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握瑜》欲见青山

6、翻过高墙

　　只是好景并不长久，上天似乎并不眷顾周望。
　　这一次，奶娘还没来得及通风报信，让周望躲起来或是跑出去，周父就已经满身酒气、醉醺醺地闯了进来。
　　周望的小院简陋，推开小门，入目便是她的屋子和一颗孤零零的树。
　　周望还在院中，冷不丁看见周父，脑子里一片空白，吓得呆在原地，也许是被打得多了，她对周父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周父冲上去一脚踹倒她，又抓起她的头发，把原本瘫在地上的她拎了起来。
　　一张被酒肉熏得赤红的脸望着她，眼睛瞪得极大。
　　酒是个好东西，醇馥幽郁、香气袭人，人是具臭皮囊，再香的酒入腹过后，也之余一身臭气。
　　眼前周父的嘴巴一张一合，酒气扑了她一脸，熏得她几欲作呕。
　　周望耳中嗡鸣，尖锐的声音像是要刺穿耳膜，她隐约听见周父恶声恶气地问她，这几日怎么没看见她，跑去哪里了，是不是在躲着自己。
　　还不等周望回答，立刻迎来一阵疾风骤雨般的殴打。
　　周望被狠狠抽了几个巴掌，又被一把掀翻在地，滚了两圈，滚了满身尘土，漂亮的脸贴在泥土上。
　　殴打却没有停止，拳头又落在她身上，骨肉碰撞，发出闷响。
　　身上疼痛愈发剧烈，疼，太疼了，疼的她牙齿打颤，疼的她好像下一秒就要死去。
　　周望眼前黑影重重，一整眩晕，忽地觉得浑身一轻，身上的痛楚好像都逐渐消散了。
　　就像灵魂脱离了□□，周望觉得自己从身体里飘了出来，飘在空中，在空中看着自己的身体被那个被她唤作父亲的人不断抽打，她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
　　她麻木地看着，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添上伤疤，被当作破布一样对待，周望目光呆滞地看着。
　　等到周父离开，周望仿佛才被容纳进自己的身体，身上的疼痛袭卷而来，痛的她泪流不止，眼泪划过伤口，又是一阵刺痛，想大声悲鸣、呼痛，喉咙却像被人掐住，只剩发出一些混和不清的低吟。
　　太疼了，疼的她站不起来，疼的她觉得抬起手指都觉得费劲，灵魂被困在身体里，内里崩溃尖叫、疼的满地翻滚，身体却动弹不得。
　　另一边，温瑾瑜等了很久，从坐在湖边小亭子慢慢悠悠的晃荡着腿，到斜倚着，再到百无聊赖地躺在长椅上，从上午等到日中，再到傍晚，天空被霞云染成橘红色，满地白雪好似也覆上霞光。
　　“春枝啊，你说周望什么时候时候来呀～”温瑾瑜瘫在长椅上叹了口气，一会扯扯春枝的衣袖，一会摸摸春枝的头发，春枝蹲坐在一旁，也学着长叹了口气，说自己也不知道，继续用手在地上画着圈圈玩，任由小姐拨弄自己的衣摆发丝。
　　远山如黛，暮色四合，天色渐黑，温瑾瑜始终没有等来周望，身侧的大丫鬟又在催促，温瑾瑜只好先行回府，想着明日再来。
　　却不想一连等了五六日都不见周望前来赴约。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还是生病了？
　　温瑾瑜让丫鬟打听了一番，知晓了周望是周府的人，又问了周府的位置，差人送了拜帖，门房只说大小姐近日不见人便关上门，再送过去便无人应答了。
　　又等了两日，周望依旧不见人，也不曾托人回话，温瑾瑜便自己寻了过去，借着外祖母的名义找上了周府。
　　周大人，也就是周望的父亲周崇，听闻此事，让人把她迎进了正厅，温瑾瑜简单问候过周崇，便直接点明来意，表示此番她来是为了周望。
　　二日几番周旋，周大人不停推脱着，最后满脸遗憾地说，周望前些日子染了风寒，好好的一个人，一下子就病倒了，周望许久不见好，如今还在喝着药。
　　又说，这病来势汹汹，若是把病气过给她那就不好了，这话说得情真意切，还连声感慨叹气，一副颇为无奈为难的模样。
　　如此，便是打定主意不让她见周望了。
　　温瑾瑜客客气气道过谢拜别，转身出了周府，回过头便差人偷偷给门房塞了几两银子，话不点明，只说挂念周大小姐，想知道周大小姐院落在何处，下次再去拜访。
　　门房如何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也知晓不可说，只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巨大的金钱诱惑面前，职责所在好似也没那么重要了。
　　门房被钱财迷了眼，为她指了路，又细细说明了从哪儿去便是周大小姐的院落。
　　温瑾瑜依照着门房描述的路线走到一处高墙前。
　　墙高六尺，温瑾瑜站在墙前抬头往上望去，这墙对于十来岁的小丫头而言实在是太高了，小丫鬟春枝也劝说道：“小姐，这也太高了，要不还是算了吧，兴许周小姐真是染了风寒，过些时日就好了。”
　　温瑾瑜却执意要见周望，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心头惶惶不安，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她一定要见周望。她站在原地沉思片刻，挑选了几个高大的丫鬟，让丫鬟托举着自己，一点一点扒着墙慢慢爬了上去。
　　爬到墙上却犯了难，上来时有丫鬟小心翼翼托举着，这会要下去了可没有人接着。
　　几个丫鬟在外侧担忧着，春枝也小声念叨着，让自家小姐千万小心些，千万别摔着了。却见温瑾瑜坐在墙头，撑着手一点一点把身体往下挪，随后直接跳了下去。
　　丫鬟的惊呼声在墙的另一边响起，温瑾瑜跌落在地上，双腿双手都震得发麻，冲外面的丫鬟说了句没事后，又抱着腿坐在地上缓了缓才站起身来。
　　周望的小院看上去太过简陋，一点不像正经嫡出小姐的院子。偏僻的小院，放眼望去就那么一间屋子，和一棵孤零零的树，听说是生病了，却也不见丫鬟照看着。
　　温瑾瑜走到小屋前，敲敲门，低声说：“周望，你在里头吗？是我，温瑾瑜。”
　　屋子里没有动静。
　　睡着了？温瑾瑜心想。
　　好不容易翻进来了，没见到人她是不会走的，周大人周崇，话里话外都透着古怪，她今日一定要见到周望。
　　“周望，你连着几日都未来赴约，听闻你病了，我忧心你，我想见见你。”
　　温瑾瑜等了一会，还是无人应答，她便自作主张把门推开了些，光线照了进来，屋内昏暗被驱散，窗户紧闭，透过床幔隐约可见床榻前躺着一个人。
　　温瑾瑜走上前去，说了句抱歉，便伸手撩开床幔，床上躺着的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