我说过的,律令不严,规矩不明,何以立业安身平天下?”
      “法乃人所定,有时也需因情势而有所变动。一味严刑只会令国家不稳,民心浮动。”陆逊观察对方的脸色,小心地措辞。
      孙权皱眉,他向来崇尚法家思想,与陆逊所持的儒道,以德治国方略大不相同。两人已不止一次为此分歧进行争执。他心中微感不耐,但一来此事是自己独断理亏;二来两人小别重逢,他不愿因为这个破坏了气氛,只好敷衍着说道:“好吧,这次就依你之言。”
      陆逊暗中松了口气,见好就收,将话题转到其余政事上。他建议军中各部实行屯田制,使军队局部进行自给自足,这样既可在无战事之际令士兵不至闲极生乱,又可缓解民众徭役的劳苦。孙权边听边点头,表示赞同。
      两人商谈良久,不觉天色渐晚。陆逊想要起身告辞,却被孙权拦住了。
      “这时候赶回去太辛苦了,不如今晚就在这里歇下吧。”他忽然放低了声音轻笑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陆逊脸上一红,慢慢低下头去,却也没有反对孙权的决定。

      还是那种令人迷恋的触感,还是同样无法抗拒的爱抚,不管经历多少次同样的事,都还是无法摆脱那份羞耻感。想要试着抗拒,可却一次比一次的更加沉醉于这种紧密的联系中。陆逊疲惫的喘着气,用手背擦去眼前的汗水,投过迷蒙的视线看着那个在自己身上肆意妄为的男人。
      纱帐里不断的传出柔靡的摩擦声,昏黄的烛光朦朦胧胧的,即使距离如此之近也无法完全看清人的五官。陆逊忍不住睁大眼睛,努力地辨别眼前的轮廓。他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念头,想要好好的审视清楚眼前的人,将他的每一分细微之处都牢牢地刻印在心里。
      察觉到他神色异常,上面的人暂停了动作,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我……”陆逊微弱地开口,声音暗哑。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境,他有很多的话想说想问,可临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蹦不出来,与平日的伶牙俐齿完全大相径庭。
      “不会到了此时,伯言还在质疑我的感情吧?”孙权笑眯眯地抚摸着他的头发,语气是平日极少见的温柔,“除了你,朕的卧榻之上不会再有第二人。这间屋子就连步夫人都没进来过。”
      他将声音压得极轻,咬着陆逊的耳朵吐气道:“朕说过了,只有你才配做那位镇中宫的皇后哪。”
      陆逊满含羞怒地瞪了他一眼,下意识地举手要打。这人,把他当成了后宫那群乱吃飞醋的女人不成?但他无法否认听到这句话时,心底那份莫名的欣喜。原本想要打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改为慢慢地捧住孙权的脸。他闭上眼睛压抑住那份羞怯,将嘴唇凑上去吻住对方。
      孙权对于这极少见的主动感到些许诧异,他想要问问他究竟出了什么事。但身体上的□□随即湮灭了这个念头。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热情得仿佛要将身体合二为一似的,不愿有丝毫的缝隙隔离。
      “啊……慢,慢一点啊……唔……”
      “叫出声来,伯言……我喜欢听你的声音……”
      “不,我……陛下……”
      “叫我的名字!”
      “仲……仲谋……”
      这种非君非臣的情人关系,究竟可以维持多久?我还可以像这样叫你的名字多久?如果有一天,这具身体衰老得不会再引起任何兴趣……如果有一天,这份感情脆弱到再也经不起争吵和分歧……到那时,你还会不会像今天一样爱我?
      陆逊模模糊糊地想着,心底有一丝自己始终摸不清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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