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053 ...
-
夜空晴朗，皎洁的明月悬挂其间，藏在绿化中的虫鸣若隐若现。
大街上行人不算多也不算少，沿街的店铺大多还开着，但差不多都准备关门了，除餐馆以外几乎没什么客人。
夜晚安静而祥和。就是有点热，晚风带着夕阳的余温，吹到身上黏糊糊的。
秦樱平时很少吃糖，那杯桂花米露对她来说太甜了，解渴作用差强人意，她不一会儿就全部喝光了，但口里还是发渴。
把空杯子扔进路边的垃圾桶，秦樱感觉面颊有点烫，以为是热的，于是一边走一边用手扇着风。
“刚拍的那段视频我发你了，看看有收到吗？”胖虎问。
秦樱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发现胖虎头像顶着红色小点赫然排在消息页面第一的位置上，而往下翻翻，谢随居然还是没有发消息催她回家。
可现在都十点半了……
不知道为什么，秦樱心里莫名堵得慌，但又好像是与之相反的另外一种感觉，空落落的。
难道我不听你的话你就不知道多说两遍吗？
她心里暗自不爽。
“怎么了？没收到吗？”
见她一直盯着屏幕不做声，胖虎还以为是网络不好，正要掏出手机再发一次，秦樱赶紧回过神，拦住他。
“收到了收到了。刚才是在看别的消息。”
“哦。”胖虎继续两手抱着玩偶，看着眼前宽阔的人行道，捡起刚才落下的话题，“我大概……大概会在六月五号之前离开锦川。”
“但你不是还没找到新工作……”秦樱感觉自己的思绪变得有点迟钝，脑子也不太好使，明显卡了下壳，才接着说：
“也没决定接下来要去哪儿吗，五号会不会太着急了？”
胖虎因为心里装着事，所以没听出她语气有什么问题，叹了口气，道：“先想好地方，去了再说——不然我怕再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会真的舍不得。”
说到这里，他偏过头，目光看向秦樱。
头昏脑胀的情况愈发明显，秦樱眼睛直直盯着脚下的路防止摔倒，完全没注意到身边人看自己的目光，是完全区别于朋友之间该有的，眷恋和不舍。
两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一路走回去，一直走到天华园入口，胖虎才轻轻咳了声，说出他一路下来酝酿了很久，想和秦樱说的话。
“秦樱，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秦樱整个人已经处于灵魂半出窍的状态，闻言反应了两秒，才迟缓回应：“嗯，你问吧。”
气氛明明很松弛，但胖虎却陡然紧张起来，心跳加速、口齿发麻，为了缓解情绪，他习惯性地摸了摸后颈的驱蚊贴，说：
“是这样的，你别看我这人大大咧咧的，好像跟谁都聊的来，但其实我挺社恐的，朋友很少，你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之一……”
秦樱表情呆滞，左耳进右耳出。
“所以我就想问问你，你觉得和我做朋友，感觉怎么样啊？”胖虎又忍不住去摸后颈的驱蚊贴，心跳完全乱了，眼神完全不敢看秦樱，垂着眸低着头道：
“或、或者是，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
一辆摩托车呼啸而过，轰鸣声响彻整条马路。
等到声音渐渐远去，身边人才开了口：
“我觉得你挺好的。”
“真的？！”
胖虎惊喜不已，放下快要把后颈搓红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秦樱，问：“你是真的觉得我挺好的？不是怕伤我自尊才这么说的？”
“嗯。”秦樱声音出奇的平淡，语气毫无起伏，然后忽然话锋一转——
“但你刚才不太好。”
“啊、啊？？”胖虎的心情跟过山车一样，一下子又高高提起，紧张地问：“我刚才哪点不太好？”
他以为是自己哪方面细节没做到位，或者是说了不该说的话，让秦樱感觉不舒服，大脑飞速组织语言想要道歉。
谁知下一秒，就听到身边人死气沉沉道：
“你不该点这么多菜的。”
胖虎：？？？
他又惊又疑，惊的是秦樱语气怎么忽然变这样沉重，疑的是不就多点了一两个菜吗而且咱们最后不也差不多吃完了没有造成浪费我记得当时你也说那里的菜挺好……
但秦樱好像完全不这么认为，她甚至还停下脚步，重复了一遍：“你真的，不该点这么多菜的。”
语气相当悲伤，说话时隐约还抽噎了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些菜里是不是下了毒。
又或者是那盘清炒时蔬里的菌子没炒熟……
胖虎惶恐不已，局促但徒劳地张了张嘴，想道歉但又不知道该怎么个道歉法，脑海里一团浆糊理不出个头绪来。
然后就看到秦樱慢慢蹲下，把脸埋进小熊猫玩偶里，整个人缩成很小很薄的一团，呜呜哭了起来。
“……”
她哭啦……
她怎么哭了？？！！！
宛如被一道天雷击中，胖虎一激动差点原地给秦樱跪下求原谅，但理智又告诉他秦樱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当务之急是先问清楚。
“秦樱。”胖虎在她身边蹲下，问：“你、你怎么了？是不是晚上吃太多撑到胃了不舒服？”
秦樱只顾着哭没理他。
胖虎又问：“那是我点了你不喜欢的菜？或者那盘炒蔬菜里的蘑菇没炒熟，你、你觉得头晕恶心？我现在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好不好？”
秦樱闷声说了几个字，胖虎没听清，赶紧凑近了道：“什么？抱歉你声音太小了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秦樱把脸从玩偶里抬起来，满眼泪水满脸通红地看着胖虎，猛地抽噎了两下，嗫嚅道：“太胖了……”
胖虎惊疑不定地瞪着眼，“太胖了？你说我吗？”
看到秦樱红的不正常的脸颊和脖子，胖虎才终于意识到这人大概是喝醉了耍酒疯，松了口气，抬起自己结实的手臂，开玩笑说：
“我这不是胖，是肌肉。喏，你要不摸摸看，是硬的。”
秦樱对他秀肌肉的动作不作任何评价，又把头低下，声音很小地解释：“我是说我胖……”
“你那儿胖了？”胖虎笑了，“你很瘦好吗，我感觉我一只手都能把你抱起来。”
“但是吃太多就会变胖的……”
听到这话，胖虎扬起的嘴角瞬间落下，陷入沉默。
秦樱把下巴放在膝盖上，原本黑白分明的小鹿眼被泪水冲刷得雾霭朦胧，目光毫无生气地盯着前面的水泥地，眼皮红红的，打湿的下睫毛全粘在眼睑上，脆弱又迷茫。
她本生了双纯净清澈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宛如阳光下波光粼粼的静湖，又亮又通透。
可一旦哭起来，平静的湖面被打破，支离破碎、满目沧桑，眼底那抹红仿佛是悲痛至极渗出的血，惊心动魄。
任凭谁看了都会感同身受地心尖一痛。
胖虎深深叹了口气，抬手想要帮她擦泪，但即将触碰到时又怕烫般缩了回去，垂下，慢慢握成拳。
“对不起啊。”他哑声道。
“都是我的错，我应该在点菜前询问你的意见的。”
秦樱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接受他的道歉，还是觉得，他不应该道歉。
“能自己走回去吗？”胖虎问。
秦樱又点点头，撑着膝盖想站起来，但因为蹲太久了，再加上她本来人就醉着，起到一半忽然身体控制不住地往前载去。
胖虎赶紧抱住她的腰，瞬间心里一惊——
这人的腰就跟张纸片儿一样，又细又薄，感觉一折就会断。
胖虎皱了皱眉，赶紧从抱着腰改为扶着秦樱的肩，结果发现肩膀也是皮包骨的程度，一摸，骨头的轮廓清晰可现。
这触感可是说是让人心惊肉跳，胖虎感觉自己太阳穴发紧，心中地动山摇，几乎要站不住脚了。
那杯米露后劲大的有点夸张，秦樱哭过后脸又红了一个程度，从额角到耳廓，再从面颊到脖子，甚至连手指关节都透着红。
再配上刚哭过的眼睛，整个人完全能用煮熟的虾子来形容。
都不用问，秦樱这样大概率是没法自己走回去的。
就算勉强能站稳，胖虎也不放心让她自己走，怕摔着。
“你喝醉了，这里离家还有一段路，我抱你回去吧。”
秦樱摇头，动了动肩膀想脱离他的钳制，但胖虎本来就没有要商量的意思，问这一句纯属起个铺垫的作用，直接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真轻啊……
胖虎心想。
怀里的人就像是一团有点重量的空气，如果不抱紧一点，她就会被风吹的飘起来。
秦樱很讨厌和别人有肢体接触，虽然喝醉后反应不像平常那么明显，但还是难受地用胳膊去推胖虎胸口，想把他推开。
“抱歉，我没别的意思。”胖虎垂眸对上秦樱迷茫的眼睛，又迅速移开。
“只是你现在真的没法自己走回去，是我约你出来的，所以得对你的安全负责。”
说完，就迈开步子往小区大门走去。
秦樱推了几下，发现根本推不开，识相地放弃了，盯着胖虎沉默的侧脸发呆。
他直视前方，浅色的薄唇紧闭，就算秦樱现在醉着也能看出来，他不太高兴。
……是不是自己让他觉得麻烦了？
秦樱迟钝的心脏慢慢揪了起来，她不希望别人因为她的原因感到不快，于是试探性地道了句：
“对不起……”
听到这轻飘飘的三个字，抱着她的人猛地停下。
“对不起什么？”胖虎生涩地开口，目光却依旧看着眼前的路，不敢接触她的眼睛。
秦樱不太明白地蹙起眉，低声道：“我好像……惹你生气了。”
胖虎的喉结缓慢滑动了下，绷着脸否定：“没有。”
说完，就步伐更快地走进天华园大门，再往七号楼走。
秦樱不再说话了，抱着小熊猫玩偶，安静地躺在他怀里，不久后就感觉接触在一起的肌肤黏糊糊的。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难受地动了动腿。
“怎么了？”胖虎问。
空气静悄悄的，只是偶尔会从居民楼的低层传来几道不轻不重声响，而四周包裹着的蝉鸣从出商场起就没断过，就是变得有几分嘶哑，似乎是夜深了，蝉也倦了。
路灯默默无言，清凉的光芒把两人重叠的影子拉的很长。
“秦樱。”
“嗯？”秦樱闻言抬眸，目光落在对方眼睛上。
抱着自己的人又停下了，眼里的光几经闪烁，沉默半晌，才开口道：
“要不，你打我一顿吧。”
秦樱：？
胖虎声音低沉到像是呕出，恳切中带着点不知所措的卑微。
“我不想你道歉，我只想你打我——你打我一顿出出气好不好？”
就算给秦樱半个小时，她有限的脑细胞也思考不出这人忽然这么说的逻辑是什么，半大脑袋摸不着头脑。
她猜测这人可能和自己一样，精神处于微醺状态，于是举起手里的玩偶，轻轻贴住他的脸颊。
“打了。”
如你所愿。
做完后，秦樱莫名高兴起来，心想这世界上居然还有她这样有求必应的酒鬼，自己简直太棒了——
但胖虎的脸色却变得更复杂、更难看了。
怎么都不夸夸她？
自己明明是按照他要求的做的啊。
胖虎不再说话了，就连秦樱喊他名字也不搭理，一直沉默地抱着她走进七号楼，进电梯，再出电梯。
“还记得门锁密码吗？”胖虎问。
秦樱其实平时都是指纹解锁的，不过此刻她所有脑筋都拧成了一根，听胖虎这么问，还真忘了指纹解锁这一选项，慢吞吞思考起八百年没用过的密码是什么。
他们面前有两扇门，就在她回忆的时候，其中一扇忽然从里打开。
谢随踩着拖鞋出来，衣服还是下午的休闲白色套装没换，但整个人的气场却半点也算不上柔和，相反，他周身浮动着的情绪很锋利，无法忽视又无所适从。
他一出现，原本流通的空气瞬间堵塞，走廊里充斥着某种焦灼因子，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胖虎几乎是下意识停住了脚步，略带不解地看了眼这位不速之客，只当他是个碰巧出门的邻居。
但谢随却并不是恰巧路过。
他没有关门，就这样站在两扇门之间的过道里，面无表情地和胖虎的目光碰上之后，就看向他怀里的秦樱，发现这人眼眶湿润脸颊泛红，不知道刚才经历了什么。
谢随感觉自己悬了一晚上的玻璃心终于嘎嘣一下，七零八碎了。
他努力控制住胸腔里波涛汹涌的情绪，以及蠢蠢欲动的右手，不要一拳打在眼前这个抱着秦樱的傻逼脸上，暗自深吸一口气，说：
“让你九点之前回来，怎么晚了这么久？”
秦樱怔怔地看着他，没回话。
因为只有一根脑筋的人是没法同时思考两个问题的，她还在绞尽脑汁想自己的门锁密码呢。
殊不知这样的表现，在谢随眼里就是心虚了，他气到不行，却没表露出来，只是脸明显绷得更紧了，向眼前两人走去。
见他靠近，胖虎立马把抱着秦樱的手臂收的更紧，皱眉问：“你谁啊？”
谢随语气更恶劣地反问：“你又是谁啊？”
剑拔弩张的信号太明显，胖虎几乎可以百分百确认，这人肯定对秦樱有意思，而自己……
他一颗心仿佛被火煎烤，焦躁又难安。
但烦躁的同时，又有几分庆幸，庆幸现在抱着秦樱的人是他。
至少现在是。
想到这点，胖虎瞬间就没那么躁了，嘴角还勾起一抹挑衅的笑，道：“你管我是谁。”
谢随不是个容易被激怒的人，但此刻却是半点也控制不住心中跳动的火焰，闻言半黑的全黑了，“先问这个问题的人好像是你吧。”
说着，他目光不经意落在秦樱的短裙上，顿时表情一变——
“你就是这么把她抱一路回来的？！”
胖虎察觉对方可能想把人从自己手里抢走，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半步，冷声回答：“是，又怎样？”
下一秒，谢随果然伸手去碰秦樱的肩膀，“她裙子这么短，你这么抱着她安全裤都露出来了你没发现吗！”
胖虎一个侧身躲过。
刚才他确实没意识到这个问题，但反正自己抱着秦樱进小区后没遇到路人，所以稍微走点光没什么影响。
“她喝醉了，我只能这么抱，背着反而露的更多。”胖虎表情很坦然。
谢随简直要气笑了。
这人到底是他妈谁啊，秦樱说她出去是和朋友吃饭，可没说他们还要喝酒，就她这弱不禁风的模样，酒量能好到哪儿去，大概率是对方灌的。
“那你现在已经把她已经抱回来了，可以走了。”
可以滚了。
“走？”胖虎看着谢随，满脸的提防和不信任，“有你这个陌生人在这儿，我怎么着也得看着她进屋把门关上再走——或者，你请先走。”
“你没资格要求我……”
谢随的忍耐到达极限，趁胖虎不注意一手抓住秦樱的手腕，对她说：“还发呆干嘛，赶紧下来。”
没等怀里的人还没反应，胖虎就怒道：“你干什么？！你这样会弄疼她的你知不知道！”
她手腕太细了，怎么可能经得起谢随这么大力气拽。
“327658……”
秦樱忽然轻声说。
“什么？”
谢随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报出一串数字。
但胖虎却知道秦樱说的自己家的门锁密码，心想遭了，这下谢随也知道了密码，会不会半夜偷摸遛进去干坏事？
胖虎皱眉道：“麻烦你让开，她需要进屋休息。”
谢随完全没有要让的意思，手也没放开，看着胖虎，问：“你也要进去？”
谢随出现之前，胖虎确实没打算进秦樱家，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不能给谢随半点可乘之机，所以必须进去守着。
“当然。”胖虎语气带嘲，“我不进去难道还让你进去？”
“你吃蒜没刷牙吗口气这么大。”
谢随嗤笑着，一手搭在门把手上，又看了眼秦樱，“她出门前和我说，晚上是去和朋友吃饭，我想那个朋友应该指的是你吧？”
“……”胖虎没回答。
没回答谢随就当他默认了，继续道：“既然她说你和她只是朋友，我就只当你是她的朋友，她人现在喝醉了，你作为一个普通朋、友，进她家不合适，懂吗？”
谢随的话扎心但合理，可胖虎不止这一个必须进去的理由。
“你刚才也听到了她家密码，万一我走之后你偷偷开门……”
“这有什么的。”
谢随打断他，轻蔑又轻松道：“你朋友，早在几个月前就知道我家密码了，还不止一次进去过，所以你刚才说的对，你不能进她家，但我可以。”
“你……！”
胖虎心脏剧烈跳动了几下，不愿相信秦樱真的和眼前这个男人关系如此亲密，低头问她：“秦樱，他到底是你什么人？”
两个高大的男人一起看着秦樱，期待从她口中听到自己满意的答案。
胖虎屏住呼吸，眉心渐紧，表情凝重。
而谢随虽然面上平平淡淡，但心里也一下子紧张起来，想着如果秦樱也说自己只是她的普通朋友的话，那就别怪他做出些过分的事了。
秦樱感觉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格外的滚烫，原本思绪神游的她目光逐渐聚焦到眼前人熟悉的脸上，轻轻开口说：
“老婆。”
谢随一下子松开手，呆住了：“……”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053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