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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第一百零四章 成神(终) ...

  •   神界,孕育仙骨骨芽的池子冒起大大小小的水泡,仿佛煮沸的水向上翻腾不休。

      池子的中心慢慢的慢慢的形成细小的漩涡,将池底的骨芽卷入其中,不断的由下而上壮大。

      神界的接引仙光断在了池中,黝黑的脑袋露头,伴随着未长全的血肉与仙骨骨芽混杂其中,顿时清澈的池水被血染得鲜红。

      “哗啦!”

      “咳咳咳咳!”浮上水面的李成眨着通红的眼睛从池中跳上岸,转头对孕育着骨芽的池子进行冰与火的洗礼。

      活着的骨芽纷纷跳出水面,被寒冰挡了回去,池子里的水真正的沸腾起来,热得骨芽吱哇乱叫,无头苍蝇般寻找突破口。

      叫声停歇池子里飘出煮骨头原香气,今时不同往日的李成收回真正的太阳真火,用寒冰封了整个池子,以防骨芽假死,到时候死灰复燃。

      李成拖着滴滴答答血水的残破身躯往前走,四下环境再美难以引起片刻共鸣。

      遇神杀神佛挡杀佛,激战中被敌人砍掉手脚的痛,远不及重新长出来的痛楚,李成脑子里只剩下杀戮。

      神界的人遭了殃,以为是个残废,分分钟动动小指头就能捏死的存在。

      过于想当然的下场,炸成了烟花连神魂都不存,谈何转世。

      布下棋局的人沾沾自喜,得手之后的笑容挂在脸上,六人正不知危险临近,只等着接引的人入神界后由他们拿捏。

      磅礴的仙力震荡,闲谈的六人微拢眉头,直至一道人影出现在众人面前,几不可察的叹息声落下。

      棋盘上的棋子横扫出去,化为阵法将一步步靠近的人网在阵中。

      六人离开凉亭手持兵器严阵以待,感受到仙力在他们之上,这可不是好兆头。

      为了拿下此人,必须合六人之力,只需一个眼神交流,各自的打算了然于心。

      一路走来杀了太多的人,李成身上的血肉有自己正在生长的,有敌人的混杂在一起分辨不出,一步一个血脚印,赤红着双目盯向六道熟悉的始作俑者。

      “不好,入魔了!”难怪才刚成仙飞升的人能有如此大的威势。

      入魔后的实力是原有的十倍不止,本是十拿九稳的好事,如今看来彻底的脱离了掌控。

      破阵不需要了解阵法的运转规律,只需要实力强过布阵之人,一力降十会。

      李成现在没长脑子,入眼的一切都是碍眼之物,毁之。

      太阳真火真正的威力在不断的杀戮之下,李成已经能够得心应手的发挥。

      火焰如浪涛拍打着周遭的一切,张扬无比的吞噬着前方的所有。

      实质的阵法被气流一拍而散,大浪翻起朝六人盖去。

      “撤!”太阳真火的威力硬扛就是在找死。

      六人错估了李成的实力,如今这个局怕是得打落了牙和血吞。

      六人毫无一战之意,纷纷朝各处远遁。

      疯魔之人无道理可讲,一旦对上恐有鱼死网破之危。

      失策,当真失策!

      “哪里逃!”火浪伸出链条朝六人锁去,李成不会放过一个罪魁祸首,全都得死。

      一人祭出所有家底,抵抗太阳真火灼身,无奈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轰!”

      一人不得已舍弃了身体,打算护住神魂遁逃。

      使出无数个替身混淆视听,冲得过猛,当的一声,一头撞在了不知何时出现在寒冰壁上,登时眼冒金星。

      另外几个人也一样,逃不出火海布下的天罗地网。

      大火焚身只余未完全成型的仙骨破骨而出,火人的整个后背炸开。

      莹白如玉的仙骨冲出火海,下一瞬间冰冻在半空,在蓝焰的炙烤下寸寸碎裂。

      碎骨化为骨芽形态,想要回归孕育他们的池子,试图寻找突破蓝焰的出口,然而终究徒劳无功。

      头顶高悬的太阳毫无预兆的直坠而下,朝着李成所在的地方撞击。

      拥有太阳真火的李成,相当于手中握有另一个太阳的核心,一界之内不可以同时出现两个太阳。

      两股相同的力量对冲,威势之强直接将整个神界移为平地。

      没能逃出涉及范围的仙神变成飞灰,仙骨一根根脱离宿主飞上天去。

      可惜天上的高热让这些仙骨无力抵抗,连化为幼苗的机会都没有,在滔天的热浪蒸腾下气化。

      力量汇聚的中心,全力对抗下的李成,只剩下半个眼珠子耷拉在外的脑袋,其他部分都被碾碎。

      仙骨骨芽在不停的重新塑造肢体,仍赶不上太阳能使一切泯灭的威力。

      李成虽疯仍咬牙撑着一口气,他得活下去才能救回月光草,他死了敌人就该把酒言欢了。

      “死了吗?”

      一道水柱加身的人,抱壁凝眸审视前方,隐约能看到浮在半空的残肢,真没想到神界能因一个人而变得荒芜。

      身体脊椎内的仙骨在蠢蠢欲动,想要破体而出,却又畏惧于太阳的威力,搞得他不得不现身于此,观看最后的祭礼。

      这么大的动静天道连个屁都不放,以前可是追着心生不满者直劈,或许是碍于某种原因不能插手。

      “难不成预言是真的?”

      卜算出的浩劫是神界不存,唯有下界才能保命,而神仙下界被天道所制约,千难万险不为过。

      此前通往下界也就是人界的通道出现了,那六个人自诩神界共主,联起手来设局准备打开这条通道。

      “事情变得越发有意思。”水柱中的人远观战况,已经看不到任何人存活的痕迹。

      “死了吗,结束了。”

      能够真切的感受到太阳的威力在回拢并缩减,水柱中的人眼底露出一丝喜意。

      直至太阳的余晖全部消失,留下苍茫萧条的景象,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弧度。

      “在这个大型的养蛊场中,活下来的人才能笑到最后。”

      水柱中的人放声大笑,伸出去的手已经可以预见马上便可摸到神位,至高无上的领域,与天道平起平坐。

      “刷!”

      天黑了,太阳并没有如期归位照亮整个神界。

      水柱中的人面容一紧,眼底闪现不可思议的光亮,很难怀疑神界的太阳被吞了。

      一团烈焰冲出地面,火光照亮整整片区域,中间的蓝色焰心由小变大,整团火焰舒展开来,红色的巨浪再现,踏浪而归的人虽然失去的身体,他的神魂强悍到与天比肩。

      “怎,怎么可能!”

      不可能的,不会的!

      笑容瞬间僵在脸上,龟裂成块无声的消散,水柱中的人难以置信的望向一步步朝他走来的金色人影。

      “功德金光!”仿佛感受到嘴边煮熟的鸭子飞了。

      原以为会是一场势均力敌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好戏,坐山以虎斗即可,天不遂人愿!

      李成感知到强大的对手,二话不说先下手为强。

      “等等!”

      水柱中的人眼看火势化为雷霆一击,一边闪身躲避一边喝止。

      “你我同为天道算记下催生仙骨的可怜人,理应联合起来一致对外才是。”

      水柱中的人不愿与其交手,一再的避让,直觉告诉他打不赢的。

      功德加身哪怕死一万次,只要功德金光仍在足矣保命。

      纵然他有一万一次出手的机会,次次正中要害的概率可想而知,功德金光是比九尾狐仙更要命的存在。

      难怪天道也不出来管管,任由其人在神界大开杀戒。

      看不懂的地方通了,水柱中的人却怄出了一口老血。

      这个局是天道想要的,让他与眼前人厮杀,总要决出个胜负,好让真正的神皇诞生。

      那些成形的仙骨,可能并不全是用来支撑神界的柱子,或许其中包含了死去之人的精血,说不定眨眼间又能重新活过来。

      怪不得神界自诞生以来,所有的神仙眷侣都未能生下子嗣,连妖仙都如此,更谈何人口略多的人仙。

      李成什么都听不进去,他只要所有的威胁都死,不能有喘气的人。

      吞下去来不及消化的太阳放出来,李成将凝聚成掌心大小的太阳扔过去。

      “不!”

      “轰!”

      精准的正中靶心,太阳之威无与伦比,水柱中的人哪怕祭出阴气缭绕的神水,仍无法挽回即定的结局。

      “太慢了。”漆黑的地方出现一个光圈,蔚风抓着光环的两侧拉成一道门走出来。

      满目疮痍在蔚风的扫视下透出满意的光,放出八角小楼妥善的安置,以后就是李成的居所。

      李成眼中的疯性在看到小楼后退去腥红,理智找回后,默默的看着蔚风的一举一动。

      “仙骨是支撑神界的支柱,现在没了,就用小楼顶上,此界只住你一人轻易塌不了。”蔚风在做临别时的嘱托。

      “神位,那张椅子在天上,你要是喜欢可以放到小楼中,不管它也行。”

      蔚风观李成心死如灰的面容笑道,“我已经用功德帮你复活了月光草。”

      黯然不语的李成骤然侧首看向蔚风,油然而生的喜意溢出眼角。

      “现在还不是时候,你要重塑身体之后,清理神界遗留的仙骨,再下界。”

      蔚风正色道,“仙骨无论是神界还是人界都不能再有,你的任务就是这个。”

      “还有,你若下界通过小楼即可,余下十一座分部在人界各处的小楼,就是安全穿行的通道。若从别的地方硬来,天道所不容,哪怕你是神也难逃剥皮拆骨之险。”蔚风只说重点好让李成记住。

      李成点了点头表示记下了,月光草的重生并非一蹴而就,也需要时间,正好他可以处理神界的杂事。

      “我与你以及蔚风的关系需要同你说明。”李成眼底的防备一点没变,蔚风欣慰的同时想骂人。

      “什么?”还有一个人,难不成是镜中的那一位?

      李成只听到对话的声音,看不到镜里的人是何面目。

      “人有三魂七魄,蔚然当初为了自己的目的分了三魂,他是主魂,你和我是分魂,在万千世界中的任一世界醒来重新为人。”

      李成难以置信的张大了嘴,面前高大的望不见面容的身影逐渐缩小,一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眼前。

      “不要怀疑,我护你出于同源,你也可以分魂,像养儿子一样教导长大,收回与放任全由你一人决定,闲着无聊可以通过小楼来我的世界,也可以去蔚然的世界,不过要提前打招呼。”

      蔚风摸着下巴思考片刻,没什么要额外叮嘱的了。

      “走了,别太想我。”

      手指一挥在空中划出一道漆黑的裂口,蔚风上手拉开走进其中,在裂缝关闭时,丢出一个光珠。

      “做神的一些,经验。”蔚风的声音飘忽起来,“仅供参考。”

      李成接住抛来的珠子,望向重新闭合的半空,将有无数碎片的珠子扔入意识海。

      人界五十年,兜兜转转再次一个人拎着灯笼走进这间封闭已久的小院。

      佝偻的腰背蹒跚的步伐时不时的咳喘,无一不昭示着垂垂老矣的状态。

      封帝站在上锁的大面前长叹一声,好不容易利用各种手段活到一百零七之龄的他,预感到寿命终结的时日不远了。

      前不久他已传位给九儿,沈家女生的儿子确实出类拔萃,可惜不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于太子之位并不上心,喜欢在江湖上混。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一个将死之人不必过多的操心,封帝来此是为了见久未出关的老祖宗一面。

      身边的人都走了,徐威和玄音先他一步老去,培养出来的新人不得用,压根不是一个境界的强者,今日没有人能为他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进入院子,封帝来到老祖宗紧闭的房门前,放下手中的灯笼敲响掉漆的木门。

      “老祖宗,因我时日无多特来向老祖宗拜别。”

      封帝凝神细听屋里的动静,连活人的呼吸声都捕捉不到,不会真的死了吧?

      并指成剑凝出一道劲气自门缝而入,从上自下划开门闩,封帝拎起地上的灯笼推门而入。

      屋里又黑又暗透着腐败的霉味,封帝提心吊胆戒备非常的走到榻前,一具盘膝而坐的干瘪尸体映入眼帘。

      “老祖宗,我也要死了。”封帝叹着气,言语中满是苍凉,畏惧死亡的他,不得不面对现实。

      封帝自袖中拿出一落符抖开甩出,布于老祖宗四周,探查其人是真死,还是如龟息之法般故意为之。

      来此自然不单单是为了道别,封帝准备好了一切,就为了堵上命最后一搏。

      自怀中取出包裹严实的袋子,揭掉上面的符。

      一股火力瞬间释放,封帝将带来的最为纯粹的火晶抛进布好的阵中。

      看着火势扑向塌上之人,封帝服下增长实力的虎狼之药,自袖中拿出封好的寒冰雕琢而成的短剑,抛至半空一掌推出,直击老祖宗眉心。

      塌上的人毫无反应,哪怕寒冰短剑刺入眉心,骨头咔嚓作响。

      封帝求稳眼中毫无喜意,击出定魂符锁住可能会逃离躯壳的神魂,毕竟是曾经的武圣,不能疏忽大意掉以轻心。

      闪着金纹的符贴在寒冰短剑的剑尾处,火势大增吞没了整个尸体,无一线一毫的异样发生。

      封帝自觉过于顺利,心中不免惴惴,小心的防备着周遭,身上衣袍下在来之前贴满的符,如今全部激发。

      尸体烧成了一堆灰烬,阵法的第二层炼化运转开来。

      翻阅众多古籍孤本以及先祖留下来的手札,心死如灰的封帝终于功夫不负苦心人,在一本残存缺页中找到了一剂延长寿命的良方。

      此方经细致推敲补全缺损处的字迹,先祖曾用过一次并且成功了。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封帝看到了一线希望,想方设法都要达成。

      炼制时说难不难说简单也简单,只需要一人一阵即可。

      人必须是武圣的血肉之躯,当然活人要比死人效果更佳,布置阵法所需的符,这些年收集了许久凑齐了五副。

      其中两副用来试验人丹的药效,分别用临死的徐威和玄音炼制。

      再因效果显著,封帝无病无灾的过了百岁之龄,不甘于就此长眠地底,便打起了一直久未出关的老祖宗的主意。

      如今到了炼丹的时候,封帝一边耐心的等待,一边警惕周遭的变化,就怕乐极生悲。

      炼制了一天一夜,阵法中心的一堆灰烬总算在封帝的期盼下凝炼成丹。

      阵眼处的符一张张化为一道金光没入丹药之中,最后一张符消失,丹药表面金光浮现,待金光收敛于内,人丹即成。

      封帝空手一抓,摄来丹药捏在指尖,在吃与不吃之间略有摇摆,过于顺利少不得令人生疑。

      考虑到没有时间可供拖下去,腐朽的身体已经无法支撑,封帝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服下。

      丹药滑入喉咙进到胃里,封帝真切的感受到无数生机在体内四散开来,充填着修补着苍老的身体,嘴角微微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就在这时意外颓生。

      头疼眼前出现了重影,整个人像被罩在了铜钟之内,外界有人拼命的撞钟,脑袋嗡嗡的。

      身体跟着抖若筛糠,鼻端流下的血滴到了封帝手背上,紧接着七窍渗出鲜血。

      身上的符齐齐烧毁,封帝顿觉不妙赶忙自救,拿出剩下的符布了个阵将自己放入阵中,又用寒冰加火晶来维持思绪的正常转动。

      流向四肢百骸的丹药、生气转瞬化为一道道劲气,穿透封帝的身体冲出院外。

      “哈哈哈哈,小子你还嫩了点,跟我玩这一手,别怪我不尽人情!”

      一道道白色的劲气汇聚成一个虚得发飘的白影,正是此前被身体禁锢住的本尊桑炎。

      此时的封帝万分懊恼,再如何精心算计,到头来未能逃脱老祖宗的谋算。

      他像个扎漏气的皮球,再怎么急力补救都无力挽回。

      白影飘到屋内,双手搭在阵法边缘,用力向两边撕扯。

      阵法不堪重负如薄冰碎裂,左右手各自成爪,分别抓向封帝的咽喉与心口。

      奄奄一息的封帝目视魂不魂鬼不鬼的白影,忽然间笑了,嘴张对着扑上来的白影猛吸。

      在符的效用加持下,巨大的吸力下桑炎没法即时收手并脱身。

      身形因吸力从头到脚拉得极长,挣扎之后无果,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进入血盆大口中。

      封帝自知无法转圜,毫不迟疑的吞下寒冰与火晶,并自爆。

      “砰!”

      活生生的一个人炸成了碎块,因寒冰而冻掉一层皮的桑炎,在避开危险后又遭火晶的炙烤,白色的身影越发虚得透明,眼看即将不存。

      桑炎不想死,飞出小院往承天殿方向掠去,至少他要寄生在后辈的身上,以图来日重塑身体。

      空中直坠而下的金珠子在半空停顿一息,好似嗅到了稀薄的血脉之力,出于好奇同样出于稳妥,改变了行进的路线,往另一处地方飞去。

      承天殿外,一枚金珠好巧不巧砸在了虚弱的白影身上,瞬间没入其中,残存的力量在迅速的重新搭建人形。

      桑炎止步于一门之隔的朱漆大门外,过了这道门便是近在咫尺的承天殿。

      只剩下原本有两魂六魄的他,在经历过之前的爆炸伤害,只余一魂三魄,无力与外来的两魂三魄争抢主导之位,眨眼间就被融合并取代。

      意识中残存的记被强行的抽取,剩下的废物全部绞碎,桑炎终究没能躲过死亡的命运。

      取而代之的家伙利用桑炎的身份,寻着记忆中的画面,回到了位于宫内的小院当中。

      屋中满地的血沫手一挥尽数收集起来,填补身体缺陷之处,刚刚好凑出一副老态龙钟的身体。

      勉强残存的稀薄血脉,促进了身体的再造,排斥的反应比预期中好很多。

      这让假桑炎的目光更多的投注在龙气笼罩之地,他需要更多的相同的血肉来填受创的窟窿。

      “如今便罢,日后徐徐图之为妙。”

      按照记忆调整了身形及面部,让他看起来更像原本的桑炎。关上房门坐下来调息。

      可惜屋中的碎尸死得略久了些,魂魄估计投胎转世去了,无法提取更多关于皇宫内外的记忆。

      哪怕整合了凡人的魂魄,打坐之后愕然惊觉,天道对他的制约要比神界更严重,看来滥杀的计划行不通了。

      天道对凡人的爱护简直到了无法企及的高度,恨得他咬牙切齿,身为正神却无力改变族群的处境,如今更是连血脉都十不存一。

      “咳!”

      一口血喷出去的刹那吸回腹中,忘了人界没有灵气,一调息运转力量之下,拼凑出的身体不堪重负,连接处撕裂绷开。

      这让他在人界怎么活?

      吃凡人的食物维持现有的人形?空耗着费尽千辛万苦保留下来的丁点实力,让境界直接掉到了武圣的他,如何存续下去?

      以为逃离了神界的大屠杀,侥幸舍了真身,过五关斩六将平安降至人界,仍旧没能光年寿命将止的劫数,当真讽刺。

      “一定有别的办法可以延寿。”换了芯子的桑炎绞尽脑汁寻求生的出路。

      一天两天三天,如今古稀之年的新帝桑末,算计着父皇前往小祠堂的时间。

      本就不看好父皇拿老祖宗炼丹,如今久未见到人自那边出来,恐怕凶多吉少。

      无论谁最后赢了,出现在他面前的人定当防备一二,桑末已经在为某些可能发生的预测,做万全的准备。

      桑末不会傻到自投罗网,父皇为了长生已然疯魔,他若去只不定会成为砧板上的鱼肉,连父皇最为信重的徐公公和玄音都没放过。

      料想他这个黄土已经埋到胸口,没几年好活的儿子亦不能免俗。

      这些年生了一堆儿女,希望能保下他最为看重的那一个。

      桑末也是没有办法,与疯子是讲不通道理的,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李成,你在何方?”桑末负手而立,望着窗外的月亮愁容渐深。

      “坊间盛传你羽化飞升了,我不信。”

      桑末希望李成活得好好的,危急关头说不定靠着曾经的面子情帮扶一把。

      “可惜,连神通广大的幻楼都没能找到李成在世的蛛丝马迹,人没死的消息又是从何处得知?”

      桑末一面质疑幻楼给出的答案,一面又无比期盼这是真的,矛盾的内心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荒凉的山顶,无论历经多少个年月仍旧残存着大战之后的萧条。

      月光汇聚一处,照得土层微微发亮,数不尽的银点雀跃异常,好似在迎接新生。

      疏松的土层鼓起个大包,裂缝中钻出一个身影,在月光的包裹下好似回到了从前。

      睁开眼睛望向周围,熟悉的环境引出脑子里的记忆,瞳仁定格在身体瞬间割裂之时,痛苦的低下头去。

      “为什么?”

      一切都变了,一切又没变,有点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一道阴影罩下来,熟悉的又有点陌生的气息钻入鼻子,抬起头瞅着来人,月光草恨得牙根痒痒,大眼睛瞪回去。

      蔚风说月光草会回到死去的地方,再度拥有新的生命,李成忙完神界诸事火急火燎赶来。

      入眼的一幕让他有点不敢相认。两相对视久久无言。

      长久的沉默令月光草十分不适,眨了眨瞪得发酸的眼睛怒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李成尴尬的撇开视线转向一侧,他是不该用审视的目光去判断眼前人的真假,太过出人意料,颇有种不真实感。

      “你,你是李成?”

      不能怪月光草认不出来人,气息上的差别让她无所适从,强大的威压下坐在地上的她都不敢挪动。

      “是我,你,真的很意外,我,没想到你……”

      李成一时变得磕磕绊绊,实在没法评价再见时的窘迫。

      “我也没想到,怎么就变成人了呢。”

      月光草烦躁的抓了抓一头飘落的银色长发,能说话了,感觉更不自在。

      一手的土都抹在了头发上,看得李成忍俊不禁,伸出手去想拉地上的人起来。

      “人界已过五十年,我的外貌也该变一变。”随着神位的成就,李成的模样变得更为成熟,看上去三十五六岁。

      月光草伸出手抓住李成伸来的手,战战兢兢道:“我,我成了精了,是妖还是半妖,不会被雷劈吧?”

      李成拉月光草起来,银色的衣裙下是一双赤足,“不是妖也不是人,不会被雷劈,上来我背你下山。”

      看到李成还是一如既往的性子,月光草稍稍松了口气。

      气势上更强了,堪比凶人的存在,让她本能的畏惧。

      月光草抖了抖脚上的土,依言跳到李成背上,好奇加不解道:“我们不回小楼吗,回家多好不用下山。”

      “走着走多累啊,你能飞吗?”月光草小心翼翼的问,“是不是现在的我太重了你带不起来?”

      好想回到最初,呆在李成肩膀上的日子。

      “不是,是我的问题。”李成让月光草抱住了,“下界压制修为一时未能适应,过一阵子便好。”

      “哦。”月光草有一肚子的疑问待解,“那我还能变回原来的样子吗?”

      不是不想成为人,就是怪怪的。

      “不能。”李成背着月光草一步步往山下走去,“起个名字吧,叫本体不合适,还有衣衫和发色,该变就变。”

      月光草想了想现在是本体的颜色,确实对进入人群有影响,会被当妖怪抓起来。

      发色、眼睛、衣服都换成黑的,略作寻思即刻变幻,月光草还有问题没问完,“那我算什么?我的那些东西还在吗?”

      没吃完的龙髓,养在池子里的白花,还有寒冰和火晶,最最重要的是花碗和银球,哪一个都舍不得失去。

      月光草找遍全身没发现有口袋,总不会还在她的肚子里吧?

      “别人能看到我吗?”还是只有李成可以?

      若如此她穿什么样的衣服就不必那么的讲究。

      脚上的鞋子穿着别扭,收起来。让她再习惯习惯再穿,现在明显是用不上。

      月光草揽着李成的脖子,趴在肩膀上问,“我那个时候死了对吗?我是怎么活过来的。”

      还变成了人样,放到以前想都不敢想,凶人总说不要成精,道理她都懂,现在是环境又不一样了吗?

      李成闻言心中抽痛,若非自己一时大意,也不会造成月光草身死,还好带着记忆回来了。

      “是蔚风,他用功德帮你恢复。”李成不敢揽功,有什么说什么,是他自己太不中用。

      一听是凶人帮她复活,月光草感激的同时问出一个忐忑的问题,“凶人,他,还在吗?”

      李成微怔,听出月光草的言外之意,摇了摇头说出让对方安心的话,“离开了。”

      舍得走了?

      这倒是出乎月光草的意料,“也好,我有点怕他。”

      却又不得不敬服,毕竟一些知识都是凶人给的,也不能太白眼狼。

      “花碗都还在。”李成瞥见月光草右手手心里有个朱红的圆点,“看看手心。”

      感觉上是储物之地。

      “哦。”月光草抬起右手一瞅,感应了一下,里面的东西一样没少,奇怪的是,“凶人没把银球拿走?”那可是凶人的武器。

      “没有,让我先用,他用不着。”李成问过,得到这般答复。

      “挺好的。”月光草不能太满意了,“名字怎么起,跟你一个姓,还是跟凶人一个姓?”

      李成道:“我不能帮你起,成为神的我一旦定了一个人的名字,那个人将成为我的手下。”

      “原来如此。”月光草懂了,半晌挠头道,“云卷云舒,叫云舒吧……”

      “好。”快到山下了,李成加快脚步。

      月光草盯着手心里的圆点,没有让她可吐的地方,里面的东西如何取出来?

      念头一动,手上多出一个桃块,月光草喜得眉眼微弯,闻了闻没异味,她先尝了一口,跟之前吃的一样,没想到五十年过去了,还能保存如此新鲜的程度,捡到宝了。

      又拿出一块喂给李成,云舒不禁问起当时的情况:“月光里是不下了毒,导致你力量崩溃?”

      “不是毒,是仙骨的骨芽,大量的充填之下,迫使我脱胎换骨飞升成仙。”

      当时的状况李成细细道来。

      “真能成仙!”月光草不只一次怀疑过凶人制作的骨牌,“那,那些扔出去的十二块骨片岂不是香饽饽?”

      勾得她都有点动心了。

      “骨牌成仙的力量不够,除非集齐全部或可勉力一试。”李成来到山脚下,天亮了。

      云舒听出一点苗头,“你这次下界不单单是来找我吧?是不是那些四散的骨牌都得收回?”

      “嗯,人界的百姓安稳的活着,便是天道封锁灵力的最终目的。为了成仙修行的人多起来,会导致诸多杀伐上演民不聊生,天界已无的情况下,飞仙也只有死路一条。”

      根据一些细枝末节的推敲,李成从中察觉到天界与神界因何而存在。

      天界是为了从人界筛选出聪明坚韧不乏贪婪的修行之人,成为仙骨骨培育的养料。

      飞升神界成为真仙之后,由于天道定下位阁的原因,不得不心甘情愿的吞下仙骨。

      哪怕明知到仙骨初成之日便是死期,也没办法完全的拒绝仙骨所带来的无限好处。

      人界没了这些聪明的家伙,会平顺很多,无缘无故的死伤锐减。

      而这些人又能物尽其用,拿来养骨以供支撑神界所在,神界若是塌了会整个砸到人界,做为缓冲带的天界已无,三界将彻底不存。

      “你知道往哪走吗?”云舒指了前方,“那边有人往这边来,你问问。”

      “知道,就这一条路通往城中。”李成来之前俯瞰过大致的方位。

      路上行人逐渐多了起来,视线的落点不由自主的转向朝着相反方向走的男子。

      云舒一下子便明白了原委,路过的人在看他们,看就看吧也少不了一块肉。

      城外排队之时,左边队列中的几个人瞥来的目光带着几分惊奇,再一听接下来的话,云舒有种果然如此的释然。

      “年纪也不大,怎么就驼背了?”身上的一身行头不便宜,身边却连个下人都没带,白瞎了一张俊脸。

      “看上去像背着个人,不一定是驼背。”站在前头的人插了一嘴。

      “你可别吓我啊,大白天里可不兴说鬼。”摸了摸胳膊鸡皮疙瘩起一身。

      “哪是我吓你,你看那人两只手放的位置,像不像背人时胳膊托着背上之人的腿弯?”

      “还真别说。”经人一提越看越像。

      “驼背可不是这副模样,说不定真背着你我肉眼不可视的东西,不是说有些特别的符可以隐藏。”

      “那他这么做的话,不就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他们都能看出背上背着东西,别人又不瞎。

      看不见就看不见吧,挺好的。云舒问李成,“这么多年过去了,可准备新的路引?”

      “没有。”下来的匆忙哪顾得上这些,李成掏出银子自有办法。

      城门卫盘查到李成身边时,一个眼神递出让到边上谈。

      李成会意,离开队伍后手里的十两银子递过去,“投奔亲戚,路引旧了没来得及换,户籍到有。”

      自怀中拿出户籍递过去。

      城门卫一听眼前行止怪异之人,说的是正经官话,接了银子再一细看户籍,确实是京中人士错不了。

      此处离京城可不是近,如何出得城过得其他关卡,其中的门道负责盘查的城门卫未挑明。

      身边也没带行李,言谈举止不是粗鄙之人,城门卫指着其人后背,“背得什么不能见人?”

      云舒听罢翻出个大大的白眼,哪里见不得人了?

      李成心思一转面不改色道:“给茶楼背的货,不让看的,您看……”

      城门卫一听茶楼二字,不禁引申出其背后的庞大势力,遂没在继续盘问下去,抬手放行。

      “记得到官府补一份路引。”手里的户籍递还回去,城门卫接着盘查下一位。

      李成背着云舒进了城,“过一周你就可以现形了,多适应适应。”

      云舒抬手撩了下滑下来的长发,搞不懂一点,“头发是我的根,还是手和脚是?”

      “打架的时候要用兵器吗?”那她是不是能体验一把银球变成枪,或是剑之后的威力?

      “头发不是,你可以变短的。”李成找了家酒楼,点了一桌子好菜。

      “成神了,能吃这些?”她一个功德身是不是以后都沾不得凡间的食物?

      每日餐风饮露过活,这可不是云舒想要的生活。

      李成笑了:“神也是血肉之躯,没什么不可以。”拿起筷子夹了菜吃。

      云舒尝了一口,合她胃口便大快朵颐起来,吃得不亦乐乎。

      “要去茶楼买玉牌的线索?”云舒聊起了正事,仙骨是个祸根早点找回为妙。

      “人界留下的小楼,进不去?”云舒打从心底想回家。

      “那些是小楼的虚影,直正通往神界的本体,现在回去再下来,天上一天地下一年。”

      不是李成不让云舒回去,回去容易下来后事道又会有变。

      “好吧。”她还想在人界多呆一些时候,不急着回去。

      云舒看到空盘摸摸肚子,没吃够再让李成要两盘。

      “骨牌收回来不难。”上面都有相应的招回禁制,李成放下碗筷手掐指诀击出窗外。

      不过片刻,十二道白点自窗外入内落于桌上的空处。

      李成挨个检查并逐一销毁,落在手上的目光过于灼热,抬眸瞥去看出云舒眼中的疑惑。

      “养骨的池子毁了,仙骨的力量被大大的消弱,有心人士即使捡了去也是鸡肋。”

      李成解释道,“至于此前曾经给江唯的这一块,已经没用了。”

      云舒点了点头表示懂了,“姓江的如今也有七十岁了,还回去探望旧友吗?”

      “先不入京,找到紫衣人收回当初的蓝焰,往南去白家,收回朱雀。人间留着曾经仙人的传说即可,这些代表仙人的东西该消失了。”

      李成与天道达成的共识,便是让仙人成为传说。

      “那还得去一趟茶楼。”通过那边传消息给紫衣人,云舒问出最为现实的问题,“能愿意?”

      “什么?”李成一时没听懂,后又仔细一品弄懂了云舒话中所指,“蓝焰本是我的东西,紫衣人要来有何用?”

      云舒话题一转,问了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话,“紫衣人年纪可不小了,一百二三十岁肯定有了,你说哪个人寻求的不是长生不老。”

      “活得再久终有一死,我也不例外。”神不是万能的,李成早就看清了现实。

      云舒只希望双方见面时不要剑拔弩张,真动起手来未必比坐下来和颜悦色谈更理想。

      “不去茶楼,你那里放着写有紫衣人名讳的牌子。”李成记起那一晚差点被绑定成功,多一个下人的画面。

      云舒一听放下筷子找了找,是有这么个玩意,递过去。

      李成拿在手上掰成两半,坐等紫衣人的到来。

      躲躲藏藏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站在院子里的资亦摊开右手。

      掌中出现的蓝焰一改往日的沉寂变得格外雀跃,像要逃离他回归正主的怀抱,迫不及待的飞向空中。

      蓝焰从未消失,这是他万分相信李成还活着的原因之一,那样的一个人消失不可能没有任何动静,资亦朝着蓝焰消失的方向追去。

      半路跳出来个拦路虎,全身包裹的像个尸体,腐臭的气息随风吹至,熏得资亦闪身即离。

      “乌龟壳住不下你了,终于舍得出现了,我等你好久。”

      久到快要入土为安了,黑衣人连眼睛都没露出,阴翳的视线仍旧如实质落在对方身上。

      如影随形的跟踪之法,资亦用了多种方式摆脱不掉,眼珠子一转记上心头,朝身后的活尸道,“不怕死尽管跟。”

      嗯?不装孙子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黑衣人停在半空,思索片刻决定跟去瞧瞧,什么人能把只会躲藏的家伙叫出去。

      蓝焰先到一步,落回原主人的手上,高兴的左右打滚。

      失去蓝焰的资亦忽觉体力不支,再一看突然之间仿佛抽空鲜血的双手,变得发暗皮包骨头,之前明明不是这样,难不成……

      资亦一瞬间慌了,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便要化为一具白骨了!

      原以为李成的出现对他百利而无一害,正是因为拥有蓝焰他才能维持当初的模样活到至今,令身后的敌手羡慕嫉妒恨。

      前方的目标停下了,黑衣人打起十二分小心,人老成精活了一百三十岁的家伙,只不定抖什么坏水,小心为妙。

      身形一闪绕到目标正前方,敏锐的眼睛一下子窥见对方面露着恼的根源,忽然讥诮道:“啧啧,看来你快赶上我了,活不了多久喽。”心底说不出的畅快。

      资亦气到手缩进袖子里背在身后,连个正眼不给把自己搞成活尸的家伙,身形一晃乘风而去。

      望着远去的背影,黑衣人笑得极大声,“搞了半天你也走到尽头了,我还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渡过寿命终结这一难,是我太高看你了。”

      正在往尸体方向转变的人,用不了多久随着生气的消失比他还不如。

      笑看对方比他先一步死去,未偿不是一种讽刺。

      紫色的烟气自大开的窗外而入,酒楼的二楼已无外客,尚且算一处谈话之地,资亦现出身形,这一次另一只手也背到了身后。

      一道黑影带着污浊的腐臭找上门来,一眼瞥见坐在窗前的年轻男子,通过骨相不难发现其本人的身份。

      “李成!”斩钉截铁毋庸置疑,黑衣人跃入窗内站在桌前,居高临下打量眼前人。

      “五十年过去了,如今看上去才三十出头的你,是否有良方返老还童?”黑衣人追着幻楼的紫楼主不放,便是索要不死之法。

      眼下更年轻更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人出现了,黑衣人即刻抛开紫楼主转攻眼前人。

      “好臭啊!”云舒捂住口鼻,仍不能彻底的切断扑面而来的腐臭,熏得她头都快炸了。

      右侧的椅子无风自动,倒退滑出一段距离之后,好像有人打身边经过,黑衣人下意识果断出手,岂料抓了个空。

      坚信直觉不可能出错的黑衣人,看向不动如山的李成,“椅子上有人?”

      “怎会?”就连先一步进入此地的资亦,未曾察觉除李成之外的第三个人。

      黑衣人的话却又不像是装出来的,心神不由得掀起波澜。

      “没有长生不老药,早些年多积累功德兴许会有用,如今不会再有捷径可走。”李成开诚布公的挑明,“是人都得死,人也好仙也罢,血肉之躯终有老去的那一日,定数如此何必强求。”

      “凭什么你可以!”黑衣人为了长生把自己弄得不人不鬼,都到了这个时候凭什么让他放弃,“简直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你现在去死,可不可以!”黑衣人才不听人说教,话音未落便已出手。

      “太贱了!”本来躲李成身后避臭气,没想到臭味的来源居然有胆子伸出脏手,云舒第一反应是,剁掉!

      “刷!”

      “咚!”

      伸出去直袭李成面门的黑手斩落,掉在了地上滚到一边,惊得黑衣人捡起断壁火速后退。

      一击不中反受其害,试探之后便知打不过,既然如此没必要硬碰硬,黑衣人不想明年的今日,成为自己的祭日。

      李成动没动手,长眼睛的看得是一清二楚,已经感知不到双手存在的资变面如土灰。

      从李成告诫黑衣人的话中不难听出叫他来的本意,死期到了。

      若仍做无谓的挣扎,哪怕李成不出手,依旧能置他于死地,话已到此毫无回旋的余地。

      “果然还有一人!”看不见的隐形者,不是替身不是符所掩盖下的真人。

      黑衣人与符打交道多年,不可能闻不出符上朱砂的味道,以及符施展后产生的波动。

      “我愿意成为你的仆从,换取长久的活下去的资格。”资亦转着脑子另辟蹊径道,“幻楼只要我想就可以做大,从上到下以您唯命是从马首是瞻。”

      “好不要脸!”云舒瞧不起紫衣人,“为了活什么样的许诺都敢开。”

      “呵!”黑衣人瞅着紫楼主瞬间奴颜卑膝的样,笑出一脸阴冷。

      “你已经多活了七十年,放弃吧。”李成毫无在酒楼动手的必要,没了蓝焰只需要半个时辰,该死的人终究会入轮回。

      云舒看了看手,低头瞅了眼光着的脚,没变成根须,剑气是从指尖击出,跟李成的风刃有异曲同工之妙。

      看来是真的变不回去了,根须多有根须多的好处,十根手指头真的不太够用,云舒摇了摇头不想了,即成定局的事多思无益。

      目光重新转到紫衣人身上,看到对方黑如墨的脸色,惊了云舒一跳。

      是真的黑了,一点也不夸张,连着脖子往下露出来的皮肤都成炭了,散发出来的死气,比黑衣人再令人作呕。

      黑衣人见到紫楼主的惨状笑得前仰后合,当着正主的面密谋道:“不若你我联手拿下李成,食其肉饮其血,说不定能得一时安稳?”

      资亦气得浑身颤抖,不是他不想,是不能。

      两人联手未必是李成的对手,况且黑衣人并不是真的有此意图,而是想让他来做炮灰,好趁乱溜之大吉。

      就在气氛出现焦灼之时,自窗外飞来一只朱红的大鸟,变小后落入桌上。

      一抹白色的身影翻窗而入,正是大名鼎鼎的白家家主。

      八十岁的人却有着四十岁的模样,嫉妒得发黑发臭的两人眼中冒火,对桌上的朱雀更是垂涎三尺。

      “这么快找上门,意有所感啊!”云舒瞥了眼姓白的,眼睛的苍老感十分明显,身上倒是没什么臭味,寿数未尽之相。

      李成一把扣住桌上的朱雀,揉搓两下将之变回当初的模样,对白渺道:“你还有二十年的寿命,没了朱雀你会回到该有的模样。”

      “你一出现我便知会有今日,说实话顶着一张过分年轻的脸反而不是好事,总有人喜欢扰人清梦半夜偷袭。”

      如今一切即将回到正轨,白渺没什么可遗憾的,反而松了口气。

      “就此别过。”白渺拱手一礼,化为一缕红云飘出窗外,跑得比兔子还快。

      “这家伙不对劲。”云舒眯着眼睛望向远去的红云,一拍脑门记起件事。

      “朱雀白给出去了,姓白的是一点没付出,当初说好的交换也没下文了,可恶!”

      上当受骗了!

      怪只怪当初提议的是凶人,李成又实在找不出可让姓白的帮忙的地方,一拖再拖之下不了了之了。

      “我认了。”资亦骤然开口,只想求一个离开此地的准话。

      黑衣人一愣,马上明白紫楼主以退为进的目的何在,紧跟着开口道:“我也认命,现在能走吗?”

      黑衣人把他要说的话说了,资亦苦苦撑着快要散架的身体,等待一个结果。

      “随意。”李成不拦着,他和云舒也该走了。

      有了这句话,黑衣人迅速化为一缕黑烟,马不停蹄的飞出窗外,头也不敢回。

      两张符用在身上稳固身体,不至于皮骨分离,资亦眼皮深邃的最后看了李成一眼,飞身而去。

      云舒数着手指在算,还有哪个需要处理的,今天一天都解决了才好,余下的日子就不必这些事操心了。

      半路停下的黑衣人隐藏起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终于让他等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阴测测的笑着缀上去。

      身后有人,资亦有所察觉置之不理,待行至更远的地方,确定李成不会出尔反尔背后下暗手后停下。

      “跟着我有何贵干?”资亦曾厌恶黑衣人,现在却不得不羡慕黑衣人,至少不人不鬼的活尸可以再撑个十年八年,反观自身怕是连今晚都难以熬过去。

      “我看你快要死了,忽生兔死狐悲之感,要不我帮你一把,就看你想不想成为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活尸。”

      黑衣人正大光明的撒下鱼饵,自然他也是有好处可捞的。

      他需要幻楼的力量,成为活尸并非一劳永逸永生不死,需要大量的药材等物维系,有些东西用银子都买不来。

      黑衣人曾去盗过不少墓,眼看越发的杯水车薪,再找不到新的延寿之法下,拖一个濒临死亡又有利用价值的人下水,再合适不过。

      “如你一般活在阴影里,呵!”资亦即心动又不耻,苟延残喘的活着不是他想要的。

      李成连机会都不给他,日后撞见一样的死局,挖空心思苦苦挣扎又是何必。

      “好像你之前的七十年过得不一样是东躲西藏的日子。”快死了嘴依旧硬得很,埋汰起他来了,黑衣人面罩下的脸色难看至极。

      “我已想开了,再如何努力延寿终究躲不过命数。”资亦不做挣扎,执念一消一身轻松。

      “你若再跟下去,别怪我不留情面。”资亦放下话闪身离去。

      先回幻楼,卸下楼主的位置,交待一下后事,此生也不算是庸庸碌碌,资亦简单的回顾一生所为,怅然一笑。

      “哼,死鸭子嘴硬!”黑衣人拿着断臂回老巢,用接续的方法装上断臂,然而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

      不单单是被人斩断的手臂,身上各处不同程度出现了腐化现象,加快了尸身的白骨化,死亡的气息瞬间笼罩,黑衣人恍然间明悟,放行是在放他们去死。

      “该死,该死,李成,你个王八蛋!”急怒交加的愤懑声只维持了须臾,舌头连根脱垂,如果不是全脸包着黑纱,会直接在说话时掉到地上。

      眼睛、皮肉甚至是骨头的连接处,黑衣人拿出压箱底不舍得用的符疯狂的往身上使,奈何死亡的速度要比预想当中还要快,符根本发挥不了多少效用。

      一堆枯骨落地,上面盖着一层黑纱,山洞外飞过一群嘎嘎叫的乌鸦,像是在为洞中人唱起悲歌。

      另一边,资亦交待完所有事,拍着新选出来的紫楼楼主肩膀,语重心长道:“离李成远点,不要再派人去探听消息,我都不是他的对手,你更不行,听劝。”

      说着整个塌成了一堆骨头,眼睛里淡淡的愁绪未退。

      天空不作美,淅淅沥沥的小雨夹着鹅毛般雪片落下。

      雪落在身上抖掉可以不管,雨加雪就不行了。

      云舒拿出伞撑开,站在岔路口踌躇不前。

      “早知道等等李成再下界。”云舒后悔一个人跑到人界来。

      神界太无聊了,空空荡荡的只有美景毫无人气。

      李成还有事要忙,云舒呆不住先行一步。

      神界的小楼对应着人界十一处小楼的虚影,落点没法控制,希望李成快点来找她。

      往路边上站了站,云舒巴望着有人经过,好让她能问个路。

      雨雪落在地上化得很快,涉水而至的噼啪声入耳,一丝丝喜意跃然脸上。

      雪雨挡住了云舒的视线,直到人至近前方才看清,是两名背着书箱打着伞的书生。

      “敢问。”云舒上前一步拦住二人去路,“前方三条路哪一条是前往府城的官道?”

      两名书生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指向左边,“这条,就姑娘一人?”

      这个鬼天气说变就变,极少见衣着单薄的女子孤身在外赶路。

      “多谢。”云舒不答,拱手一礼。

      “不必客气,恰好同路。”另一名书生拱手施礼。

      “走吧,雨太大了伞都快打不住了。”年长一点的段方道,“看样子天黑未必能进城,不行就找处地方避避。”

      乔书赞同的点了点头,再度朝女子看去,打伞之人先他二人一步走远。

      走在前面的云舒拉了拉身上的衣裙,眸光虽然注视着前方,脑子里全是大冬天穿太少了。

      自己没感觉,落在别人眼里就显得格外怪异了。

      拿一件李成放在她这儿的狐裘披上,云舒打着伞往前走。

      风大雨急吹得两人睁不开眼睛,稍稍压低雨伞顶着雪雨前行。

      前方姑娘身上多了件白披风,之前没有过,身上未见行囊,长相过于出挑,又是在这种环境下,很难不让人往别处思量。

      视线下移目光微凝,反观自身脚上的鞋子踩在泥地里,带起的泥点子多半染黑衣袍下摆。

      而前面姑娘的衣裙下摆,干爽一片不见丁点脏污,好似连雨水都格外偏爱不曾沾湿。

      两人的衣摆拎起来能拧出多于一杯水的量,没有对比就不会疑心。

      段方抹了把侧面刮在脸上的雨水,伞在刮风的雨雪天打不住,前襟、衣袖无一处不湿。

      蓑衣自是比竹伞要重,身上的书箱等物已经压得双肩酸麻,出门前取舍只在一念之间。

      他二人是一个村的,今年提前进京是为了参加恩科。

      乔书凑过去都快钻到段方的伞下了,小声道:“没有影子。”

      段方白了乔书一眼:“阴天下雨哪来的影子?”吓糊涂了吧?

      “妖?”乔书闲暇时没少看杂七杂八的话本。

      其中尤以书生与鬼怪互生情愫的故事不胜枚举。

      毫无预兆下遇上眼前出奇的事,脑子里自动对应上了,心底喜忧参半。

      喜的是有生之年开了回眼界,忧的是惧怕羊入虎口,再无生还的可能。

      一大家子掏空了家底供他读书,人说没就没了,竹篮打水一场空白发人送黑发人,谁能承受得了!

      “无视之,别多心。敌不动你我便不动。”

      主要是动起手来未必是眼前女子的对手,以卵击石很要命,如无必要段方只当不见。

      “言之有理。”乔书收起乱糟糟的思绪,一门心思左顾右盼寻找避雨之地。

      天阴沉沉的发闷,大雨持续不断落下。

      脚下的路泥泞不堪,走了约一盏茶的功夫,隐约透过雨幕看到前方有座破屋。

      三人站在门前,无一人上前破门而入,警惕的打量着四下。

      门上用粗树枝别着,窗户上糊的油纸半新不旧,屋顶上的草垫被风吹起一角,刮入屋中的雨水顺着门缝流淌。

      透过门缝可以看到屋内并没有想象中的破败,桌椅齐全表面无落灰,由此可见定是有人居住,闯空门不太好。

      万一住着盗贼,岂不变成砧板上的鱼肉?

      段方的意思是:“再往前走走,到正经的驿站再住。”

      乔书无疑义,驿站有当地官府派人打理安全无余,料想这位姑娘见势不妙,不敢贸然出手。

      又行了一盏茶,驿站看不到影,一处有着火光的破庙相当引人侧目。

      “怎么办?”乔书见姑娘家拐了弯,往破庙方向去了,不禁念叨了一句俗语,“宁睡荒坟不宿破庙。”

      段方十分为难思前想后道:“再往前走走,不行便只能退回来。”

      “可别,说不定是去找其他人下手,躲都来不及,哪有再送上门去的道理?”乔书指得是姑娘入破庙可能的意图。

      “天快黑了,路滑又无灯烛,不便走远。”段方全都考虑到了,指着破庙外走动的影子,“那边有马,不是一般人,倒也无妨。”

      “罢了,依你之言。”乔书掂量轻重妥协了。

      没等走到庙门前,一声断喝响亮耳侧。

      “谁在那里?”出来捡树枝的韩凌听到脚步声,影影绰绰好似女子,心中存疑遂问出口。

      云舒抬高了手中伞露于人前,察觉到锁定在身的凌厉视线,以同样审视的目光看回去,虽说以面识人无绝对,该有的粗浅评判不可或缺。

      破庙无主人人可入,照面一打云舒按原路朝庙内走去,大雨天避风的地方可不好找将就一时。

      绕过喊话男子,云舒留了只耳朵听侧后方的动静,小心点莫着了道。

      破庙的门开着半扇,另外半个被风吹得摇摇欲坠,一人捡了块石头垫在门角,暂时保住了半扇门不掉。

      云舒瞥了屋内点起的火堆,一左一右两波人。

      五名劲装男子点了四个火堆,加上身后跟来装束相同的一人共六人。

      右侧只有一人,身着青衣透着股书卷气,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云舒还注意到屋外树下拴着六匹马,由此佐证了刚刚的推测。

      不排除还有在外捡树枝的人,云舒抬脚跨过高高的门坎收伞入内。

      火堆前添柴的五人齐齐看向门口,容清冷姿色不俗的姑娘过于干净。

      衣裙下摆看不到一个泥点,身上的狐裘皮毛顺滑价值不菲,单独一人出现荒山破庙中,显得有点诡异。

      紧随其后跟着进门的是他们的领头,视线相交各自心领神会收起打量的目光。

      云舒扫了眼供奉的无头佛像,这玩意总给她一种怪怪的感觉,离远一点免得忽生异变波及到自己。

      脚步一偏,走到青衣男子旁边,云舒嗅到一丝似曾相识的味道,不会又是哪个故人之后吧?

      拿出摇椅、桌子和炉子,怎么舒服怎么来。

      云舒毫不在意外人落在身上的怪异目光,把‘不好惹 ’三个字摆到台面上,省得有人不长眼往上凑。

      吃过亏,不想再低调,云舒斜了眼看过来的人,往壶里扔了块寒冰,炉子里放两块火晶,煮茶喝。

      凭空多出一堆东西,再没眼色的人马上收了探究的视线,心下骇然的同时压下另类念头。

      神界唯一能让云舒喜欢的一点,有好多好吃的果子和肉类,整个人往后一倒,左手拿果子右手拿肉干,一边一口吃得极香。

      惬意的躺在摇椅上晃来晃去,半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解决完手里的吃食,云舒拉了拉身上的狐裘盖好闭目养神。

      韩凌的视线移向眼前的火堆,添了些捡回来的湿的树枝,心里不由得好奇女子的身份。

      总觉得有几分似曾相识,像是在哪里见到过,韩凌却又一时半刻记不起来。

      门外忽生的响动引得韩凌等人侧目,抬头看去原来是两名冒雨而至的书生。

      段方、乔书往前走了一段路,发现路中倒着大树,还有好些石块堵在树后,天渐将黑遂退回到此前的破庙。

      进门一看人还不少,让人警惕的姑娘也在其中,身边的用物跟屋里的破旧的陈设一点都不搭,哪来的?心下疑云泛起,加深了之前妖怪的猜测。

      正所谓礼多人不怪,乔书拱手一礼道:“叨扰了,借个地方暂避风雨。”

      “无妨,自便。”韩凌给了回应,屋里地方大互不干扰。

      放下书箱两人到外面捡了些树枝,问好说话的人借了火点燃火堆,树枝表面是湿的烧起来烟大,好一会才散。

      脱下湿衣抖了抖,双手拎着置于火堆边烤干,乔书突然记起庙里还有位姑娘家,特意朝斜对面瞥去。

      极其细微的动作落入韩凌的眼底,书生与姑娘好似认识,或者说有过一面之缘?

      快烦死了,盯着她干嘛,又不吃人!

      云舒拉上拉狐裘盖住脸,闻着狐裘上淡淡的白花味睡过去。

      “嗷呜!”

      哗啦啦的雨声中夹杂着几声不同寻常的叫嚎叫,惊得屋内人打起十二分小心。

      “谁在叫?”六人齐刷刷看向狐裘挡脸的女子。

      烘衣服的书生吓得手抖,差点把衣衫烧着,手忙脚乱的拎起来,又被窜起来的火星子崩到了手,疼的一抽一抽的。

      “门外!”

      乔书也同其他人一样,视线不自觉的瞥向姑娘所在,怀疑门外的怪声会不会是女子的同伴到了,叫声是在对暗号。

      一声接着一声冒似狼吼的动静,惊得屋中众人起身拔剑出鞘。

      今晚注定无眠,云舒掀开身上的狐裘坐起身望向门外,听着像是狼在叫,闻着却是一股子腥狗气,莫非趁火打劫的人到了?

      乔书、段方起身披上半干的衣衫,手里冒汗的去拿立于书箱一侧的柴刀护身。

      眼神状似不经意瞥向另一侧,姑娘的行止牵动着心弦,不得不防。

      两人朝身着劲装的六人瞄去,希望真有情况能守望相助。

      “呦,好多人哪!”人未至声先到,紧随而至的四脚兽一拥而入。

      这才看清哪是什么饿狼,分明是有人专门饲养的恶狗,一只只张着血盆大口,眼神锐利如盯着猎物般极为不善。

      “不错,不错,能捞到六匹好马,没白来赚大发了。”

      得意洋洋的笑声荡开,来者进门打眼一扫,吹起了口哨。

      “啧啧啧,居然有位美人在此,看来大雨天确实能捡不少好东西。”

      邪肆的目光盯住青衣姑娘,似要脱光其人身上的所有衣衫,神情相当的露骨。

      犹如蛇上身的既视感,云舒眼神一凛杀意释放,双手撑在桌子边沿站起身,眉宇间皱成‘川’字,恨不能剥了对方的皮,踩暴恶心之人的眼珠子。

      “哟呵,眼神真带劲,够辣!我喜欢,一会陪爷乐上一乐。”

      云舒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先动手就输了,几句污言秽语不值当生气。

      不能乱杀人,犹记得李成的话,除非不开眼的人先动手,云舒有得是耐心等着。

      话音方落段方、乔书错愕万分,原来不是一伙的?

      还好除了十二只恶犬看上去不好对付,只要拿下唯一的主人还有回旋的余地。八对一稳操胜券。

      太过想当然最易乐极生悲。门外又进来两个人,一人手持斧头一人手握屠夫所用的剁骨刀,个个膀大腰圆孔武有力满脸横肉,比之屠夫更胜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

      段方、乔书见此情形眼里满是凝重,恶犬训练有素比之三人更不好对付。

      人数上已然不占优势,一场恶战难免,若想保全自身不动刀肯定不行,指望旁人痴人说梦。

      老大带着老二老三出门打野食喂狗,不曾想在常去的庙里还能逮到新鲜货,乐得见牙不见眼。

      “伙计们,上!”

      老大只稀罕八人身上的兵器和钱财,其余的喂狗,有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够他们三耍便可。

      指令一下恶狗朝着选定的猎物扑去,哈喇子甩落一地,正需要饱食一顿。

      “美人给老子看住了。”老大指挥着另外两只狗将人盯死。

      恶犬逼近云舒冷哼一声,人她先动不了,恶犬自不必多做计较。

      并指为剑一击祭出,朝她跑来的两只恶犬头在半空中,身体还在往前冲。

      “咚!”直到无头的狗尸及狗头摔在地上,屋内气氛一凝针落可闻。

      “不想死趁早从姑姑奶奶眼前滚蛋。”云舒撂下狠话,冷眼扫视全场,“不要给脸不要脸。”

      以为占到大便宜的三兄弟你看我我看你,着实看走了眼,没想到女子尽然是高手,这……

      “撤!”踢到了铁板硬碰硬不合算,寻思片刻一个眼神递去,叫回了训练有素的猎犬,倒退着往门外行去。

      “阿弥陀佛。”一名身着僧衣长着白胡子的老和尚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若不是对方先出现,谁也不曾发现。

      “女施主不该妄动杀机。”大和尚迈入门内,对着女子目露精光,心里垂涎不已。

      如此功德加身之人世间罕见,机缘近在咫尺自不必留手。

      “啧,妖僧罗可,嘴里念的是佛道,心里行得是魔道,有胆着教训姑奶奶,我看你是嫌活得命太长。”云舒闻着味即知跳出来的程咬金是谁。

      当初李成就不该心慈手软救下此人,如今变得越发人不人佛不佛魔不魔。

      点破身份的罗可微微诧异道:“我与姑娘有缘一见,不知……”

      记忆里并没有这么个人。

      突然脑子里浮现出小时候的画面,罗可面容微变难以置信道:“你是李……”

      那个他以为是女子,打听到的却是太监的人?

      罗可再度端详眼前的女子,骨架明显不是男子的,冒名顶替?

      一阵黑风刮至,一身黑衣的脸白男子打一照面,五指成爪朝和尚后心抓去,尖长的指甲闪着锋利的幽光。

      罗可似有所觉,侧身避开回以一掌,朝黑衣人心口拍去。

      高手斗法其他人纷纷躲到角落以防殃及自身。

      眼睛在女子、黑衣人、和尚三人脸上打转,推测其中的关联。

      黑衣人下腰避开飞开的掌风,身后的关着的半扇大门被掌风击中,轰然飞出落入雨地里。

      “滚到外面打去。”破庙拆了她上哪去住?云舒差点压制不住邪火。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我与你无怨无仇何故追杀我至此?”罗可一脑袋浆糊很是费解。

      “杀我再先不共戴天!”黑衣男子阴冷的眸子盯紧对面的老和尚,试图找出漏洞加在以攻击。

      罗可一脸错愕:“何曾杀过施主,莫不是认错人了?”

      云舒闻言笑出声:“一个活尸,一个和尚,曾经和尚不管不顾要杀活尸,没死成难道是活尸的错?”

      一语点破二人之间的因果关联。

      罗可闻言面色大恸,一下子便想到那个他曾经误杀之人。

      “李成!”二人异口同声道,此事除他二人之外只有第三个人知晓。

      “来了吗?”云舒话音一落望向门外,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啊!”云舒绕出桌子纵身扑过去,“李成,李成,李成。”

      抱住扑来的云舒,李成打量屋内一众人,视线在和尚与活尸身上停留片刻,拉着云舒的手往桌边去。

      李成!那个李成!

      韩凌等人眼珠子掉了一地不说,下巴已经捡不起来。

      今天是什么日子,鼎鼎大名的重要人物都在此处,心脏跳到了嗓子眼,害怕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剑拔弩张的两人瞬间收敛了锋芒,各退一步不再此地大打出手。

      重心放在李成身上,久不露面的人出现在此肯定不是巧合。

      心虚的要数罗可,他欠李成一命,从未考虑过要还,现在提出离开不知能否顺心如意?

      打劫的人见势不妙,先一步溜之大吉,仗人势的狗都夹起尾巴跑在了三兄弟前面。

      韩凌等人聚在一处,眼神交流片刻,往门口处挪去。

      这种随时拆庙的气氛,再呆下去可能到时看的不是别人的笑话,而是自己的死期。

      两名书生犹豫了一下,不像那六人有马可骑,大雨还在下路难行,出去未必就比在庙里强,两人十分默契的缩在角落,不作声降低存在感。

      罗可闪身要走,一道黑影不依不饶的拦在身前,阴冷的眼睛看过来,像是在看尸体。

      云舒把拿出来的东西一收,拉着李成的袖子要走,懒得看宿敌之间的纠葛。

      李成再度现身的消息不胫而走,新的波澜渐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成神(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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