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惊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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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做什么呢？”林苗已经洗漱好，准备叫赵力也去洗洗。小宝已经躺在自己的房间睡睡着了，半个月前林苗就已经让他自己睡一个房间了。昶霜晚上吃了很多，现在待在小房间里，也听不见声音，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赵力坐在桌子旁，昏黄的灯光有些恍惚，他手上拿着小锉刀，不知道在割什么。
林苗走过去仔细一看，赵力手上拿着一块鹿皮，鹿皮细细长长，赵力往上面加了个活扣，看起来有点像项链。链子正中间还打了个洞，一条细细的黑皮绳从洞中穿过，绳子的另一头连着的是另一个小一号的鹿皮圈。
“我想给昶霜做个新链子，那铁链太磨人了，脖子上的皮都被磨破了。你看这个怎么样？”赵力小心翼翼雕完最后一小块鹿皮，松了口气。这种细活他还是第一次做，生怕自己毁了这块皮子。有段时间没打猎，家里剩的合适的皮子也不多了，要是刻毁了还得再去山里打头鹿回来。
林苗拿起鹿皮链仔细看了看，这张鹿皮他有印象，颜色比其他鹿皮要浅很多，乍一看几乎是纯白色了，跟黑色的细皮绳搭配起来，还挺好看的。
“好看是好看，就是不知道昶霜愿不愿意戴。你这个项链为什么还连着另一个小圈啊？”林苗拎起小一号的皮圈那头，有些看不懂赵力的设计。
“这个是可以带在手腕上，绳子就方便藏在衣服里，别人也看不出来。晚上睡觉还可以拴在床柱上，跟铁链的效果差不多。”赵力虽然平时干的都是粗活，可也有心细的时候。昶霜想被拴着，他就尽力让昶霜能舒服些，鹿皮是鞣制过的，比铁链软活多了。而且颜色也不扎眼，至少昶霜戴着这个链子出门，也不会被人盯着指指点点了。
林苗恍然大悟，还是赵力想的周到。“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林苗刚想说些什么，隔壁就突然传来凄厉的嘶吼声，嘶吼声里还夹杂着猫狗的叫声，听起来应该是昶霜那间屋。顾不得多想，赵力和林苗推开门就朝小隔间跑去。
“啊，啊，我错，错了，不要杀，牛，牛……”隔着门也能听见昶霜嘶哑的声音，林苗推开门，看见昶霜已经从床上滚了下来，在地上打着滚。
昶霜紧闭双眼，满脸通红，他两只手狠狠抓着脖子上的链子，嘴里还喃喃自语，林苗听来听去也只能零星听到“拴好”“不杀”“牛”几个字，链子越勒越紧，眼看长栓就要把自己勒死了，黑宝急得汪汪叫，壮仔也弓起背站在床沿上想跳下来。
赵力赶紧上前摁住昶霜，想把他的手从链子上拿开，可昶霜虽然瘦，力气确大的很，尤其是他现在还半梦半醒，意识模糊，根本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赵力越是想松开他的链子，昶霜就越是叫的凄惨，手上的力度也越来越重。
眼看硬的行不通，林苗只能换个方式。他把昶霜抱在自己怀里，用手轻轻擦去昶霜额头密密麻麻的冷汗，小声安慰道：“牛没事呢，链字也好好的拴在你脖子上，不信你摸摸……对，摸到了吧，牛也好着呢，你白天不是还亲了它们吗，还记得吗，昶霜，记起来了吗……”安慰似乎有些效果，昶霜原本紧闭的双眼微微睁开，嘴里碎碎念道：“牛没死，没死，我亲了它们……”
趁昶霜没反应过来，赵力一个翻身把昶霜的手摁到背后，用膝盖压住他。
“快，快把他脖子上的链子换成新做的那个！”昶霜一被压住就立马又开始挣扎，原本清醒一点的意识又没了，赵力出了一身汗，林苗双手打颤，他拿出钥匙去解昶霜脖子上的铁链。
“不要，不要解我的，链子，链子，牛，不要杀它，救命，救命！”林苗解链子的时候昶霜挣扎的力度前所未有，喊出来的字也几乎已经失声，链子被解开掉在地上，发出叮当一声，昶霜在听见这声音之后，头一下子软软的垂下去，晕了过去。
“这得先上药才能戴新链子，全破了。”林苗累的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赵力趁昶霜没醒，用布条把他的手捆到背后，以免醒来的时候再挣扎。
赵力拿来药，林苗打了一盆温水，先把昶霜脖子上的伤口沾的血擦掉，上完药之后包上两层透气的布，再把鹿皮链戴上去。
昶霜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发抖，林苗给他盖了两床厚被子也没用。“不行，这得叫大夫来看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林苗握住昶霜的手，刚刚挣扎的时候太过用力，昶霜中指和无名指上的指甲都在地上蹭掉了，手上的伤口也要上药。
“我去请大夫，你们在家等我。”赵力出门之前看了一眼小宝，还好小宝在床上睡得天昏地暗，完全没受影响。
医馆已经关门了，赵力只好厚着脸皮去敲人家的后门。被骂了几句，承诺会加钱，大夫才嘀嘀咕咕的跟着赵力走了。
“这是被魇住了，我开几副安神的药，这几天多休息休息，也就没事了。”大夫仔细查看了昶霜的脉象，确定没什么大事，开完药之后就走了，都没让赵力送，这一趟诊费赚了不少，被吵醒也值了。
昶霜喝完药又睡了一两个时辰，终于醒了。天还没亮，小屋里柔光微黄，林苗伸手披着厚外套趴在床边，赵力和黑宝站在门外，门来了一条小缝，依稀能看见黑宝的大尾巴和赵力青色的衣摆。
又要被卖掉了吧，还是直接被送回去，送回去人牙子肯定又不愿意退钱，把自己二手卖了还更划算些。昶霜双眼无神，又一次搞砸了啊，经年的噩梦缠身，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他心里只觉得苦涩，嘴里似乎也若有若无还带着些苦味。
“嗯……”林苗趴了一会儿，只觉得腰酸背痛，他做起来龇牙咧嘴伸了个懒腰，刚一低头就和已经睁开眼睛的昶霜对视上了。
“你醒了啊！”林苗伸懒腰的动作一僵，随即便反应过来立刻站起身叫赵力进来，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不先骂我或者打我吗？昶霜有些不解，眼神中的茫然和无措无处遁形，被赵力看了个正着。
“没事了，大夫给你看过，说没大问题，吃几副药就能好。”赵力能体会到昶霜此刻忐忑不安的心情，但是现在什么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还不如平静的把事实告诉昶霜，没解决的事以后再说。
林苗把昶霜扶起来，让他靠在床头，自己端了个杯子喂他喝水。
昶霜有些不自然的把头转开，结结巴巴道：“我自己，喝，喝水……”说着，他抬起自己包着布条的手想去拿水杯，却被林苗一个抬手躲开了。
“不行，你手指暂时还不能动，指甲都掉了，养个几天你再自己喝。”林苗态度强硬地把水杯抵到昶霜的嘴唇上，昶霜也只能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
“新链子怎么样，还合适吗？”昶霜好像已经忘了脖子上被换掉的铁链，赵力好似不经意提了一嘴，昶霜愣愣的摸了摸脖子上的链子。
“软的……”昶霜的嗓音还是很沙哑，脖子上的与其说是链子，其实更像是个款式独特的项圈。
林苗笑眯眯道：“对呀，软的很舒服。这个小的你可以戴在手上，穿衣服的时候藏进袖子里就好了。晚上睡觉还能解下来，套在床柱上……”
“为什么，不赶我，走，还对我，这么，好？”昶霜疑惑的神情不似作伪，林苗拿了根布条，把昶霜凌乱的头发束好，他语气轻松：“为什么赶你走，把你带回来，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把最后一小缕乱糟糟的发丝塞进布条里，林苗拍了拍昶霜的头：“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养病，等身体好了跟着你赵叔学着杀猪。”
折腾了大半夜，药也喝了昶霜也清醒了，林苗把灯芯拨长些，让光暗下来。壮仔已经很不客气的盘在昶霜肚子上睡着了，黑宝也趴在地上不动了。林苗和赵力准备回房眯一会儿，再过半个恐怕就得起床准备开店了。
“等，等一下！”眼看林苗和赵力就要出门，原本安静的昶霜突然激动起来，喊住他们不要走。
“哎，你别激动啊，别摔了！”眼看昶霜激动的快从床上掉下来，林苗赶紧上前扶住他。
“不着急，我们就在这呢，有事你说。”赵力搬了两个凳子过来，昶霜应该有挺多话想说的。
“我是，逃，逃出来的，”昶霜低着头，不敢和林苗赵力对视，“我那时候，想出去，玩，跑出来，就被，一个老乞丐，抱走了，他晚上喝酒，说，要把我，胳膊折断，变成残废，跟他，一起去，讨饭。我找不到，回家的，路，又不想，被打断，胳膊，就往山里，跑，想先躲起来，不被，老乞丐，找到。但是，山里，我老是找不到，吃的，后面，也不记得，怎么，出去，就饿，饿昏了……”昶霜无意识捏着壮仔的爪垫，虽然说的断断续续，但好在思路还算清晰。
“醒过来的，时候，是一只，黄牛，在给我喂奶，它的主人来，找它，发现了我，就把我，带，带回去了。他家里，有个小孩，是，傻子，家里没人的时候，他们把小孩，关在屋里，把我，拴在门口，要，我看着傻子小孩，家里的猫狗，会陪我一起。晚上我就被拴在，牛棚里，和黄牛一起，睡。”
“黄牛会，偷偷给我，喂奶，还会，让我睡在它身上，怕我冷。他们，怕我跑，就一直，拴着我，有一天，我听见外面有人，说来找孩子，我以为，是家里人来，找我……”
昶霜声音有些发颤，他用力咽了一口口水，继续说道：“我就，把，绳子弄断了，想去看看。但是，来的人，不是我的，家人，回去的时候，发现那个，傻子小孩跑，跑出来了，把，腿摔断了。他爹把我，打了一顿，然后把黄牛，卖给别人，要用卖牛的钱，给傻子治腿。那个人，喜欢，吃牛肉，他们就在，院子里，把牛，杀了，牛，死了。”
“后来，人牙子来了，他们就把我，也卖了，换钱。我就，跟着人牙子，走，家里的狗和，猫跟在我后面，被，人牙子的同伙，偷偷杀了，吃肉了。我被拴在树上，还是，没能救它们。过了好几年，我一直没卖出去。因为我，老是像今天这样，乱叫，有时候，还会伤人……”
昶霜的眼泪滴下来，打湿了壮仔的脑袋，黑宝不知道是不是感知到了什么，原本它对昶霜的态度不算亲近，但是现在它走到昶霜身边，用头蹭了一下昶霜的手。
林苗心里又酸又疼，他知道昶霜身上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所以才会变成这样，可没想到昶霜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竟然经历了这么多。
黄牛，猫狗被杀，对于昶霜而言，跟亲人被杀了，有什么区别呢。
“我会努力，好起来，然后，帮忙干活，挣钱的，能不能不要，赶我走，我会，努力，听话的……”昶霜的样子卑微极了，被当成狗这么久，好不容易碰上赵力和林苗两个好人，他是真的不想离开这个家。家里还有热情的小宝，可爱的壮仔，神气的黑宝，天庭的日子也不过如此了吧。
“你放心，没人赶你走。你把这几副药喝完，就不会做噩梦了。”赵力说话一向简短，但是莫名让人信服。
昶霜毕竟还是孩子，梦魇的时候折腾了一通，后来又久违的说了那么多话，心里的担子一下子松下来，在得了赵力的承诺之后，安心下来，几瞬就倒在枕头上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惊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