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在火葬场里捡老婆》幺橘

41、手表

　　C大春季校运会最后那天的比赛项目林渝没报名，连着后边的周末给自己放了个三天小假，一清早就坐大巴回了洹县。

　　天气晴朗，小路旁开满了不知名的小野花，白的紫色粉的黄的，衬着湛蓝蓝的穹顶和软绵绵的云朵，漂亮得好像动漫里的世界。

　　林渝到家歇没多久就被林若宜拉去做苦力，带着俩小孩做大扫除，冬季的衣服棉被褥子该拉出来晒的都抱出来摊在太阳底下，把闷了一整个冬天的霉气都晒化，只留下太阳公公带来的干燥温暖味儿。

　　林爻和林起自告奋勇去打水拖地了，林渝进卧室收拾整理屋子，归整到书桌的时候却突然从收纳柜里摸出来一个小盒子，伸手打开，居然是最开始郁时川扔掉的那块腕表。

　　压在一堆杂物下面太久，都快记不起来了，林渝静静地看了两眼，装进了自己的背包。

　　下回拿去还给他吧。

　　半大小子精力旺盛，就没有消停过的时候，林爻和林起边拖地边拿着拖把杆子当长枪，在客厅里戳来戳去，伏地魔在旁边上蹿下跳捣乱，一不留神踩翻脏水盆，惨叫着被淋成了落汤猫。

　　猫受了惊，跟个导弹一样在沙发上疯狂乱蹦，浅色的沙发罩子被踩得惨不忍睹，林渝看着头疼，只好接过小孩儿手里的拖把让他们先把猫抓去洗澡。

　　两层楼拖完费了点时间，正好洗衣机里的衣服洗好了，于是端起满满一盆衣服拿去院子里晾。

　　午后的阳光很足，晒在皮肤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林起和林爻已经圆满完成了洗猫大计，正给猫设计造型，林爻按着伏地魔奋力挣扎的小短腿，林起高举吹风机，邪魅一笑。

　　虽然看起来表情有点变态，但他吹毛的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吹之前还知道自己试一试温度，怕小猫觉得烫。

　　可能是因为长大了，上初中了，林起变得比以前懂事了不少，再也没在学校欺男霸女“爱护”幼小，整整一学期都没被请过家长，学习成绩还进步飞快。

　　林渝把冬天的厚衣服一件件抻开挂到晾衣绳上，看着林起的目光带了点欣慰，想到这里，就顺口问了一句：“你们这学期家长会什么时候开？”

　　“早就开过了啊，上个月师父去的，他回去没告诉你呀？”

　　林起头也没回，举着吹风机搔伏地魔胳肢窝，说着说着就开始骄傲：“我们班主任还重点表扬我了呢，全班都听到了。”

　　不管什么样的小孩都特希望听到大人对自己的夸奖，林起眼睛亮晶晶的，高声道：“我进步了整整六十一名！”

　　但预想中的夸奖并没有落到耳朵里，林渝拿着衣架，不知为什么有些失神，连晾衣服都忘了，林起不满，提高音量喊道：“哥！”

　　“嗯？”林渝拉回思绪，有些敷衍地抿唇笑了笑，“很棒。”

　　林爻手上力道松了，伏地魔一个鲤鱼打挺逃离了可恶的人类小孩魔爪，躲到自己窝里忧郁舔毛去了。

　　林渝继续专心致志晾自己的衣服，林爻望着他哥哥若有所思。

　　晚上吃过饭，林起跑出去和同学打球，林渝没什么事可干，就坐在院子里的梧桐底下，望着天边的暖橙色余晖出神。

　　伏地魔踩着猫步一跃跳进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蜷起来睡了，沐浴露的白桃香味幽幽沁入鼻端。

　　林爻洗完碗，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搬了张小板凳，挨着哥哥坐下。

　　林渝听到动静转过头来有些诧异，笑着问：“怎么没和小起一起去玩？”

　　“我才不跟他们一起。”林爻板着一张小脸，眼底尽是嫌弃，“那些男生打完篮球之后身上都臭死了。”

　　小小年纪洁癖倒是挺严重，林渝失笑，揉了一把他毛茸茸的发顶。

　　林爻看着他，突然很认真地问道：“他给我们开家长会，你不高兴了吗？”

　　其实当时的失态并没有多么明显，顶多就是有一两秒的怔愣，可林爻居然连这么一点点细节都能注意到。

　　这一瞬间林渝说实话有些被弟弟的细腻和敏感惊讶了。

　　林渝还没回答，林爻就接着说：“上次你在他家里讲，以后不会再见他了，他跟他分手了对不对？”

　　大人之间的分手，或许跟他们小孩子之间的绝交是同样的意义，所以林爻非常坚定地认为：“我和林起也不应该再跟他讲话了。”

　　"但是。"他说到这又露出了一些为难的表情，目光闪烁，像是说这种话有点别扭，“但是能先不告诉林起吗？那个傻子肯定会难过的，他昨天还在问我郁哥哥什么时候再带我们去市里玩。”

　　林起是个又单纯又重感情的小孩，知道以后不能再见郁时川的确会非常伤心，他可比林爻爱哭多了。

　　林渝眼神逐渐变了，勉强维持了唇边的笑意。

　　郁时川只不过在洹县短暂停留，他迟早会离开，迟早会忘了这里的一切。

　　所以他说：“爻爻，长痛不如短痛。”

　　拖得越久才会越伤心。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又在舍长的深情呼唤中睁眼。周一没有早八课，起床是因为勤奋善良的舍长给他们带了热腾腾的早饭，林渝握着手里喝了一半的豆浆，对着那个几乎不用思考就能脱口而出的号码看了许久，还是没有下定决心拨出去。

　　最后退而求其次只给他发了个微信，问有没有空，把那块表还给他。

　　原本以为按郁时川的性子，没了他这段时间肯定玩得更疯，林渝都做好吃晚饭前都得不到回复的准备了，结果对方却意外的醒得很早，只有简简单单两个字，扔了。

　　林渝甚至都能想象得出屏幕对面那张不耐烦的脸。

　　手指微动，按熄了屏幕，林渝仰头，慢慢喝完了手里冷掉的豆浆。

　　郁时川很烦躁。

　　好不容易看到林渝主动联系他了，大少爷眉毛一挑，心说老子就知道你忍不了多久，来认错了吧？

　　结果打开一看居然是要还他东西，还是从郁家曜那顺来的那块晦气表！

　　郁时川脸都绿了，手指一通乱点：“黑名单里待着去吧你！”

　　那块表起码值个几十万，林渝不可能真把他扔了，但他不想再去受郁时川的冷眼，于是思来想去又只好找到了易姜，想请易姜帮忙还回去。

　　易姜都不知道他们两口子到底是在搞什么飞机，一个二个都来找他，他像是什么金牌感情调解员吗？

　　他不情愿，直接在微信上回绝了林渝，但林渝这人也不知道是事先踩好点儿了还是怎么的，居然恰好在他站宿舍楼下对着一大堆快递箱子愁眉苦脸的时候出现帮了个大忙。

　　抬那么重的箱子上六楼回去保不齐肩膀酸疼好几天，林渝这么细皮嫩肉，易姜看着很难不心软，最后还是松口答应了下来。

　　但没想到最后还是出了岔子。

　　他回去之后忙着拆快递理快递，盒子就随手放在了桌上电脑旁，结果最后忙完再找却找不到了。

　　易姜着急得不行，把宿舍翻个底朝天都没发现，最后惊动了舍管，问他有没有可能把盒子跟废弃的快递盒一起糊里糊涂拿去扔了。

　　林渝拿来装表的也就是个普通的纸盒子，从外表上看跟包快递的确实没什么区别，很容易一不小心弄混。

　　天色已晚，楼下垃圾桶早被清洁工清理过，蓝色的大塑料桶里空空如也。

　　弄丢了别人的东西，再愧疚也只能去找别人道歉。林渝从楼上下来听到这个坏消息的时候显然也怔了怔，然而易姜鼻尖通红，像是已经哭过一回。

　　原本就是自己逃避才拜托人家帮忙，本不该由他来承担这份歉意。

　　所以林渝也没办法说什么重话，看易姜实在觉得抱歉，还反过来安慰了几句。

　　这或许就是上天注定，林渝心里想着想着居然还觉得有些好笑，郁时川叫他扔了，他没扔，可是兜兜转转，还是被丢掉了。

　　所以为什么要挣扎呢？一开始就听他的话就好了。

　　邵思凌他们几个在吵着要吃校门外的烧烤，反正顺路，林渝就想着干脆送易姜到校门口。

　　俩人就见过那么几面，比陌生人强不到哪去，也没什么共同话题。易姜和林渝并排走着，觉得一路上都这么沉默过去有些尴尬，于是没忍住开口问道：“你跟郁哥到底怎么了呀？”

　　林渝不是个喜欢跟别人谈论或是倾诉自己感情的人，他和郁时川之间的事情就连林若宜和邵思凌都不清楚，所以听了这话也只是意简言赅地回答道：“断了。”

　　“哦......”侧颜稍嫌冷淡，明显不想聊这个话题。

　　易姜听到这话有些惊讶，但又好像没那么惊讶。他和郁时川其实并没相处太长时间，但也足够看得出金主是个多么喜新厌旧又没心没肝的人，他们那种圈子的人都这样，就算对谁稍有特别——

　　他忽然想到那天问郁时川是不是喜欢林渝，对方甚至没有给出回答。

　　果然，依旧只是玩玩而已。

　　易姜觉得和林渝真是有些同病相怜，蓦地生出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