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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夜会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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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水,星辰如梦。
正是夜半时分,一天中最安静的时刻。整个素客庄似是也进到了深度的沉睡中,伏在月色下随着繁星的闪烁一吸一呼,偶尔有清风拂柳,荡着,被月色浸润的流水映着满天星河,似是怕惊了谁的梦。
恰是在这静到极致的夜晚,修筑精美的圆拱桥上,却出现了个格格不入的红色身影。
清韵已经将全身上下重新整理了一遍,换掉了染着血的脏衣服,着了件漂亮的华衣,裙摆拖地倒也不显得累赘,只觉少了份稚嫩,多了份高贵。
她一步一步地踏着桥而过,顺着河边走着,不急不缓,最终竟走到射杀霁冥兽的樱花林前。她于河旁站定,目光透过滚着波涛的层层流水,不知在望些什么。
背后的樱树林被风吹动,树叶摩擦“沙沙”的作响,清韵发间的头饰碰撞在一起,发出好听的哐当声。
她叹了口气,半是沮丧半是无奈地低声道:“还是被发现了啊。”
风吹得更烈了,少女柔顺的发丝被吹得飞起。清韵转过身,声音却带上了一丝柔情:“知道是你,出来吧。”
霎时,风停了,不知从哪儿闪出一男子,速度快得令人发指。只眨眼的时间,他便已单膝跪于清韵面前,黑影般来去无踪。
那男子一身干净利落的劲装,几近和黑夜融为了一体,黑发盘于头顶,下半张脸被一张黑色假面遮住,只露出一双透不出光的眼睛,低沉的声音从假面后传来,显得有些发闷:“主上。”
“你速度也够快的,我前一秒才解了封禁的灵力,你下一秒就顺藤摸瓜地找到我了。”
清韵轻叹着走至黑面男子面前,轻轻扯了扯他手臂,却不料竟没把他拉起来。
她顿时挑高了眉,用一种惊讶乃至于不可思议的目光望着他:“干嘛!不就是偷偷出来玩没带你嘛!怎么还生气了?”
黑面男子不答话,依旧跪于清韵面前。反倒是林间的风突然发了猛,呼啦啦地从两人身边吹过。
清韵见努力了半天没什么用,便很知趣地停止了这种无聊的行为,转而换了另一种方法。
她无奈地望着面前这个倔得不行的人,叹气道:“秦谷,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耍什么脾气。先说好,我只数三秒。”
“一。”
“二。”
清韵挑着眉数了两下,而后没声了。
三。
她在心中默念,下一秒,秦谷起了身。
“你也没变嘛。”清韵心中暗笑,这家伙说是生气,其实也不过是装装样子。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这五年过得挺好的,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你大可放心。”清韵目光望向远处,轻声道,“我舍不得离开这里,想再留一段时间,留到不得不走的时候……”
秦谷闻言不由自主地望向了清韵,却在对上她那一双棕黑的眼眸时,猛地低下了头。
“主上若不想看见属下,说一声即可,何必……何必封禁灵力。”秦谷的声音听上去极为沉闷,这话似是他用了全身的力气才从牙缝中挤出来的,细听还带着颤抖与不甘。
清韵一愣,突地一股火冲天起,咬牙切齿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一天到晚脑子里想些有的没的,当初怎么没发现你心思那么多呢!”
她恨铁不成钢地瞪着面前那个男人,骂道:“我不想见你?我想你想得快死了!我一天见不到你就吃不下饭!一天见不到你就睡不着觉!我一天见不到你就活不下去!行不行啊?”
她喘了一口气,接着冷笑道:“你倒好,两年不见就给我扣上这么大个帽子,你干得好啊,秦谷,你干得太好了。还有,什么属下!谁是属?谁是下!”
秦谷低下头,没反驳,但从一开始就暗着的双眸似是找到了光源,竟是慢慢闪起了细碎的光。
“这段时间我就不回去了。”清韵板着脸,可能是感觉骂得差不多了,她脸上又浮现出戏谑的笑,半眯着眼睛望向漆黑的天空,“我啊,还得留下来看戏呐。”
“人界,快要变天了。”
与此同时,魔界的罗刹殿内——
云佼依旧身穿那件黑衣,右手撑头,双眼微闭,竟是连一点呼吸的动静都没有,静得像幅画。
直到门口响起了推门声。
随后,罗刹殿的门被关紧,似是有什么人走了进来,却不知为何,没有脚步声。
“主上。”来人单膝跪于云佼身前,发出的声音却是个女声。
“人抓来了?”
“是。”
云佼闻言睁开了眼睛,明明是柔情似水的眼眶,眸中透露出的却是野兽的精光。她瞥向那个女子,这才看清她的容貌。
那女子半跪于地,却依旧不难看出原本是个美人。只是她脸庞清瘦得有些过了头,脸色苍白得像是用颜料抹上去的,透着一股死气。
她没有穿鞋,不知之前受过什么伤,每走一步便会在走过的地方投下一个血脚印,不一会儿又消失了。
这正是魔界四大护法之一——血娃娃。
“辛苦了,阿蓉。”云佼坐起身,嗓音温柔。
血娃娃低头微笑,云佼的话好像让她极度愉悦,就连原本苍白的脸色也红润了些许。
“把人带上来。”云佼极为随意地开口,仿佛这对她来说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就连她自己也没察觉,在那玄色华服的衣袖之下,她的手已微微颤抖。
血娃娃起身往门口瞥了一眼,而后静止了几秒,似是用秘术在对门外的人传讯。
不一会儿,门口进来两个侍卫装扮的人,一左一右架着一个女子走至血娃娃身旁,将那女子压跪在地上之后又规规矩矩地拱手一礼,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罗刹殿。动作极快且干净利落。
血娃娃瞥了一眼那女子,却见她低着头,垂下的散发遮住了脸,叫人看不清面容,被丢下后一动不动,了无生气,便没趣地回了头,面向云佼道:“主上,这便是你要找的人,只是……”
她顿了一下,似是有所不解:“她武力值实在算不上高,我没花多大力气便将她制服了,不知主上抓她过来有什么用处。”
云佼却远不似刚才那样冷静,她疾步踱至那女子面前,一向平静的语调竟在此刻染上了急迫:“你就是殷语?”
那女子闻言动了一下,却依旧没有答话。
血娃娃见状,毫不犹豫地抓住了殷语散落的长发,逼迫她抬头,却在看到她面容时微愣了一瞬,倒不是因为她的容貌,而是因为那双桃花眼。
那双原本深情款款、柔情似水的桃花眼,此时像是淬了毒,冷得可怕。
明明她才是跪在地上的那个人,但那双眼中竟丝毫没有害怕,没有求饶,甚至还含着满满的傲气。
“你就是殷语?”云佼第二次耐心重复。
殷语冷漠地盯着云佼,声音似是在寒潭里浸过:“是。”
“告诉我,凝天镜是从哪儿得来的!”因为焦急,云佼的声音都染上了一丝颤抖,她甚至都没注意到自称。
殷语却只是冷笑着,嘲讽地看着云佼,半个字也不答。
“魔尊在问你话!”血娃娃扯了扯殷语的头发,威胁道。
殷语吃痛,被迫皱紧了眉,眼中却不见任何恐惧,轻蔑且不屑地冷笑:“她问我,我就要答吗?”
这话似是当头给云佼泼了一盆冷水,她对视着殷语的深眸,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她缓缓直起了背,极具压迫感地低头对着殷语道:“你要清楚,你现在不过是个阶下囚。即便你从小被娇生惯养着长大,到了本座这里,依旧得低头。”
殷语受着云佼的压迫,却不露任何胆怯,反而微勾着唇,一字一句道:“我是素客庄的小庄主,从不为任何人低头。”
她是被殷算子捧在手心宠了十六年,在蜜罐子里泡了十六年,但她绝不是温室里的花朵。
她是所有素客庄弟子的宠儿,但她更是素客庄的小庄主。即便她被捕,即便她沦为阶下囚,也压不弯那铁骨铮铮的脊梁,折不断那潇潇而立的傲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