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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第 9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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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车开路,救护车一路畅通无阻。
到了医院沈乐由一早就等在医院的沈明堂和季惠茹接应,夏初则直接被送进手术室。
“家属请留步。”
手术室的门缓缓合上将两人彻底隔绝,沈栖闻双腿一软身体直接顺着墙滑了下去。
陆鸣在一旁陪着,好几次想开口安慰却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便只能沉默。
没过多久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一个护士疾步走了出来,语气很急地问,“你们谁是伤者的家属。”
“我是他丈夫。”沈栖闻立即迎了上去,“我先生,他怎么样了?”
“不大好。”护士快速地把情况汇报了一遍,“伤者失血过多医生正在里面给他输血,从目前的检查结果来看,伤者右腿骨折,脾脏出血,最严重的是头部遭受过重击,CT显示颅内有出血的情况所以必须进行开颅手术。这两张一张是手术风险通知书,一张是病危通知单,需要你签一下。”
陆鸣脸色一变,“病危通知书,怎么会——”
沈栖闻什么都没说直接拿过两张单子,快速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陆鸣看着他签字,沈栖闻的字是他们几人当中最好看的一个,而单子上的字却因为手抖扭曲的几乎不成样子。
沈栖闻签完字把单子递回,护士接过刚要离开手却被拽住。
护士很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不等沈栖闻开口就说,“你放心,我们会尽全力。不过手术都有风险,你最好还是通知一下他的父母。”
护士进去后,沈栖闻愣了好一会儿才伸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他打开通讯录找到秦婉的号码,盯着看了许久却都没有拨通的勇气,最终打给了老陈。
挂断电话,沈栖闻整个人脱力地坐在椅子上。他两腿张着,
手肘撑着膝盖将整张脸埋入了掌心。
陆鸣看着他心里也不好受,明明昨晚他们还在群里约定下周一起去之前去过的那个地方露营,谁也没想到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就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有烟吗?”沈栖闻突然开口问。
陆鸣怔了一下说,“戒了,阿景不喜欢那味道。”顿了顿他又说,“你要的话我现在出去买。”
“算了。”沈栖闻头往后一靠,“忘了这里是医院。”
陆鸣在他身边坐下,手搭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都说好人有好报,夏初那么好一个人,一定会没事的。”
沈栖闻嗯了声,停了两秒突然声音很低地问,“我是不是很失败,连喜欢的人都护不了。”
陆鸣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沈栖闻好像也不需要他回答,自顾自往下说。
“如果我下午不把他一个人丢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如果事发后我能早点找到线索,早点赶到,夏初是不是就不会受那么重的伤?”
“如果——”
沈栖闻深吸了一口气,“如果当初我没有为了应付我妈去找夏初协议结婚,他是不是就不用受我牵连,遭受这么不堪的事?”
陆鸣刚要说这些事跟他没关系,手机就响了。他看了一眼是薛礼打来的。从仓库出来后,他陪沈栖闻来医院,薛礼则跟着警车去了警局,这个时候打来肯定是案件有结果了。
考虑到沈栖闻现在的心情,陆鸣起身拿着手机去了楼梯间才接通。
“喂。”
薛礼先是问了夏初的情况,陆鸣把情况跟他说了,薛礼沉默了几秒又把从警局了解到的情况跟陆鸣说了。
策划本次绑架的总共有三个人,黄老板是主谋,瘦高个和矮胖子则负责实施计划。姓黄的男人被夏初用玻璃碎片划伤了眼睛,也被送去医院,不过警察还是从瘦高个和矮胖子的嘴里问出了整件事情的起因经过。
原来姓黄的男人找沈栖闻要钱未遂后怀恨在心,便把主意打到沈乐的头上,想通过绑架沈家小儿子要一笔钱。
可是沈乐平时出行都是车接车送身边都有专门的司机陪着,他们别说是绑人了,连近身都没办法。几人蹲守了一个多星期没找到机会本来都要放弃的,偶然间得知沈家要给小儿子庆生会请人布置会场,就抓住这个契机策划了这起绑架。
陆鸣回去后把薛礼的话跟沈栖闻转述了,沈栖闻听后只淡淡嗯了一声并没有多余的情绪。陆鸣觉得他的反应太过冷静,就听沈栖闻突然问他。
“阮家在里面是不是有人?”
陆鸣一听几乎是立即反应过来了,“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会跟阿景说。”
“谢了。”沈栖闻扯了下嘴角,“这事当我欠阮景一个人情。”
陆鸣拍拍他的肩膀,“我们之间无须说这些。”
沈乐醒来后,闹着要找夏初,沈明堂和季惠茹就带他过来。
沈明堂问夏初的情况,“小夏怎么样了?”
沈栖闻只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陆鸣只能代为回答。他把医生和薛礼的话都复述了一遍,沈明堂听到夏初的情况那么严重,表情顿时变得凝重。
沈乐直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走过去抱住沈栖闻的大腿。
“哥哥,对不起,我答应过你要保护好小初哥哥,我没有做到。”
“我们本来是可以逃掉的,是我不小心摔倒了,小初哥哥抱着我跑不快,才又被抓回去。”
“都怪我。”
沈乐哭得涕泪横流,沈栖闻看他的眼神却像是在看一个陌生的人,没有一点温度。
他想到夏初为了沈乐生日精心准备的礼物,想到事发的时候季惠茹还诬陷夏初为了钱故意将沈乐藏起来。
此时听到沈乐的道歉,他只觉得心痛,讽刺。沈栖闻突然伸手将他推开。
沈乐被推的踉跄了一步,跌倒在地。
季惠茹见状不乐意了,她扶住沈乐将人抱在怀里,又训斥沈栖闻,“乐乐才刚醒来,身体还没恢复,你怎么能推他?再说了,这件事乐乐也不是故意的,他那么小,他能做什么。”
季惠茹话音刚落,现场就传来一阵惊呼。
从出事至今沈栖闻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情绪,此时听到季惠茹的这句话突然整个就爆发了。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沈栖闻突然一把将季惠茹掼到墙上,他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质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夏初他活该吗?”
季惠茹吃痛,想要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了,“沈栖闻你疯了,我是你妈,你竟敢这么对我。”
沈栖闻手上的动作半点没松懈,依旧盯着她喉咙里发出一声冷笑。
“妈?你也配!”
陆鸣原本想上前劝架,闻言怔了怔,又退了回去。
季惠茹像是没想到沈栖闻会说出这种话,瞪着眼看着他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沈明堂虽然不认可季惠茹的处事方式,但也觉得沈栖闻这话过了,“栖闻,你这话重了,她再怎么不对,那也是你妈。”
“重了?”沈栖闻重复了一遍沈明堂的话,嘴角突然扬起一抹自嘲,他看向沈明堂和季惠茹,开口道。
“那我问你们从小到大,你们陪过我几天?学校的亲子活动,你们参与过一次吗?学校开家长会你们有出席过吗?”
“沈乐随手的一张涂鸦你当宝一样贴在墙上,我做的手工花你看都没看一眼就丢进垃圾桶。沈乐可以有自己的爱好,他喜欢画画,你们给他请了专业的老师。我喜欢乐高,你们却说我玩物丧志。”
“沈乐的生日,你会亲自做蛋糕,为他举办仪式。我的生日永远都是商业应酬。你还记得得我高中那年的生日吗?”
季惠茹看着他没有说话,沈栖闻却是笑了一下自嘲道,“我想你应该不会记得,毕竟这种小事你怎么可能会记得。但我记得,而且一记就是一辈子。那次生日我因为生病没有考第一,我一直在等你一起切蛋糕等到晚上很晚,你回来后却只对我说一句,考这么差还有脸过生日。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过生日了吗,因为这件事在我这里过不去。”
季惠茹和沈明堂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怔怔地看着沈栖闻,想要替自己辩解,可是这些尘封许久的记忆突然如幻灯片一般,在脑海里一帧一帧地闪过。
现场很安静,静到墙上的时钟连秒针都听得清楚,一下一下敲击着在场所有人的心脏。
“这些话在我心里埋藏得太久,我也没想过有一天我会说出来,既然都说了这么多了,也不在乎再多一件。”
“爸,妈。”沈栖闻突然叫了沈明堂和季惠茹一声,“你们知道你们当年送我出国,给我找的那家心里诊所是怎么“矫正”我的吗?”
陆鸣突然看向沈栖闻,眼神惊疑不定。走廊尽头,李修然和阮景不知站了多久,脸上的表情和陆鸣的如出一辙。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沈栖闻面无表情就好像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他们为了让你服从会在你身上贴一些电极片,一开始电流不会很大,不会一上来就让你受不了,然后他们会问你一些问题,如果你配合就给你降电流,如果不妥协就会增大强度,然后你的身体就会开始不停地呕吐,流汗,最后形成应激反应。”
沈栖闻看向季惠茹的眼神有些嘲讽,“你口中我身上令人诟病的厌食症就是这么来的。”
“我知道你们不爱我,我接受了,我不再执着不再期待不属于我的感情。我从家里搬出来,自己一个人生活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反正从小就已经习惯了,我忍受得了。但是夏初他出现了,我才知道被人放在心上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但是现在,唯一爱我的人却因为救你最爱的小儿子躺在里面生死未明,你说我为什么不能迁怒,凭什么不能迁怒。”
最后几句,沈栖闻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沈乐也忘记哭了,陆鸣难受地别开视线不敢去看沈栖闻,他一转头,就在走廊尽头看到了李修然和阮景。
二人脸上的表情跟他如出一辙。
当初在国外,沈栖闻第一次在他们面前厌食症发作的时候,他们也曾问过他缘由,沈栖闻只云淡风轻一句话带过,却没想到真实原因会是这么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