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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05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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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秦樱不是被闹钟吵醒的,而是在睡梦中感觉有什么很亮又很热的东西照到她的眼睛,整个人像是躺在蒸笼里,浑身上下直冒热汗,然后,就难受得醒了过来。
她是侧趴着睡的,起来时压住的那一边胳膊已经麻的不能再麻了,脸也肿肿的,还很烫。
头也很疼,好像有一根筋贴着头皮不停跳动,每跳一次,脑瓜子就抽搐着痛一次。
如果不是因为这种痛感和发烧时不一样的话,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着凉了。
醒来后,秦樱才发现原来是遮光窗帘没有关。
她睡觉很畏光,还害怕对面楼的人偷窥,所以平时睡觉是一定会拉窗帘的,偶尔还会戴眼罩,昨晚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忘了关,于是今早就被窗外日出的阳光给硬生生刺醒了。
从床尾艰难地坐起来后,她眯着眼打了个拖泥带水的哈欠,揉了揉太阳穴,大脑还处于开机启动状态,一点儿也回忆不起来昨晚睡觉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难受啊,头怎么这么胀呢……
她鸭子坐在床上愣神,接着后知后觉发现身上有点紧,以为是没脱内衣,于是低头看了眼,眼睛倏地瞪大——
好家伙,何止是没脱内衣啊!
她是完全没换衣服,穿的依旧还是昨晚出门那一身。
秦樱懵了。
我为什么不换衣服不拉窗帘就直接倒床上睡着了?
这简直太奇怪了。
难道我昨晚真喝醉了???
她匪夷所思盯着自身上皱巴巴的衣服看了好一会儿,手脚并用地爬去床头,从躺在枕头上的包包里拿出手机,翻看消息,想着或许能从中回忆起点什么。
结果却是一无所获,最近的聊天记录还是胖虎昨晚给她发的那段抓娃娃视频。
“……”
此时是周六早晨五点五十,距离往常的闹钟响起还有一个多小时时间,秦樱慢慢松开手,手机掉落到卷成一团的床单里,如死物默默无声沉入泥沼,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
好像,她丢掉了一段很重要的记忆。
虽然一觉醒来身体依旧很疲惫,但秦樱因为脑袋太胀了,不想再躺下睡回笼觉。
她把空调打开,闷热的房间终于吹入一缕凉风,像长时间闷在被窝里的人呼吸进新鲜空气,心情也跟着一点点舒畅起来。
秦樱头重脚轻地慢慢下了床,从衣柜里拿出干净衣服,去卫生间洗漱。
宿醉后的大脑有点容易缺氧,同时小脑也没好到哪儿去,秦樱站在淋浴室,刚把头发淋湿,就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从太阳穴横穿进去,搅得脑子里翻江倒海、神志不清。
她就算穿着防滑拖鞋也有点站不稳,立刻后背靠着玻璃门,滑坐在水淋淋的地板上,膝盖靠近肩膀,大腿紧贴前胸,忽然觉得这个姿势莫名有点熟悉。
头顶的水一束一束滑落到脸颊边,秦樱下意识抬手抹了把,然后手臂僵住。
……等等,这熟悉的感觉。
她昨晚是不是也像这样蹲在地上哭鼻子来着??!
秦樱猛地一惊,下意识抬起头,后脑勺很用力地撞到了玻璃上。
咚的一声闷响,在空旷的浴室里泛泛,光凭一颗圆润的脑瓜就达到了清晨寺庙撞击晨钟的效果,相当净化心灵。
“嘶——”
秦樱本来头就疼,这下更是痛的五官都拧到了一起,她揉揉脑袋,又抹掉一次脸上的水珠,睁开酸涩的眼睛。
刚睡醒的迷糊感被这一惊一撞彻底给吓没了,昨晚混乱的记忆逐渐浮现起来,迷茫的难过的,像是断掉的珍珠项链,东一颗西一颗,完全串联不起来。
秦樱就这样坐在地板上回想了老半天,最后只能确定自己昨晚应该是真喝醉了,而且还很困,胖虎一路把她送到了家门口。
以及她应该是自己开锁进屋的,但在进门时好像被推了一把,接着身后的门就很用力的关上了。
至于其他事情,完全回忆不起来。
但仅仅回忆起的这些部分,就足够致命了。
浴室里水汽氤氲,从花洒中洒落的水珠伴随着排气扇运作的声音唰唰作响。
秦樱痛苦地捂住脸,微弱的声音从指缝里漏出来,“啊,完蛋了……”
早知道那杯桂花米露后劲这么猛,当时就不应该买来喝的,喝完后居然还哭了,简直太丢人了,她之后要怎么面对胖虎啊啊啊啊啊啊!
昨晚房间里没开空调,秦樱出了一身汗,再加上宿醉酒醒后手脚发软,连搓个背都费劲,搓一会儿休息一会儿,这个澡她洗了将近一个小时。
洗完后,秦樱包着头发刷了个牙,又把昨天穿的衣服扔洗衣机里清洗,等到慢悠悠吹干头发,原订的闹钟才终于响起。
现在是早上八点整。
按理说,她接下来应该去厨房弄早餐的,但因为昨晚那顿实在吃的太多,撑到秦樱现在都感觉胃里是有东西的状态,所以干脆不吃早饭了,坐在电脑前认真观摩了半小时别的博主发的做饼干教程,打算今晚回家后再试一次。
烤饼干这么简单的事情,她就不信自己还能翻第二次车!
……
地铁上。
秦樱没有像往常那样戴耳机听歌打发时间,因为心里乱糟糟的,没心情听,听什么都嫌烦。
周六的地铁照例拥挤,但她运气很好地抢到了位置,坐在冷冰冰的铁皮座位上,两手握着手机,手机屏幕一直停留在胖虎的微信聊天界面。
她很想问问胖虎,昨晚自己喝醉后有没有撒酒疯,说什么胡话,或者做什么错事,但几次三番点开输入框,却是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没有真的问出口。
毕竟她和胖虎不熟,完全没到那种可以互相把对方的糗事当玩笑开的地步,就算他是实话实说,也难免可能会觉得尴尬。
而且,如果昨晚进门时真有人推了她一下的话,那么那个人只能胖虎,至于他为什么会推自己,原因也很好猜——
大概率是她脑子不清醒,缠着胖虎不愿意进屋,对方忍无可忍才把自己推进去的。
一想到会有这个可能,而且可能性还不小,秦樱就恨不得夸夸扇自己俩耳光。
呜呜呜,下次再也不喝酒了……
她闭上眼睛,深深叹了口气。
……
今天依旧是个热死人不偿命的艳阳天,秦樱撑着太阳伞走进江南春榭,额间后背不停冒着汗,就算隔着厚厚的鞋底,也能感觉到被阳关炙烤过的地面温度有多烫。
她紧握着伞柄,走着走着,眼前忽地一阵眩晕。
秦樱往后踉跄了一步,心里奇怪,自己最近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容易头晕?
可能是醉酒后遗症吧。
秦樱没放在心上,晃了晃脑袋,继续往前走。
她今天来的比较早,进门时姚婶对她说宋星云还没醒,于是进去后她就在客厅坐着等。
结果比宋星云先下楼的是于嫣。
秦樱见她下了楼梯后径直向自己走来,赶紧从沙发上站起来,寒暄地点了下头,“……夫人早上好。”
她两只握在身前,说话的声音有些紧张和局促。
从前来宋家,秦樱百分之九十的概率都碰不到于嫣,剩下几次为数不多的见面,也全都是蜻蜓点水地打个招呼,或者正经地面对面坐着,聊聊宋星云的进步情况。
两人就是普通的老板和打工人关系,于嫣对她的态度既不冷漠,也说不上热情。
但自从上次她来医院看望过之后,秦樱就觉得对方一下子就对自己亲近起来,虽然不明白原因,能得到老板的青睐总归是不错的。
只不过这变化来的过于迅猛,让秦樱有点不习惯。
于嫣应该是待会儿就要出门,下楼时手里还拿着个一看就很贵的鳄鱼皮包,她笑意盈盈地走到秦樱面前,假意责怪实则亲切道:
“上次都说了以后见面直接叫我名字就好,喊夫人什么的多见怪啊!”
秦樱腼腆地笑了笑。
于嫣往四周扫视了下,奇怪道:“欸?小随没和你一起来吗?”
秦樱愣住:谢随也要来这儿吗?他来干嘛?
“没有啊,我都不知道他要过来。”秦樱说。
“不应该呀。”
看她这个反应,于嫣赶紧走到一旁的沙发坐下,拿出手机,嘴里念叨:“他昨天凌晨的时候和我发消息,说今早会和你一起来的……”
说完,就给谢随打去电话。
秦樱慢慢曲腿坐下,看于嫣把手机贴在耳畔,精致的眉头轻轻皱起,很快又松开,是那边接通了。
“喂小随啊,你昨晚不是和我说今早会和秦老师一起来的吗,怎么人家都到了,还没见到你人啊?”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于嫣表情一变,睁大眼睛和秦樱对视一眼,又拧起眉,语气一下子变的严肃关切:
“你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忽然要去看心理医生?”
秦樱:?
于嫣:“……为什么心情不好?这两天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行,那你看完之后就过来吧,我上午有个会推不掉,要去公司,一会儿你来了就当自己家一样啊,别拘束。拜拜。”
于嫣放下电话,对上秦樱疑惑的目光,解释道:
“我就说他怎么还没来呢,结果是今早临时起意去看心理医生了,他说他看完后很快就过来。”
“哦。”秦樱点点头,有点心不在焉。
谢随他为什么会看心理医生啊?而且还是忽然决定去的,难道他最近一段时间心情不好?
秦樱回想起昨晚出门前在电梯口遇到他,当时看起来无论是脸色还是状态都挺正常的,虽然说话依旧欠欠的,但没有一点阴郁的情绪,除了……
自己拒绝他说的九点钟之前回家的时候。
秦樱:“……”
不是吧……难道真和她有关?
随即又觉得不至于,谢随那种人,怎么可能因为别人一个小小的拒绝而痛心疾首到要去看心理医生的地步,秦樱更倾向于他只是生了会儿闷气,然后就把事情抛之脑后了。
不过成功开导自己完后,秦樱还是稍微有点子心虚,觉得她当时确实不该是那种态度,邻居之间互相帮忙不是很理所当然吗,就算时间来不及,那也可以好说好商量嘛,怎么能直接拒绝呢。
秦樱越想越虚,担心一会儿谢随来了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所以上楼揪起半梦半醒的宋星云,简单洗漱吃完早餐之后把他带到二楼琴房里,开始上钢琴课。
她是这么想的,一节钢琴课接近两个小时,期间如果谢随来了的话,肯定也会看在她在上课的份上不会打扰,尽管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但能躲一会儿是一会儿。
之前钢琴课都是下午两点开始上的,宋星云不喜欢弹钢琴,上起课来总是犯困,今天一早起床就被秦樱拎到钢琴前坐着,虽然刚睡醒不至于犯困,但仍然不太专心。
索性秦樱本来就打算慢慢教,好拖延一些时间,于是拿出比平时还要多一倍的耐心,手把手教他弹。
半小时后。
宋星云坐在琴凳上,摇了摇踩不到地面的小短腿,央求道:“樱樱,我们休息五分钟嘛,我累了。”
秦樱知道他这哪儿是累,分明就是太无聊了想偷懒,看了眼放在琴盖上的小熊猫玩偶,威逼利诱:
“不可以,现在才上课不到一个小时呢,我们说好的,练一小时琴,休息十五分钟,乖乖上完课我才会把玩偶给你哦。”
“啊……”
宋星云瘪着嘴,抬起下巴渴望地看着眼前的玩偶,纠结过后还是选择听秦樱的话,两只嫩呼呼的小手重新放在黑白琴键上,磕磕巴巴地继续弹。
秦樱看着他一脸忍辱负重的憋屈表情,有点想笑。
听小孩弹完这段,秦樱抬手把琴谱翻到下一页,这时,房间门忽然从外面打开。
谢随双手抱胸靠在门口,眼睛直勾勾盯着秦樱,虽然他没有显露出任何不同寻常的情绪,但因为眼神实在是太直白又太冷静了,秦樱心脏咯噔一跳,翻谱子的手缓缓放下。
“聊聊。”谢随说。
听到这话,秦樱下意识想站起来,但忍住了。
她努力保持表面的淡定,婉拒道:“现在吗?现在不行,我们课还没上完呢。”
谢随懒得掰扯,直接走进来,架着宋星云的咯吱窝把他从琴凳上平移到门外,关上门,再反锁上,气得小孩在门外大叫“放我进去”。
然后宋星云可能是想着这样正好能满足他不弹琴的小心愿,所以叫了两句就没声了。
一通操作看的秦樱目瞪口呆,眼见谢随一步一步走向自己,她慌张道:“你、你干嘛?”
凳子很长,能容纳下两个成年人,谢随坐在秦樱身边,也就是宋星云刚才坐的地方,偏头看着她,深邃的眼睛像是风平浪静的海,平静之中藏匿着某种难以形容的情绪。
“都说了,想和你聊聊。”
“聊……聊什么啊?”
说着,秦樱控制不住地想站起来。
结果她屁股刚离开凳子不到一厘米,就被谢随一手握住肩膀,摁了回去。
“关于昨晚的事,你不应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谢随并没有收回手,温热的掌心握的秦樱肩膀发烫,触感一路从肩膀透过皮肉传到心脏,心跳一下就乱了。
她服了:虽然知道该来的躲不掉,但她没想到能来的这么快啊!
“昨天……”
秦樱紧张地甚至忘了眨眼,目光逃避地落在面前的琴键上,说:“昨天我回到家已经很晚了,而且还很困,不小心忘了你说的事,抱歉啊。”
“你的解释就这么点儿啊?”
谢随松开她的肩膀,左手食指敲了敲低音区的白键,“在我面前,别想糊弄。”
“我没糊弄。”秦樱重新侧目看着他,陈恳道:“我真的很晚很晚才回家,那个时候你多半都已经睡了。”
谢随听后眨了下眼,表情微妙地一变,多了丝不知从何而来的疑惑。
“……”
他沉默两秒,问:“你确定那个时候我已经睡了?”
秦樱觉得这话莫名其妙,她昨晚进的又不是【7-2】的门,怎么能确定谢随当时睡没睡,但还是回忆了一番,说:
“我十点半的时候才刚出商场,一路走回家,怎么样都得十一点半才到家门口,这么晚,一般人都会准备睡觉了吧。”
“那和你一起吃饭的朋友呢?”谢随直直地看着她,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一点破绽,“这么晚了,他有送你回家吗?”
秦樱感觉这人应该是误会了什么,根据今早回忆起的那点模糊记忆,实话实说道:“有啊,但他送完我就离开了。”
谢随:“你俩是什么关系?”
“朋友啊。”秦樱表情坦然。
“那……”谢随想了想,又问:“咱俩又是什么关系?”
秦樱一下子石化了。
不、不是,这么直接的吗?!
这种问题,不都是应该多铺垫几句才能问出口吗,你这样直言不讳,叫我怎么回答你啊!
藏在头发里的耳朵瞬间爆红,她赶紧憋住气,阻止肆意的温度一路势如破竹烧到脸颊,脑海乱成一锅烧心烫肺的黏糊糊的热粥,把其他所有内容全都熬煮蒸发个干净,不留一点。
思绪齐根断在此刻,直到肺部氧气即将耗尽,才又死里逃生地重新接上。
然而接上后,秦樱脑海里只有一个可怕的念头:
……要不我直接表白得了。
但这个念头不太坚定,没等她鼓起足够的勇气,谢随就忽然选择放过她,颇为遗憾地说:“原来真有人醉酒后会完全断片,连自己说过的话都忘的一干二净。”
秦樱憋了老半天,听到他的话后猛吸一口气,差点呛到,气息不稳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昨晚喝醉了?!”
谁能告诉她,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你管我怎么知道的。”谢随别过头去,不再看她,小声嘀咕:“反正你也不记得……”
秦樱:“……”
看他这副样子,秦樱觉得如果直接问的话他大概率不会回答,就算回答了也不可能是真话,所以换了个问题,旁敲侧击道:“那你昨天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啊?”
“没什么要紧事。”谢随语气淡淡的,“就是想找你借个扳手而已。”
秦樱:???
谁会半夜找邻居借扳手,骗鬼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