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有关某位天才的故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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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在一切开始前所发生的故事。
在没有人知晓的地方，在某个孩子的梦里，曾经发生过的对话。
因为想要得到某种东西，他一个人出现在了这里，沉默地在无人的街道上行走着。
夜色降临了这片土地，取代日光的，是四处亮起的路灯，以及商店里装饰的五彩斑斓的霓虹灯。
周围的人绕着他行走，他的身侧空落落的留着段距离，像是在等着谁一样。
“你还不走吗？”
有人和他搭话。
长着一张完全看不清面容的小孩，手里拿着一个企鹅造型的气球。
“已经到时间了。”
他不说话，也没有看孩子，只是保持着沉默，就像是哑巴，默不作声地与人对持。
“再不走的话，会来不及哦。”
企鹅晃来晃去，小孩转来转去。
他的视线跟着对方旋转。
“回去吧。”
你啊，说来说去就不会讲一些其他话吗？
一直一直就只是稍微改了一点，但话语意思却从未改变过。
就像是木偶人一样，再说点别的话吧。
没有脸的木偶人没听到他的要求，只是继续着重复那些字眼。
“不回去真的可以吗？”
要回到哪里去呢？
他往前走着，一直一直，道路像是没有尽头，月亮明亮得晃眼。
要像辉夜姬一样轻飘飘地回到月亮上面吗？就算没有翅膀。
孩子一路跟着他，边牵着摇摇晃晃的气球，边踩着他的影子往前走着。
看不清的脸上露出的是怎样的神情，耳边却捕捉到了带着笑的声音。
“回去吧，你应该回去。”
往前，继续往前，把声音甩在后面，把人丢在脑后。
现在要做的只剩下一件事情，那就是不停地向前，直到抵达尽头为止。
在那之前，即使想要停下，他也无路可去。
——因为哪里都没有地方在等待着他。
他只被赋予了“向前”的这一权利和选择。
真奇怪，权利和选择是谁教给他的。
......
“......你为什么不跟着我了？”
不知何时，耳边纠缠不休的声音也停止了。
你也走了吗？
并不是寂寞，只是像是气球，被针扎破后，有什么东西流逝掉、空掉的感觉。
就像是他甩开的那些东西一样。
偏过头，那个孩子仍旧站在他的旁边，只是安静的像是失去了生命的人偶。
但所谓人偶，也就是这种东西吧？
漂亮、安静、听话，这才是所有人喜欢的模样。
这才是具有价值的东西。
但……得到所有人喜欢的就是好的吗？
他保留沉默，就像是嘴上已被丝线缝起，只是稍微想动一动，以至感受到皮肉被牵扯，撕破后传来血淋淋的疼痛就让他近乎难以忍耐。
好痛啊……好痛啊，我在流血，我在受伤。
——有人看到吗？
皮肉被撕开，如果不开口就好了。
那样就不会受伤了，那样就不会感到痛了。
他开始止不住地颤抖，就像是灵魂终于反应到了躯壳。
身体颤抖着，弯下腰，如同要抱住，要保护自己一样，将双手环绕并按住自己的胳膊。
......好痛苦。
我为什么会得到这种待遇？
是因为我违反了规则吗？
是因为我想要开口吗？
我是为了这份痛苦从而诞生的吗？
书上没有教导过这种内容。
人偶不说话，他抬起头，总看不清那模糊的面容上的表情。
是在笑吗？是在哭吗？
是在同情他？还是轻蔑他？
那些对于他来讲过于复杂的东西弯弯绕绕地纠缠在一起，已经找不到最开始的线头，也唯独剩下拿着剪刀把它们全都破坏的一个选择。
他只有这个选择......真的吗？
救救我，帮帮我，不要看着我……
……为什么你只是沉默地看着？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双脚已经开始感到沉重，仅仅是呼吸也像是被什么压抑着格外费力。
没有任何东西存在的双肩上，有着实质化的重量。
在双脚上存在着无形的锁链，叮叮当当响着。
锁链连接着被他舍弃掉的东西。
锁链连接着他曾经想要的东西。
磨损伤口后有鲜血流出，在脸上和手上像是画一样勾勒出了滑稽的表情。
他艰难擦拭着，一次又一次的。
但人身体里真的有那么多的血液可以流出来吗？
还是把泪水和鲜血都弄错了呢？
也许是因为太痛了，所以他正在流泪。
因为感知失调，所以对世界产生了【误解】。
“你必须该走了。”
......啊。
那个人偶又开口了。
将目光投射而来——
沉默的那孩子突然笑了起来，有某个瞬间，他似乎是看清了藏在模糊的面具下的皮囊。
于是玻璃碎裂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中响起。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碎片撒在地上，像是小小的钻石，像是夜幕上的星屑。
霜雪一样的白发，湛蓝如宝石般的双眸。
拿着气球的孩子对他竖起手指，凑在唇前，狡黠着一笑，嘘了声。
他注视着那张毫无血色的唇瓣一张一合。
“醒来吧，你不想知道真正的【爱】是什么模样吗？”
一张一合，血淋淋的，廉价的颜料涂在玩偶脸上。
那张漂亮的面孔在看着他，那张熟悉的脸在对持于他。
不是怜悯，更不是轻蔑。
那个孩子只是在笑着，任由那些黏稠血液流个不停。
残破不堪的嘴角，丝线也被染成红色。
直到刚才他都无法看清的脸。
在疼痛被意识到的瞬间，在他下意识开口的瞬间。
有什么东西消失掉了，有什么东西得到了承认。
因此他终于能看清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是那样的疼痛，那样难以忍受的痛苦。
而人偶却依旧在说话，眼睛，嘴巴，身体，都仿佛在说话。
一双冰冷的手抱住了他一直不停颤抖的躯壳，冰冷的触感像是触碰了灵魂。
“……我不知道啊，我要怎么做才好。”
“所以你必须要回去，你知道的吧？”
有人用剪刀把乱成一团的丝线剪开。
有人用锤子把锁链砸断。
“我……”
他本能着想要开口，用颤抖的手贴上人偶的笑脸，所以鲜血再度涂抹上了被缝住的嘴角。
分不清是谁的血，他只是想要看清那张脸。
但对上目光以后，他发现那张脸又并非是那般相似了。
一样的眼睛，他还见过另一双。
我到底应该选择哪边才对呢？
为何你即便疼痛也要开口呢？
【爱】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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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终睁开眼，游乐场的灯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旋转木马依旧放着欢快的乐曲，而他前后空空如也。
他的身边似乎也总是如此。
空气中传来了棉花糖的香味，爆米花的香味，游客里，则有许多父母正拉着孩子的手。
笑声被风吹向了每一个角落，而男孩坐在旋转木马上，朝那些来来往往的人群看去。
全部都是一些看不清楚脸的人，侧耳仔细听的话，就能听到一些不知道谁正在发出的代表渴望的声音。
“爸爸，我要去坐海盗船！”
“不可以哦，小孩子不能去坐那个。”
“为什么？我就要去！我要去！呜呜……我要海盗船嘛！！海盗船！”
“宝贝，好了，不要闹你爸爸了……我们去玩碰碰车吧，你看，那里有你最喜欢的小飞象，你还能和它合影。”
发出的尽是代表【幸福】的声音。
“可是……可是！”
“亲爱的，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所以要给其他弟弟妹妹做个榜样。看，那边的弟弟都在看你了。”
我，在看着吗？
“......哼，算了。下次、下次我一定要去海盗船！”
是谁？
明明没有嘴巴却不断发出声音组成的一家三口，明明没有眼睛却觉得被注视着。
他从木马上爬了下来，因为太久没有活动而有些踉跄。摇摇晃晃地向前走着，活动着已经全然僵硬的四肢。
真是奇怪，明明是他的身体，却感觉如此沉重，就像是被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所操控了一样……几乎能听到关节之间发出的生锈咔嚓声了。
真是奇怪，明明最开始的时候，身体不是这样的，应当是更加轻盈，应该是更加......
“——你知道真正的爱是什么模样吗？”
往前走，脑袋开始传来剧烈疼痛，有尖锐的钉子被打入其中，有锋利的刀刃切开了皮肤。
有什么已经不是很重要的东西，被挖出来，被丢弃掉。
“我不知道。”
有人说。
往前走，绕过一个又一个没有脸的人。在幽灵们呈半透明的身体里穿梭，他低着头只管一个劲儿地迈开脚步往前走，脚步越来越快，就像是在逃跑一样。
回到月亮上吧。
如果只能获得痛苦，那就回到月亮上。
这样想着，热闹且只有他一个人的游乐园，好像也到了尽头。
“——我爱你。”
……啊。
他忽的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去，近距离贴身伫立的男人正看着他，露出笑容。
女人也朝他伸出手去，抚摸着他的面容。
柔软修长的手，温暖的肢体。
他看着他们，看着最后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幽灵们。
他们的脸上本有着属于人类的面孔，但此刻却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了。
即便如此，在身体里流淌着的，属于血脉亲情间那副温热的链接，让他依旧能够认得出他们。
于是他开口。
被染成红色的丝线再次从这幅幼小的躯壳上制造出新的伤口。
“爸爸，妈妈。”
他说。
于是父母看着他，露出了慈爱且包容的神情。他们亲密着握住他的手，弯下腰来温柔地抱住他。
于是他在骨骼的咯吱作响中，被扯断了手脚，被冰冷的异物侵入了腹部。
疼痛传来的瞬间，却并不让他感到意外。
也许他就是为了获得这个，而来到这里的。
为了……证明些什么。
用伤害，用疼痛。
“——我爱你。”
他们喃喃自语着，亲手将他们唯一的孩子所杀死。
断裂掉的手脚落在了地上，被撕裂开的腹部里有糖果还是星星的碎片四处散落着。
因为疼痛而颤抖，却突然开始微笑的脸上。
他张大了嘴，尽自己所能的，就像是要将所有情感呐喊出来一样，把嘴张到最大。
所以血淋淋的肉块和四线相互纠缠着，一起掉了下来。
“——我爱你。”
是骗人的吧？
因为真的太痛苦了。
真是个不像话的人偶。
他想道。
此刻，是一定无法如往常那般显得安静且美丽了。
“爸爸……妈妈……”
残缺的，破损的人偶说着。
他的胸腔破开了一个黑漆漆的大洞，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正宛如液体般流出。
缠绕成团的丝线，禁锢在脚上的锁链。
除了破坏之外的，还有其他的方式吗？
如果我是【天才】的话，应该什么都能做到，什么都能够想方设法得到才对。
仔细想想……要再仔细地思考......
哪怕人偶本身并不需要思考。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有关某位天才的故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