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烟阁记》非嫣然

10、五章、多情无情（一）

　　雨越下越大，浸湿了林中男人，暗红的血水顺着瓢泼的大雨流了老远。眸子里的生气越发黯淡，忽然一片闪电划破天际，夜如白昼。
　　“我就是气不过！”白衣人对着山巅大叫，心里异常委屈，随着嘶吼密云中惊雷滚滚，在他周遭飞掣而下，甚为磅礴！
　　“我为他卖身，为他接客，为他当牛做马，可他从未正眼瞧过我！凭什么？”雷电阵阵，又是几道霹雳应声而下，周遭草木遭了殃，不是被霹的焦黑，便是青烟徐徐。“为个死人？我连死人都不如么？还是他根本就嫌弃我！对！他嫌弃我！”
　　他不愿承认自己不如死人，宁愿觉得是对方嫌弃自己。
　　朦胧中，男子隐约看见狂雷飞舞，无数霹雳散落山林，照的天地苍白。刹那间一个影子映入眼帘，素衣雪肤，神情凄冷，宛如冰封一般的寒！
　　“是他？”男子微微张口，顺着雨水眼中身影又有些朦胧。
　　素衣人缓缓回顾，脸上分不出是泪水还是雨水，别样的惊心动魄！
　　“是他？”素衣人也开了口。
　　“哎哟，大雨天的一跑来这里干嘛！”宁儿撑着油纸伞大叫，“不就是被他冷落了几天么？至于这么折磨自己？实在不想回去，咱们住城外村子就得了！何必非要较真儿？”
　　君凝乌长的睫毛上挂着雨，却不理她，走到男子面前遗世独立，孤漠清高。两只葱白的手指捏住他满是胡渣的下巴，碰触间冰冷彻骨，微微抬起那棱角分明的脸，嘴角多了分诡异的笑，“你能负心薄幸，无情无义，我也能！”

　　楚逊躺在农舍里，面如白纸，脑子烧得火热，只隐隐记得自己去过天牢，冰冷阴湿，里面的女人乌发斜落，头上只簪着跟玉钗。脸色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眸子却莫名的有神。
　　“还不知悔改么？”他嘴里纵然冰冷无情，可心里却是百万分的难过。
　　“悔改什么？”她开口，言语里反倒有些开心。“到这一步多好！”
　　“好？明日就要斩首菜市口！”
　　“嗯！好！”说着惨白的脸上多了丝笑，“不用在这儿深宫冷殿挨日子，不用一个人孤老黄泉，不用再让人逼着走！多好！”
　　楚逊双眼怒张，瞪着她：“你在谋反！”
　　“我晓得！一开始就晓得，他也晓得，一开始也晓得！”邵采华说得近乎咧开了嘴，脸上多了分生气，好似少女怀春。“你知道么？我一开始与他说的时候，还担心他胆小怕事，可没料到他竟痛快的答应了！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你说他怎么就能这般痛快……”
　　“他挺愚笨，别人学一下的事情，他要学好久！性子也慢，总是不缓不急的，一步步踏踏实实的来，更不懂的女孩儿的心思，第一次送我东西就送了这么根难看的玉钗！下次说要送我更好的！我本不喜欢玉的……”素手缓缓摸向发髻上的那个镶石的玉钗，触手冰冷，摩挲许久渐渐也温和起来。
　　“其实喜不喜欢又如何，意思到了我也心满意足了！”
　　“别人都替我不值，可我觉得挺值！一辈子有一个人对你好就值了，何况这人愿意拿性命对你好！无憾，无憾了！”幸福的笑颜丝毫不像是要赶赴刑场，更像是要与爱人长相思守。
　　“逊哥，要是身边有人对你好你可要珍惜，别伤了人家的心！与心爱之人轰轰烈烈一场，死也值得了……”

　　忽然头上一暖，温热的帕子已经在脸上擦拭，削尖的脸蛋不在那般笼着寒气，多了分近人的平和。
　　“多谢……”
　　“谢什么，不过举手之劳！”拧着水，帮他解开衣带，想给他擦身上。
　　“不方便吧……”楚逊一双粗手已经搭上来，嘴里含糊不清。
　　“怎么不方便！”明眸善睐，已多了分笑意，推开他的手，一寸一寸的擦拭，一点一点的轻抚，楚逊强压住内心□□，只可惜还是没能压住。
　　“对不住……”硬朗的脸上多了分羞愧。
　　“有什么对不住……”眸光投来，惊心动魄，还多了分不明的意味，玉指纤纤，摸得他浑身火热，“既然公子想要，我也唯有成全了……”
　　“这……”
　　二人你侬我侬中已经依袅相触，胸膛贴住了胸膛，巫山云雨中，皆是些鱼水之话。
　　“你叫什么？”
　　“君凝”
　　“你呢？”
　　“楚逊……”
　　“楚逊？好似在哪里听过……”

　　清晨一睁眼，看见了一张久别的面庞，只是多了分戾气，揉揉眼才知道并非是他。
　　“这是哪？”
　　“阎罗府！”云琛一身水蓝的袍子，瞪着他，毫不在意。
　　“胡说！我怎么在这儿！”方想抬头，只觉得头晕目眩。
　　“谁知道，清早被巡守的哨兵看到，恰好有个认得你，便送回来了！起初还当你死了，开心了许久！没想又活过来了，真扫兴！”
　　他没心思和云琛斗嘴，努力回想这昨夜，忽然脸上一红，春宵一夜值千金，那人的音容相貌放佛还在刚刚。再往前想却是一张凶恶的面容，自己吃了犒劳盛宴，想在城内四处走走，没想却遭人暗算，结果被打成重伤，本来那群人好似是要害死自己，可隐隐记得又被一个人救了，再转醒的时候已经被丢在山林里。
　　“你认得君凝么？”他张张口，没来由的问出一句。脑海中满是那张削尖的脸，羞涩却娇嫩的喘息，和风细雨的，和他认识的人全然不同。
　　倒是云琛低眉一怔，“谁？”
　　“君凝！”
　　“呵！他啊！”说着冷冷一笑，“云兕儿君望楼里的头牌，前两天还被彬王包去了！”
　　“……”他是妓子？还是他手上的头牌？还被彬王包去过？楚逊头疼得几欲炸开，脑袋里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