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胆玫瑰》取也

13、第十三章

　　对于一部分疾病，社会里总存在偏见。
　　而那些人却往往忽视了，病人本身也不想患病。

　　对病人不怀有任何偏见是作为医生的基本素养。

　　李禅声特殊病症已接触许多，态度一成不变的冷漠：“你要是不方便，就留在办公室，等我查房再跟着。”

　　“不，我跟您一起。”周桥安立马起身。

　　学习自然要有学习的态度，她从来没有接触过实例，难免意外和疑惑。

　　最近看了一部分医学类书籍，里面各种专业名词以及病症就已让她眼花缭乱，混乱头痛，更别提学医之人要扎实理论基础，熟练掌握专业技术，跟各类病人及家属打交道，学起来辛苦是真的。

　　所以对于李禅声这类医生，她除了欣赏就只剩佩服。

　　李禅声不再多言，去诊室了解病情。

　　病人是一位青年男性，年龄大概二十岁左右，眼窝青黑，脸颊消瘦，整个人看起来很憔悴，不过仍能看出他健康时容貌不差。

　　李禅声让病人平躺在床上，按压多个部位，病人连连喊痛。

　　“医生，您给个痛快，我是不是得绝症了？”病人慢慢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

　　周桥安深有体会，她当初痛得也以为自己要死了。

　　李禅声看了他的超声报告，“你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病人回忆：“有一段时间了，疼痛发作的时候大概是三个月前，我以为是吃坏了东西，加上有胃病，所以当时没在意。”

　　李禅声看着报告皱眉。

　　声像图上显示肝脏肿大，肝右叶界限模糊，内壁不平整且偏厚，其内存在液性暗区，内部回声差。从初步结果来看，有很大的可能性是肝脓肿。

　　“你饭后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李禅声问。

　　病人叹气：“最近吃了饭觉得恶心，有时候多吃了一点就想吐，搞得我现在吃什么都没胃口。”

　　“你的情况还不能确定是否是肝脓肿，建议做一下CT，以及血常规和MRI助查。”李禅声分析，“你家属呢？”

　　周桥安听不懂他嘴里的专业名词，只好把名称以及不懂的地方记下来。

　　病人无精打采：“听你意思是得手术吧？”随后又道，“真烦，明早再告诉他们吧医生，我想先睡个好觉。”

　　他看起来病恹恹的，举手投足很随意，当晚便入住特殊病房，由专门的护理看护。

　　李禅声查完房，给新住院的病人开完药，时间已将近晚上九点。

　　“哎，刚刚我去办公室，看到上个月李医生的八号床病人在李医生的位置，大晚上她过来干嘛？”护士站的护士看见周桥安跟在李禅声后面，认出了她。

　　同事诧异：“母亲脾气暴躁那位妹妹？”

　　“是啊，不知道跟着李医生干什么，不会是想追他吧？”护士在监测电脑上的数据。

　　同事表情更耐人寻味了：“不会吧？我们李医生那么优秀，虽然单了这么久，眼光不至于那么低吧？”

　　“我在医院待好几年了，某些病人确实不知检点，和自己的治疗医生相处了几天就产生感情了，最后吃闭门羹的比比皆是。”
　　护士不屑，早就听说周桥安的职业，“主任给李医生介绍的对象，哪一个不是985，211，研究生毕业的？”

　　“也是，没有可比性。”同事挑眉，“哪里是一个小客服能比的。”

　　周桥安上完厕所出来，听到旁边护士站二人的对话，心里被扎了一下，很快调整心态将此事如实精简到记录本上。

　　毕竟手里专注的东西更为重要，医院所见所闻都是素材，一切皆可利用起来，她不能白白浪费资源。

　　“门口那位美女。”周桥安路过病房，被某位病人叫住。

　　正是李禅声今晚接收的病人。

　　“怎么了？”周桥安看他一个人躺在床上，病房只有他一个人。

　　“帮我个忙呗。”病人叫徐哲，“帮我接个热水，渴死我了。”

　　周桥安想着只是小忙，叫护士确实不太必要，于是进病房帮他接了一杯热水。

　　“谢谢。”徐哲道谢，“能顺便帮我倒个垃圾，扶我去一下厕所吗？”

　　他手上输着液不方便。

　　周桥安犹豫：“这个可能不太方便，要不我去叫护士吧。”

　　“也就几分钟，耽误不了你时间。”徐哲道。

　　周桥安不知道照顾这类病人需要做什么防护，而且确实不方便：“垃圾我可以给你倒了，其他的我就......”

　　“嫌弃我直说，别找借口，觉得恶心不就是你们的真实想法吗？刚刚那个护士是这样，你也是这样，我都看见了。”
　　徐哲躺回床上，认出她是跟在李禅声的人，“有色眼镜真是好看，你们在医院工作的都这副态度，那些破医生还有什么可以让人相信的。”

　　“我不是医院工作的员工，跟医院没有任何关系。李医生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医生，我之前住院也是他主刀的，现在恢复得很好了。”周桥安不想病人因为她不信任李禅声。

　　“别找借口，听烦了。”徐哲不想看见她，“行了你走，你不帮忙，那就让李医生过来帮我，为病人服务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徐先生......”周桥安觉得他性情别扭，很难搞。

　　“我说让李医生过来听不见是不是？”徐哲突然从床上坐起来，脾气暴躁地将枕头扔地上，“你是耳朵聋了还是脑子不好使？快去叫啊！”

　　周桥安被吓到后退，心里也有火气，不免想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忍住了：“徐先生，你先别着急，我去叫医生。”

　　周桥安还没走出病房，推药的护士听到动静立马过来：“什么情况？发生什么事了？”

　　护士把枕头捡起来，看见周桥安在这里：“你进来做什么？没看见头上写的什么病房吗？”

　　“什么病房别人不可以进来了？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有害动物吗？我是杀人了还是故意传播疾病了？”徐哲气笑了，“是，我头上就差写‘我有艾滋病请勿靠近’这几个字是吗？”

　　“先生，我们不会有什么疾病歧视，只是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考虑，不同的疾病会有不同的护理方式，望您理解。”护士不惯着他，“您有什么事可以按铃，不用麻烦其他非专业人士。”

　　“专业？”徐哲跟她杠上了，“什么叫专业？牛逼轰轰趾高气昂会扎针就叫专业？你这个护士，有没有半点职业素养？病人扎个针输个液还要看你们眼色？”

　　其他护士见状立马去叫来李禅声。

　　李禅声看见周桥安站在病房门口，停住脚步：“还没走？你明天不上班？”

　　“明天休息。”周桥安，“李医生......”

　　“以后没有防护别进这间病房。”李禅声冷声道，“你不是专业人士，不懂怎么防护，万一发生意外，你让谁负责？”

　　周桥安被凶了一顿，心里小小郁闷了一下。

　　“我要投诉你，还有你们几个。”徐哲气得不轻，指着对面的护士，“不想照顾病人做什么护士啊？你和他们一样，怕被我多看一眼被感染吗?”

　　李禅声进去，看见他的病人捂着腹部犯病，痛到最后连骂人的力气也没有，在床上打滚。

　　“给他打一针止痛。”

　　他来检查过后，徐哲才安分了不少，闹了一通闹得病人自己虚脱了。

　　随后李禅声把护士叫出去，询问情况。

　　“真的是有病，跟疯狗一样，逮着人就咬。”护士还在生气，“还有李医生，管好你旁边这位妹妹吧，没事进病房跟病人纠缠干什么！想进来就自己去考个证啊！”

　　言外之意没有周桥安，刚才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看到李禅声连带着被埋怨，周桥安心里那点郁闷烟消云散，更多的是过意不去。

　　等到护士走人，李禅声对周桥安道：“很晚了，你先回去吧，明天我也是晚班，下午五点上班，你要过来的话提前说一声。”

　　“对不起，李医生，给您添麻烦了。”周桥安最不喜欢给别人带来麻烦，而她刚来第一天就给别人造成工作困扰。

　　“是我没有跟你交代清楚，你是我带的人，自然有我责任。”
　　李禅声理所当然这么认为，“看得出来，你最近神经过于紧绷了。别着急，慢慢来，有时候想认真做好一件事，需要有足够的耐心和耐性，没有什么是一蹴而就的。”

　　“凡所努力，皆有所得，只是有的回报比较漫长。我当年学医，也是从什么都不懂过来的。”

　　周桥安确实焦虑，她怕自己搞砸，担忧付出这么多时间精力成本，最后变成别人眼里的笑话。

　　父母的期待，亲戚的攀比与冷嘲热讽，自身的目标与现实的打击，往往将她思想掰扯得很痛苦。

　　“降低期待，认准目标，只管去做，过程间艰难是一定的。”李禅声难得放缓语气,“天赋固然重要，但世上有天赋之人少之又少，我们都只不过是脚踏实地努力的普通人罢了。”

　　周桥安点点头，好像焦虑有所缓解。
　　他这么忙还得抽空安慰她。

　　“我明白了，谢谢您，李医生。”

　　他眼中的平凡普通，已是她仰望的存在。

　　李禅声见她不再纠结，转身回办公室，白大褂却被人拉住。

　　身后的声音小心翼翼，轻细如风。

　　“李医生，您有喜欢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