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青梅水

5、同住

　　裴松恩刷到过很多金毛哈士奇拆家视频，满目狼藉，狗趴在中间叼着鞋不停地啃，他一边看一边想，这些可爱的狗狗真是恶魔啊……

　　而此时，早上七点四十，他杵在客厅里，望着茶几和沙发上摊得到处都是的木质零件，他也想：这狗东西真是恶魔啊。

　　昨晚没太睡好，客厅里一直有动静。裴松恩安静惯了，没能适应，没想到高彦在外头折腾半天，“惊艳”了他的眼。

　　裴松恩揉了揉太阳穴，听到咚咚踏踏的脚步声，然后门锁响了一下，高彦回来了。

　　他穿着背心，汗挂在头发、脸颊和肌肉上，热气腾腾走过来。

　　裴松恩正要发作，看见他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

　　“醒了，我买了早餐。”高彦笑容灿烂，“不知道你爱吃什么，豆浆油条行吧？比较保守，但不会出错。”

　　“谢谢……”

　　其实他打算吃蒸饺，高彦这番善意让这个本就眩晕的早上又多了几分痛苦，但是人特地给你带了，怎么能让人扫兴。

　　“不客气，我先冲个澡，刚在小区里跑了几圈，真舒服。”高彦把早餐放在餐桌上，“说起来咱们这儿还挺危机四伏，那小亭子那儿有几块地砖是松的，差点给我绊倒。”

　　“毕竟老小区了，这边物业不怎么干事。”裴松恩说道，“你下回小心点，只跑水泥路。”

　　“哟。”高彦扭过头，“这么关心我啊？”

　　裴松恩望着他，嘴角抽搐无言以对。

　　“哎哟，我开玩笑呢，别拉着个脸，大早上的笑一笑，开启一天好心情。”高彦吹了个口哨，“我洗澡去咯！”

　　“啪”地一声门关上了。

　　裴松恩愣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等、等会儿。”他上前去敲门，“我还没刷牙。”

　　里面传来水声。

　　“啊？你说什么？”高彦说，“要拿东西你进来啊，没事儿，我不介意给你看！”

　　“……我介意。”

　　裴松恩弱弱道，扒着门徒劳乱抓。

　　烦。

　　并肩去上班更烦。

　　裴松恩想把他甩开点，高彦特会显摆腿长，大跨两步就追了上来。

　　“要迟到了？”他在旁边跟个报警器似的拉高音调问，“怎么突然走这么快？”

　　“哈哈……不自觉就……”裴松恩干笑。

　　“还早呢。”高彦看了眼手表，拽他胳膊，“咱们慢慢走，才吃了早饭，别到了单位全吐了。”

　　“哦，好。”

　　裴松恩缩了下肩膀，把手臂抽回来。

　　迟早有天毙了他。

　　裴松恩恶狠狠地想。

　　——

　　高彦跟他不一样，人来疯，几天就混熟一大片人。

　　他和裴松恩住一起这事很快人尽皆知，有一次路过茶水间，裴松恩听见高彦在里边跟一女同事说小恩也喝这个牌子的咖啡液，他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想冲进去揍他。

　　这还是其次，关键是平日里没人找裴松恩闲聊也是想不上什么话题，现在话题有了，平时碰见也就点个头的同事都要跟他聊上两句，问他是不是和高彦住一起了。

　　“啊，是。”

　　“那一定很有意思。”同事乐道，“高彦多好玩一人啊？”

　　“是啊。”裴松恩感觉嘴唇都快给自己笑裂了。

　　好玩个头，裴松恩在心里骂，他只觉得自己快被玩死了。

　　一下班他就跟缩紧龟壳似的进房间，高彦不加班就会去健身，特有执行力，如果裴松恩到家得早，这段空档就是他唯一的舒心时光。

　　然后狗东西就回来了，一进门就要叫他，他不应还不行。

　　裴松恩也刷到过其他养狗视频，主人一回家狗就撒了欢迎出来，上蹿下跳要主人摸。高彦这狗东西，他在家里看书，狗东西回家了，撒了欢冲进来，上蹿下跳要找他玩。

　　他还会在客厅拼木质工艺玩具，拼了个大提琴八音盒，放在茶几中央来来回回看，走来走去拖鞋踩地上“啪啪”响。

　　“怎么样，小恩。”高彦可兴奋了，给他展示，“这动手能力，这耐心，太牛了。”

　　“……你要不抱着睡吧。”

　　“我也想啊，怕给抱散架了。”

　　高彦还真解释上了，他在家都戴框架眼镜，看上去笨笨的，一脸无辜，裴松恩又开始愧疚。

　　“挺漂亮的。”

　　高彦不好意思了，嘿嘿一笑：“我还挺爱玩这个，还有乐高，之前拼一航空母舰，特麻烦，我还叫周束跟我一块儿拼的。”

　　“周束也喜欢这个吗？”

　　“我看还行。”高彦答道，“他一开始还不肯帮忙呢，非请了顿饭才来给我拼。最后没剩多少了，我想自己来，他还不肯了，信他装呢。”

　　“这样啊……”

　　裴松恩轻轻抠了抠衣角。

　　和高彦住一块儿，万般痛苦，但也有一个好处，他能够听到很多关于周束的事。

　　为了不那么明显，不仅是周束，高彦提到他其他的朋友，裴松恩也会很配合地给出反应。同样为此，裴松恩也不能双标地要求他不许同别人讲自己的事，对着同事们小恩长小恩短的，他只能一忍。

　　裴松恩躺床上想象周束拼乐高的样子，他这样个性跳脱的人，原来也会认真拼这些东西。

　　裴松恩回忆起周束的手指，大一那年，他伸出手把一颗荔枝放在裴松恩手心，然后在他面前绽开，每根手指都那么纤长。

　　“给你！”

　　他提着一个袋子，站在林荫道上见人就发。

　　“谢谢……”

　　“不客气。我中了两百块钱彩票，请同学们吃荔枝。”

　　他穿着一套松松垮垮的运动服，懒懒散散地笑。

　　裴松恩目送他跳到另一个人跟前，情不自禁也勾了勾嘴角。

　　周束的行为很难猜，跳脱，无法捉摸，他的精神世界一定很有趣。

　　裴松恩蜷在床上，想着他的笑容，闭上眼准备舒舒服服睡了。

　　“咚——”

　　外面传来猛地一响。

　　裴松恩吓了一跳，纠结再三，认命爬了起来。

　　高彦趴在客厅地上，抱着头哼哼唧唧。

　　“……你还好吧？”裴松恩抱着胳膊问道，“要扶你起来吗？”

　　“不用，还行，还行……”高彦抬起头，龇牙咧嘴看向他，“我做俯卧撑呢，刚一下用力过猛，磕了个响头。”

　　“……”裴松恩面无表情，“你慢慢爬，我先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