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哥哥 ...
-
昶霜的病养了两三天，也好的差不多了。这几天小宝经常半夜偷偷跑来看他，赵力和林苗都不知道，这是属于小宝和昶霜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
“哥哥，你知道吗，我今天又被夫子说了，他说我写的字太丑了，还不如我阿姆烧的鸡爪。但是我真的有很认真的在练字，为什么就是没有什么长进呢……”
“还有还有，今天我是自己回家的，没让夫子送我，我是不是很棒，因为学塾旁边小饭馆里的大孩子笑话我，他们说我家离学塾就这么点路，还要大人送，羞羞脸！哦对了，你记不记得……”
“会写字，已经很厉害了。我之前，喂猪，也要喂好久，猪，才能长胖。你别着急，练字，也要很长，时间，慢慢才能，写得好。”
“你不要，听坏孩子，说的话。你自己，一个人，回来很棒，但是，不安全，以后，还是，让你的，夫子，送你回来。
小宝照例开始向昶霜诉说今天自己遇到的事情，每天如此。一般是小宝喋喋不休半个时辰，昶霜是句句话都有回应，绝不会让小宝的话掉在地上。
可能是孩子之间更好沟通吧，面对林苗和赵力时，昶霜总有些放不开，有些话也是不能不说的。但是在小宝面前，昶霜表现的才像他这个年纪的正常孩子。
小宝看了眼外面的月亮，好像又快到时辰了，他鼓起脸，有些闷闷不乐：“那好吧，明天我还是让夫子送我。哥哥，我好像又该回去睡觉了，不然明天的晨课又要迟到。”
昶霜点点头：“那你，回去吧。我们，明天，再一起聊天。”
小宝一步三回头的退出了昶霜的房间。他真的不想去睡觉，和哥哥聊天，哥哥会听得很认真，而且还会给他有用的建议，从来也不会笑话他。
可是每天晚上能聊天的时间太少啦，阿姆说哥哥要好好休息才能好得快，所以不让他经常去打扰哥哥。小宝只能趁每天晚上林苗和赵力都睡了，才能抽出半个时辰的时间，和昶霜偷偷聊几句。
晚上睡得晚，早上就容易起不来。尤其是现在天变冷了，小宝就不想离开自己暖乎乎的被窝了。
哥哥一定要快点好起来，这样才能多陪他一起聊天，然后他们还可以一起出去玩，放风筝，捉蝴蝶，帮小猫赶走咬它的坏小狗！玩累了就回来吃阿姆做的饭，大肘子，老鸭汤，糯米粑粑……
好香啊，嘿嘿嘿……
“小宝，小宝，快起来，你马上又快迟到了！”林苗又好气又好笑，小宝不知道在做什么梦，笑出声音就算了，还留了好多口水，枕巾都被口水浸湿了，肯定要换了。
小宝打了个哆嗦，从美梦中清醒过来。唉，大鸭腿还没吃到，就该起床了。晨课的时候夫子又要看昨天晚上练的字帖，肯定又要挨骂。
小宝无精打采的给自己穿好了衣服，迈着三岁小孩儿成熟的步伐走出房门。
嘟嘟，嘟嘟，吃早饭！小宝自己给自己唱歌打气，他照往常一样拿了碗筷准备开吃，抬眼却发现饭桌上除了林苗之外，还坐着一个陌生的背影。这个头发和衣服，是哥哥！
“哥哥早上好，你终于出来和我们一起吃早饭了啊！”小宝兴奋的扑倒昶霜身上，昶霜连忙伸手护住了他。也许是林苗在这他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不过还是小声回了小宝一句：“嗯，早上好，小宝。”
林苗把碗筷摆好，把在昶霜身上乱窜的小宝抱下来：“坐好，别老在哥哥身上蹭，万一把伤口蹭裂了怎么办。”
小宝闻言立马老实下来，规规矩矩的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体谅昶霜大病初愈，林苗做的早饭还是比较清淡。他用萝卜和瘦肉沫做了个咸粥，又煎了几张脆脆香香的土豆丝饼。
小宝一边喝粥，一边自以为很自然偷偷抬眼去瞄昶霜，一碗粥吃了一刻多钟也没吃完。
“你还没有吃完吗，快来不及了哦！”林苗原本也没想催他，但再这样磨蹭下去，小宝就要喜提这个月第五次迟到了，刘溯肯定要狠狠罚小宝抄书。
小宝喝粥的勺子一顿，遭了，忘了还有晨课这回事儿。顾不上那么多，小宝几大口喝完凉了的粥，嘴里叼着半个土豆丝饼，急急忙忙就要出门了。
“哎，等我拿把伞，我送你去啊！”林苗拿着一把油纸伞，外面下雨了，淋雨容易生病。
“我，我去吧，行吗？”昶霜鼓足勇气开口，这倒是有点出乎林苗的意料，但是他也乐于见得昶霜跟家里人亲近，也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昶霜拿起伞，几步追上小宝，伸手拿过小宝装了纸墨的布包。
“哥哥，你来送我上学吗，太好啦！”小宝简直喜出望外，这好事儿也是让他赶上了，路上他就能多跟哥哥聊几句了。
“嗯，大家都，忙，我送你吧。”昶霜把伞撑开，左手牵上小宝的手，一大一小在雨幕中穿梭。
拐角处有个被马车压出来的大水坑，里面积攒了满满的雨水。行人基本上都是从上面跨上去的，但是小宝的腿太短了，过不去。
“我背你，你上来。”昶霜立马蹲下身，示意小宝趴到自己的背上。
“但是哥哥你身上的伤……”小宝有些犹豫，阿姆说了不能在哥哥身上乱动。
昶霜却一再坚持：“我好了，没事，你快商上来，快，迟到了。”
想想夫子前两天罚自己抄的那十遍三字经，小宝不禁打了个冷战，想迟到的后果，又看了看蹲下的昶霜，小宝一咬牙，还是上了昶霜的背。
昶霜稳稳的站起来，背上的小人又软又热，还带着淡淡的栀子香，这是林苗给小宝涂的润脸膏。昶霜觉得自己好像背了一个放大版的香香胖仔一样，他心里莫名觉得很幸福。
“对不起啊哥哥，我是不是很重，早知道你要被窝，早上我就少喝半碗粥了……”小宝双手环住昶霜的脖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阿姆说他是个实心饭团儿，跟爹爹称肉的秤砣有的一拼。
“一点都，不重，我还能，再背一个你。”昶霜双手用力，把小宝往上托了托。
小宝可美坏了，他就说嘛，自己一点没有超重，谁说他是个小肉球的。
“哦，对了哥哥，昨天晚上我那个壁虎的事情还没有说完呢，要不我现在说吧！”
“好，你说，我在听。”
“就是学塾那个后院里，有好多壁虎。有一天我在墙上看见了……”
一路上小宝都在叽叽喳喳，昨天晚上没说完的话可多了呢，这去学塾的路太短了，他还没说完就到了。
“好了，下来吧。”昶霜把小宝放下，他看见很多穿着长衫束着头冠的年轻男子走进所谓的学塾，可能小宝以后长大了也会是这个样子的吧。
小宝接过昶霜手上的布包，有些期待的问道：“哥哥，你中午还过来接我下学吗？”
昶霜正准备点头，旁边却突然窜出一道声音：“哟，羞羞脸，今天怎么还是让人送你过来的啊？”
昶霜闻言转头，右侧小饭馆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儿，瘦瘦高高像根竹竿精。
小宝气的想回嘴，又想到昨天晚上昶霜对自己说的话，突然冷静下来。他笑眯眯的牵起昶霜的手，大声炫耀道：“你管我呢。你看看这是谁，说出来把你吓死！”小宝脸上得意的神色丝毫不掩盖，我现在可是有哥哥的人了，谁也不怕。
竹竿精果然被小宝唬住了，他仔细打量了几眼昶霜，这个人脸色怎么这么臭，有点像说书先生说过的刺客啊……因为害怕，竹竿精再开口时就有些底气不足了：“谁啊，你说出来听听！”
小宝深吸一口气，声音洪亮的喊道：“是我哥……”
“仆人，我是他，仆人。”昶霜突然开口打断小宝的话，他面无表情，伸手把衣领往上提了提，遮好脖子上的皮圈。
“哥哥，你在说什么啊……”小宝不可置信，怎么好好的哥哥，就变成仆人？这句话他没有刻意喊出声，所以竹竿精也没听到他喊的那声哥哥。
“不就是，不就是仆人吗，等我爹爹赚了钱，我们家也买一个，有什么了不起了，略略略略……”竹竿精冲小宝做了个鬼脸，便被他闻讯而来的娘亲拎回去了。
“进去吧，我要，走了。”昶霜刻意不去看小宝的眼睛，不顾小宝的呼喊，自顾自走了。小宝在原地注视着昶霜离去的背影，晨课马上要开始了，小宝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进了学塾。
“回来了，小宝没迟到吧？”林苗正晾着衣服，就听见门口有动静，是昶霜回来了。
“嗯，没迟到。我中午，还是不去接，小宝了。我先去，帮赵叔忙。”昶霜闷头跟林苗说了几句话，便去了前面帮忙了。
好好的这是怎么了？早上两个人还你牵着我我牵着你，哥俩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怎么昶霜突然又不去接小宝了。
从昶霜这儿应该是问不到什么的，林苗打算等小宝回来从他那下手。
小宝中午还是刘溯送回来的，回来的时候就一脸闷闷不乐。中午吃饭的时候林苗看出来小宝有话想跟昶霜说，可昶霜有意躲着他，扒了几口饭就说自己吃饱了，跑去小侧间不出来了。
小宝气的把筷子狠狠一放，也不想继续吃了。赵力还想说什么，被林苗使了个眼色拦住了。
中午也没什么人，林苗把碗筷交给赵力去洗，自己则是拿了几个点心去找小宝。
“怎么了这是，脸黑的像我做的芝麻糖？”林苗笑着把吃的递给气鼓鼓的小宝，小孩儿之间生气真好玩，太明显了。
小宝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眼下林苗主动来问，他立马就把事情的所有经过都说了出来。
林苗听完倒是沉默了。这件事，昶霜没错，小宝更没错。
昶霜考虑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他确实是奴籍，严格意义上来说跟小宝就是主仆关系。家里人不在意这些，可外人却把这些东西看的很重。而且小宝以后也是要参加科举的，认一个奴隶当哥哥，必然对名声会有些影响。再加上昶霜本来就有些自卑，毕竟像他一样脖子上栓链子睡觉的古怪人，这世上也找不到几个。
小宝呢，还小，之前林苗也没告诉他昶霜的具体身份。他不懂为什么在家里是哥哥，到外面就变成了仆人。
奴籍是很难改成良民的，这两者之间的地位天差地别，奴籍身份的人甚至都不是一个完全的自由人。
林苗叹了口气，不管在哪生活，都会有阶级之分，两个阶级之间的界限，就像泾河和渭河之间的分界线一样，很难去改变。
“小宝，这件事哥哥做的也没错。你先听阿姆说一些事情……”林苗把奴籍和良民的关系大致解释了一下，又向小宝介绍了科举对于考生名声的重视。虽然他也不想向小宝传输这种观念，但是大局如此，每个人都要遵守规则。
小宝也听进去了。他之前从来没了解过这些东西，只知道仆人不是一个好词，因为唱戏的时候扮仆人的戏子总要挨打。小宝不希望哥哥挨打，所以他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要说自己是仆人。
但是现在经过林苗的解释，小宝多少也能体谅昶霜的行为。
“阿姆，那奴籍就没有办法改了吗，一点点都变不了吗？”小宝还是不死心，难不成哥哥只能一辈子定着奴籍的身份过了吗。
“除非是圣上遇见大喜事大赦天下，又或者是考到当今状元，可以当面向圣上提出请求，也许能免了昶霜的奴籍。”
林苗思来想去，好像也只有这两种办法了。但是他说的时候也没多想，只当小宝是好奇。毕竟，大赦天下起码五十年一遇，至于小宝要是能考上状元，那几率就跟自己能生孩子差不多。
“好吧，我知道了。”小宝握紧拳头，在心里暗自发誓，一定要考上状元，为哥哥挣一个良民的身份。
“好了，现在误会解开了，哥哥中午肯定没吃饱，你把这点心端给他吧。”林苗摸了摸小宝的头，让小宝去找昶霜。两个人的矛盾，还是要两个人自己去解决比较好。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哥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