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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全琮看他脸色不好，素知他向来最见不得这种依权仗势欺压平民之事。但孙鲁班是孙权最宠爱的女儿，听说为人刁蛮不好应付，思索怎样找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解决眼前的事，只见陆逊已经拨开人群向那帮士兵走去，只得赶忙跟上去。
　　“这是干什么？！这个时间在城门设卡，不是故意造成拥堵吗？万一出点什么意外，你们谁能担负责任！”守城亲兵还没来得及行礼，陆逊就毫不客气地责问。
　　“启禀大都督，这是郡主的意思，”士兵躬身诚惶诚恐地回答，“说是片刻之后骑兵尉的车骑队伍会入城，因此命小人等清路迎接……”
　　“片刻之后？就为了等待不知道何时才能到达的车队，就让这些无辜百姓在酷暑下受累吗？”陆逊冷着脸打断他的话，“还不快把城门打开，让大家自行出入！”
　　“可是大都督，郡主那边……”
　　“一切后果我来承担，去开门！”一声断喝，吓得卫兵赶紧忙不迭的点头。
　　人流又恢复了秩序，陆逊与全琮正待进城，只听到门口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接着是一声娇叱：“怎么回事？我不是吩咐你们城门戒严吗？竟敢将本郡主的话视若无物？”女子举起马鞭，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责打，守城的小兵只有抱住头默默忍受，一个字也不敢说。
　　全琮心道这孙鲁班才不过十几岁的年纪，竟被宠得如此无法无天，纵然美貌如花，望之也令人觉得面目可憎。身旁的陆逊也是摇头不以为然，快走几步赶上前去。
　　“请郡主息怒，饶了这位小兄弟吧。”
　　孙鲁班见有人阻止，不满地横了他一眼：“原来是大都督，本郡主自行教训家仆办事不力，还请你不要多管闲事。”
　　陆逊无视她尖锐的口气，神色淡淡地道：“郡主此言差矣，他们都是我江东堂堂儿郎，效忠的也是东吴而非郡主一人，何来家仆一说？更何况此事与他无干，是我下令开放城门的。”
　　“陆逊，你竟然如此大胆妄为！”孙鲁班尖叫。白衣青年无谓地抬头望天，心道在下“胆大妄为”到连国戚都斩过，何惧于你一个小小的女子。
　　“郡主言重了，在下向来奉公行事，遵纪守法。此时正午正是人流密集之时，郡主却贸然设卡阻挡，万一人群拥堵出了什么意外，却又找谁负责？臣相信，即使面见主公，谁是谁非也依旧一目了然吧。”
　　孙鲁班气得浑身发抖，她脾气急躁，向来任性而行要怎样便怎样，就连母亲有时也拿她无可奈何。长这么大从未被人当面呛得如此厉害，急怒之下朝陆逊就是一鞭子挥过去。对方也不动手，只是微微一欠身，这一鞭子用力过猛，收势不住差点连人整个跌在地上。
　　赌气将马鞭甩在地上，孙鲁班泄愤似的在上面用力踩个不停，一面放声大哭。
　　全琮一直冷眼旁观，此刻慢悠悠地添了一句：“郡主这撒泼耍赖的功夫倒真有惊天地泣鬼神的威力，不会是家传的吧。”
　　“你们两个大男人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也不知道羞耻！”孙鲁班哭得更厉害，钗横鬓乱。陆逊感到有点头痛，这场面委实令人难堪。
　　正在为难的当口，一骑车队来到了城门口。一位器宇轩昂的蓝衣美少年从车中走下来，看到三人僵持的场景，不禁微微一愣。
　　“大虎？”
　　孙鲁班听到呼唤立刻转悲为喜，她立刻将陆全二人抛在一旁，欢呼雀跃地扑了过去。变脸之快让全琮叹为观止。
　　“循！你来啦！”少女的脸上犹自挂着泪珠，但眼中的神色却是欣喜不已，带着痴痴的爱慕依偎在他身边。
　　“就是这两个人刚才欺负我，你快帮我教训他们啊！”少年微微一笑，摸摸孙鲁班的头发示意安抚，随后走到那两人面前深深一拜。
　　“周循见过二位将军，大虎她尚年幼，若有什么无礼之处还请不要见怪。”他的声音就如同和煦三月刮来的春风，笑容温润如玉，整个人气度清华，令人一见就忍不住心生好感。
　　全琮笑道：“周都尉家学渊源，气质出众，真不愧为周郎之子。”
　　“太守大人过奖了，此次事件归根究底，还是在下贸然到访所致过错。待日后闲暇，必亲自登门拜访谢罪。”
　　“循！”孙鲁班嘟起嘴，不高兴自家夫婿站在对方的立场说话。
　　“谢罪之言过重了，只是与郡主一场误会而已。既然此刻已经解开，我们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陆逊也作揖还礼，随即与全琮告辞离去。
　　周循微笑目送二人离去，转头看了看仍旧气鼓鼓的未婚妻子。
　　“你啊，就是小孩子脾气，”他伸手轻轻擦去她脸上还未干的眼泪。孙鲁班赌气想甩开他的手，可那温柔的触感又让她舍不得。
　　“连你也帮着外人。”她低着头嘟囔，但声音已经软了很多。
　　“陆将军是你堂姐的夫婿，怎么能算是外人呢？”周循好言安慰，“何况擅自设卡这种事，本就于理不合。”
　　“我还不是为了你的面子着想。如今父王寿诞临近，各家都憋足了劲想要一出风头。我就是要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知道，纵使先公过世多年，也莫欺我周府家主年幼，门户无人。”
　　周循神色端严：“你的心意我岂有不知？但为人处世当以自身德行来感化周围，以无礼霸道威慑断不可取，徒叫有识之士笑话而已。至于那些有意寻事闲言碎语的，不必去管他们。”

　　与此同时，陆逊与全琮也在议论今日遇到的事情。两人对周循都是颇有好感，均赞他小小年纪却知书达理，为人行事颇有父风，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想不到主公那刁蛮女儿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倒是对周公子很服气。”两人一边选礼物一边闲谈。
　　“此所谓一物降一物，再倔强的人，也有对中意者死心塌地的时候，”陆逊笑着瞟了他一眼，打趣道：“听子璜的意思，不会是另有他心吧？”
　　“伯言，这玩笑可开不得。若是换我娶了这等人，宁肯每日露宿街头也绝不着家一步的。”
　　陆逊摇摇头：“又来胡说八道了。”
　　买好了礼品，两人道别各自归家。不料才踏进院子，就见陆绩急匆匆的迎了出来：“你可算回来了，刚才上头派人给你送礼，等了许久也不见你人影，只好先走了。”
　　陆逊一愣：“送礼？给我？”
　　来到正厅，只见到处堆放着大大小小的礼包，衣食住行所用之物应有尽有，且看上去就不是寻常之物。
　　陆逊实在无法理解孙权的逻辑，明明是对方快要过寿了，怎么反而是送了自己一大堆东西。他随手挑了几件衣饰看，件件造工惊喜，华美灿烂，看得出颇费了一番心思挑选。又捧起一具古琴仔细端详，手指轻轻一拨，弦声清越嘹亮，少有耳闻，比起全琮所赠又更加少见。
　　陆绩看着他若有所思：“伯言，纵然是有夷陵大捷的原因，但这等恩宠未免……”他瞧见对方脸上复杂的神色，将太过二字咽了回去。
　　陆逊手捧那具琴出神片刻，随后令家人仔细收起。
　　“这些天你一直闷闷不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是一家人，你有为难不妨直说。”他拽住陆逊的手来到后堂书房，单独询问。
　　对方微叹了口气：“这叫我从何说起。”
　　“莫非，你是在为迟迟不允你上任荆州而忧心？这些天我也在想这个问题，难道说他心有疑忌……”也难怪陆绩如此猜测，对于孙氏一族他向来无甚好感。
　　“公纪多心了，”陆逊摇头，“原因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严重，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倒宁肯他是因为疑忌，恐怕比现在的情况还要好办些。”
　　陆绩大奇，想要继续追问下去，陆逊摆摆手制止了他。
　　“不过多亏了他今日送的礼，我倒是有主意来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