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墙》不带脑子写文

42、顾斯年的五年

　　“所以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晚上海风吹在脸上带着海水的咸夹杂着白日里阳光的余温，让人很舒服，不自觉就会放松心弦，想要跟人倾诉些什么。
　　顾斯年一直睡着未醒，连着顾承景也在沐秦淮信息素的安抚下睡得正香。
　　沐秦淮没有叫醒他们，把顾斯年抱回了房间，便看到了坐在楼下的人。
　　苏晓晓看到了正下楼的沐秦淮，起身就往外走。
　　谁都没有说话，但偏偏的，两人都明白双方此刻的最想要做什么。
　　沐秦淮没有丝毫犹豫跟了上去，空旷的海岸边，除了海水拍打海岸的声音，剩下的便是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了。
　　“所以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沐秦淮深呼了一口气，做好了迎接残酷事实的准备。
　　苏晓晓深深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里思绪万千，但最终败给了顾斯年自己做的选择。
　　她也深叹了口气，望着远方，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顺便给予自己勇气说出来顾斯年这些年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想到这儿，苏晓晓忍不住就笑了，但这笑没有半点儿笑意，全是苦涩。
　　“听说你疯了。”敛去笑容，苏晓晓歪着头没有最先回答他的问题。
　　“你要真疯了我看着才痛快呢，你要真疯了才能对得上斯年这些年受的折磨呢。”苏晓晓恨恨说道，她从来没有如此厌恶一个人。
　　沐秦淮无言以对，默默承受着苏晓晓的恨，这也是他该得的，他无法辩驳。
　　“我要当真一件一件从头跟你说，等你听完你会做何感想呢，是心疼多一些还是愧疚多一些呢？”
　　“求你，告诉我。”我放下我的高傲，请求你，告诉我，因为我的无知，究竟让这个人遭受了怎样一种伤害。
　　苏晓晓突然就愣住了，到口的嘲讽突然就没了方向。
　　轻笑一声似是妥协，她淡淡开口道没有一点儿情绪，冰冰冷的：“当年我把他从手术台上带走，但因为他的身体实在是太差了，我不敢冒险强把他送出去，就先把他安顿在了他之前买的那个小房子里。”
　　“我不敢频繁的去见他，因为怕被沐家的人找到，所以我拜托了本家一个医术很好的哥哥帮我照顾着他。”
　　撕烂了缝合好的伤疤，把血淋淋的伤口暴露在沐秦淮眼中，苏晓晓说出了她最不愿意提及的也是她此生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
　　“本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斯年在药物的作用下慢慢有了些精气神，可突然有一天我接了哥哥的电话，电话里他很痛苦，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不敢松神，只能丢掉手上的一切往回赶。”
　　“回到家，满屋子的信息素呛得人难受的厉害，故事仿佛又回到了刚开始，斯年浑身是血地蜷缩在沙发上，你不知道那么大个沙发到底浸了多少血。”那血染红了她的眼让她瞬间丢了魂，站都站不稳。
　　“高级omega的信息素对alpha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斯年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信息素了，他没有办法安稳度过他的发情期了，我没有想到会这么巧。”她没有看到事情的经过，但她到来的时候，顾斯年早已经不省人事了，而哥哥为了不伤害顾斯年把自己结结实实绑在餐桌腿上。
　　但信息素的伤害是不可逆的，他虽然控制住了自己不去侵犯顾斯年，但他却控制不住努力去迎合顾斯年的信息素，alpha的信息素是侵略性的，是代表占有，而对于已经终生标记过的顾斯年来说，迎面而来的信息素不亚于被人生生剜去了腺体，其痛苦可想而知。
　　他无意识的自残以缓解那股痛，却终究是杯水车薪。
　　“这件事之后，他开始恐惧alpha的信息素，我便清空了小岛上所有的alpha，可后来一次的发情期让他连omega的信息素都无法容忍，他没有办法接受任何信息素，我便想着把小岛上的人员全部换成beta，但被他制止了。”
　　“他赶走了小岛上所有我派过去的人，自己一个人就这么待在小岛上，所以陷在孤独里五年的何止你一个。”
　　苏晓晓一年里能去看他的时间不多，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为数不多能见面的时间里，顾斯年总是病恹恹的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可无论怎么问得到的回复永远是那几个字。
　　他没事，不用担心。
　　沐秦淮垂在身侧的手，已然捏紧成拳，颤抖着强忍着心底的痛苦。
　　苏晓晓往沐秦淮心口上插着刀子继续说道：“你见过吃药跟吃饭一样吗，十几二十粒，小瓷碗都能有半碗，他就这么吃了四年多，前半年才一点一点开始放弃药物治疗。”
　　“你见过骨瘦嶙峋却一点儿饭都吃不下吗？他刚开始上岛不知道是因为水土不服还是什么，什么都吃不下，吃什么吐什么，甚至连水都喝不下，那段时间他只能靠输液来维持他基本的生命体征，因为后来一段时间他醒不过来了，我甚至都怀疑他是不是撑不过去了就。”
　　苏晓晓越说声音就越是哽咽：“我想着送他回去吧，被沐家找到也无所谓了，只要活着就好，可就在我安排好一切的时候，他醒了，他不要回来，沐秦淮你能明白吗，他宁可死在异国他乡，他都不愿意回来。”
　　“心疼吗，先不要着急心疼。”苏晓晓光是看着沐秦淮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可这一刀刺得还不够深。
　　“我之前不愿意回来，我想照顾他，可是斯年不要我留下，他不希望我为了他做出牺牲，我拗不过他，却也不放心他真的一个人在岛上生活，便安排了一个beta医生偷偷地关注着他，斯年每天晚上都会在沙滩上散步，然后坐在木亭子里的秋千上放空自己，我不知道他想了些什么，但每次回来之后总会在泳池里面投下几个许愿瓶。”苏晓晓抬着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秋千，在那个小岛上，有一个跟这个一模一样的秋千。
　　跨越时间空间，两人看着那空荡荡的随风摇摆的秋千仿佛看到了当初顾斯年靠坐在上面的模样。
　　苏晓晓看到了沐秦淮眼中的痛苦，但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没了那种报复的快感。
　　反正都已经说了，苏晓晓也没打算再藏着掖着了，继续开口说道：“我本来是不愿意斯年再回国的，直到前段时间，我通过斯年的手机接到了一个电话，二八慈善基金会，你应该有听说过。”
　　二八慈善基金... ...
　　沐秦淮闲暇时偶然刷到过，只不过营销号把它写得太神了，犹如当代救世主一看就很假，所以沐秦淮并没有当回事，这又和顾斯年有什么关系？
　　二八慈善基金会... ...二八... ...二十八！
　　和他有关！！！
　　“只要稍微了解一下就会知道这个慈善机构的幕后boss是谁，说出来你应该会很熟悉，他的ID叫南墙，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南墙，他只活跃在有你的地方，早年有人扒出了南墙是你沐秦淮的粉丝，此后他们便把这不知名的善挂在了你的名下。他把百分之七十的积蓄都投在了这里面，功名却与他毫无干系，但是他不在乎呀，看着你踩着他为你制作的嫁衣越走越远他甘愿呀。”
　　苏晓晓慢慢站起身来，俯视着沐秦淮。
　　沐家唯一的继承人、天之骄子、生来就在金字塔尖的人，无数人上赶着追捧的、奉承的，都是眼前这个人，他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千万人的喜爱，被爱者有恃无恐。
　　而顾斯年呢，单纯的、善良的、一腔热血的，一点点努力，一步步靠近。明知不被关注，明知没有希望，可爱人者甘之如饴。
　　她该怎么去评判呢？
　　“他们打电话过来是因为斯年账户上余额所剩不多，我听着不对劲就去查了查，然后所有都被我查出来了，还记得我给你透露斯年位置那一次吗，你们因为莫奈分开了一段时间，斯年在离开之前还不忘往账户里充了一大笔钱，他从来不舍得真的离开你的。”
　　“可是五年前我带他离开的时候，他丢掉了所有通讯设备，放弃了一切你们能找到他的机会，如果不是因为那通电话，不是看你们那孩子可怜，我根本不会劝他也不会让他回国，沐秦淮你这个人就活该被抛弃，你就不该得到别人的真心。”说罢，苏晓晓白了他一眼像是没什么可跟他说的转身就要走。
　　说是要走，谁知道大小姐刚走没两步就又折返回来，她哪里在乎沐秦淮毫无血色难过得快要死过去的样子，积压了五年的怨气趁着现在全部都爆发了出来，同刚才的悲戚不同，返回来的苏晓晓满是怒气：“不是，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那莫奈和你有什么关系呀，你又说和他在一块不是因为爱情，一边儿又无条件地偏向他，你每次选择他的时候脑子里到底有没有想过你还有个叫顾斯年的伴侣呀？你们不是从校园到婚纱啊，他眼睁睁看着你站在莫奈身边那么多年呀，好不然容易得偿所愿来到你身边了，最缺的就是安全感，可是你呢？”
　　“你都做了什么呀？真心不是像你这般用来践踏的，这次是我心软放他回到了你身边，我不管你之前是什么挫样，既然他选择原谅你，我们就不会再说什么，但如果你再昏了头因为不相干的人伤害他，你就等着吧，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报复你，不死不休！”
　　这话说得太严重了，还沉浸在悲伤中的沐秦淮忍不住抬头。
　　背着光，他看不太清楚苏晓晓的表情，但那一句不死不休却深深插进了他的心里，带来几丝异样的味道。
　　但沐秦淮现在哪儿顾得上揣摩这些，苏晓晓口中说出来每一句话组合成了看不见的尖刺，一根两根千万根毫不留情刺向了他，刺得他体无完肤却又无力反抗。
　　他赶到医院的时候，顾斯年就已经被人带走了，留给他的只有沾满了鲜血的手术台，没有人愿意告诉他顾斯年去了哪里，没有人愿意帮助他。
　　仿佛在那一刻，所有人都觉得离开他才是顾斯年做的最正确的选择，而他所受到的痛苦全部都是他咎由自取。
　　沐秦淮疯了似的找遍了每一个他能想到的地方，但是没有，哪里都没有，就连最放心不下的沐家庄园都去了，可还是没有，顾斯年就这么彻底消失在了他的世界。
　　痛苦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沐秦淮终于还是相信了，顾斯年是彻底不想要他了。
　　等了他那么久那么久，跟着他受了那么多那么多委屈的顾斯年最终还是被伤透了心。
　　兜兜转转五年又五年，人生又有几个十年？
　　沐秦淮掩面蹲下，海浪声遮盖住了男人无声的哽咽，愈加昏暗的天色藏住了他顺着指缝慢慢滴落的泪水。
　　说出来了却也不痛快，苏晓晓深深看了他一眼，终究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去，留下沐秦淮一个人沉入无尽深渊。
　　说了这么多，其实苏晓晓心里也不好受，她很了解顾斯年，他并不屑于让沐秦淮知道他所做的一切，但她苏晓晓不行，她见不得沐秦淮一无所知地接受顾斯年全部的爱。
　　两个人出来的时间不算太短，算算时间，顾斯年应该快醒了，她也要去接受她的审判了。
　　果真同苏晓晓估算的差不多，顾斯年已经醒了正坐在沙发一侧正同秦年说话。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苏晓晓推门的手就顿住了，她下意识想要逃避却不想门后悬挂着的风铃还是暴露了她的行踪。
　　本来还在交谈的两人的视线随着这一声响全部转移到了大门上。
　　苏晓晓手足无措地站在中间，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目光闪躲着不敢去看顾斯年。
　　顾斯年哪里不晓得苏晓晓为何这般姿态，当即笑着站起身来走向苏晓晓把她拥在怀里并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以使她能够放松下来。
　　他当初为了彻底断绝自己的念想把手机交给了苏晓晓来管理，五年里所有的动态也全部都是苏晓晓发布的，他则彻彻底底把自己隔离在小岛上，外界所有信息都只能通过苏晓晓来传递，而关于沐秦淮的事... ...他何尝不知道苏晓晓会多想，这不马不停蹄就来见她了。
　　五年前是他选择离开的，也是他自己丢掉了所有念想打算永远就不回来了的，苏晓晓本身就没有做错什么，又何苦深陷愧疚的泥潭无法自拔。
　　“眼睛怎么红了，沐秦淮欺负你了？”顾斯年放开了苏晓晓拉着她，把她牵引到秦年身边问道。
　　秦年看着顾斯年往他的方向过来，本想起身让开位置的，却不想还没有起身就被顾斯年按住了。
　　看着坐好的两人，顾斯年走到对面，他刚才坐着的位置。
　　他可是太了解苏晓晓了，自从秦年嘴里知道他们俩一块儿出去之后，顾斯年就已经猜到了苏晓晓想说什么，会说什么。
　　苏晓晓摇了摇头，面对顾斯年，她莫名有些心虚，明明电话里还没有察觉呢，怎的人到跟前了，反而不敢抬头看他了。
　　“他给你气受了？”顾斯年看她那个样子开始明知故问。
　　说起来受气... ...得先把苏晓晓哄好了呀。
　　晚些肯定还有一个要哄的。
　　顾斯年忍不住笑了：“要他给你气受了打回去就好了，这么多年没运动了他肯定打不过你。”
　　听到这话苏晓晓也忍不住笑了，终于抬起头说着回答道：“不说这么多年没运动了，就他还敢打我？”
　　“那肯定是不敢的。”顾斯年看她终于肯抬头正眼看他了，心里欢喜接了她的茬。
　　“爸爸... ...父亲... ...”顾承景害怕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吸引了三人的目光。
　　尤其是苏晓晓，目光一锁定住楼梯上那小身影，下一秒，沙发上便不见了踪影。
　　陌生的环境本来就让他感到害怕，没有找到熟悉的身影不说，睁眼还有一个陌生女人冲向了他，吓得小承景嘴巴一瘪就是要哭。
　　“想想。”顾斯年适时开口，阻止了一场世纪大战。
　　听到了顾斯年声音的顾承景就像是找到了自己的主心骨，伸着手就要他抱。
　　他伸手的动作刚好便宜了苏晓晓，只见苏晓晓飞快地跑上楼，抄起小宝就往下走。
　　顾承景性格本就不是闹腾的，陌生环境带来的恐惧在看到顾斯年的那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由着苏晓晓抱着自己一步一步靠近顾斯年，乖巧地揽住苏晓晓的脖子，生怕一个不稳就摔了他。
　　“叫干妈。”顾斯年指着苏晓晓教顾承景叫人。
　　苏晓晓刚坐稳，顾承景就扭着要下来，苏晓晓自是知道他是要找顾斯年的也就没拦住。
　　小小的身体借着顾斯年伸出的手爬到了他身上，乖巧地窝在顾斯年怀里看向苏晓晓怯生生叫了声：“干妈。”
　　“啊... ...儿子呀，这一声干妈叫的，命都给你。”苏晓晓略微有些夸张道。
　　“这是叔... ...哥... ...”轮到秦年了，顾斯年犹豫着不知道该让小宝叫他哥哥还是叔叔。
　　要论辈分来说该是叫叔叔的，但按照年纪来说，叫叔叔又有些吃亏了。
　　“叫干爹吧。”苏晓晓意有所指道。
　　顾斯年的目光随着顾承景一声干爹若有所思落在苏晓晓和秦年身上。
　　搞半天不用他撮合呀？
　　同样不可置信的还有干爹本爹的秦年，他陪在苏晓晓身边一年又一年，意外得知苏晓晓对顾斯年的心思后，他便有意无意的模仿着顾斯年的一切。
　　他一直未曾开口说出那一句喜欢，因为害怕说出来了万一被拒绝那就连朋友都没得做了，他想一直陪在苏晓晓身边哪怕只是个朋友。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她亲口教导小朋友叫他什么？干爹？
　　顾斯年的视线不停在两人身上打转，半晌终于反应过来，抱着顾承景起身说道：“我让陈辰和徐路去酒店打包了饭回来，我和想想去叫秦淮回来吃饭，你们继续。”
　　说罢，便把舞台交给了他们两个人。
　　苏晓晓见证了他的成长，在他人生道路上占着不可替代的地位。
　　秦年这个孩子当初那么多次合作，也算是知根知底的，要两人真能好好发展发展，也不失为一段佳话啊。
　　“为什么干爹看着那么开心呀？”顾承景勾着顾斯年的脖子，靠在他的怀里问道。
　　刚才他那个脸色看着好吓人，那嘴角恨不能咧到耳后根，活像是要吃小孩似的。
　　“因为爱情呀。”顾斯年茫无目的地走在沙滩上。
　　出来的时候忘记了跟苏晓晓要定位，出了门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沐秦淮在哪个方向。
　　“那想想不要爱情了，好可怕。”
　　顾斯年没忍住一下子就笑出了声点了点顾承景的额头说道：“等你长大了要还这么说我才真的相信你呢。”
　　“长大了我也不要爱情。”顾承景傲娇地撇了撇脸说道。
　　顾斯年就记着自家儿子这句话了，以至于闲的没事干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当着十七岁就和人定了终生的儿子的面儿把这句话拿出来当个趣事逗个乐子。
　　当然了，这都是后话了。
　　现如今的顾承景小朋友还是坚持挂着寡王的招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