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阳是个土地神》盛宁

6、第 6 章

　　祁阳从魑魅离开的那天开始就总是做梦，梦见自己还在九天之上清清闲闲当着药元神君的时候。

　　那时四海皆平，和黄泉的战事早已平息，除了太上老君为了炼丹，时不时到他这儿淘些草药，其它仙官知道他生性爱静，并不来打扰。他一个人守着那一大片百草圃，虽然偶尔会觉得寂寞，却并不想改变。

　　后来小狐狸秦落砂为了姑姑拼尽全力上来偷药，他很久没有下界，难得看到这样有趣的小妖，便没有上报，还帮他裹了裹伤。他还记得秦落砂被他从缚妖网中拎出来的样子，伤痕累累，可怜极了。但是当落砂走的时候，那不过一百多岁的小狐狸居然费力地变成人身，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笨拙地安慰他说：“你是好神仙，以后我会常来看你的。”他突然就笑了，原来自己并不是不怕寂寞，而是太寂寞了所以不知道该如何改变。

　　尽管落砂这样说了，但是他一只小小狐妖，如何能常来，好容易来了几次都是祁阳悄悄在百草圃的结界上拉开个小口子才能放他进来。祁阳每日所做之事就是坐在自己的居所前，静静地发呆。永远不谢的天庭花缠绕在围篱上轻轻摇曳，不管哪一日都是同样的姿态。终于有一回太上老君来讨草药，看着他淡漠的神态叹息：“仙友应当多出去走走啊，我向陛下讨了旨意，允你下界呆上几日。”他把玉质的令牌放到祁阳手里，走之前忍不住又回头道：“自己小心。”

　　他不明白老君为何要他小心。后来他下了界，遇到了星取，初尝情之一字如何销魂蚀魄。再后来，当那一片缤纷的百草圃化成灰烬，绚烂火光中，他才终于明白了那一句“小心”的用意。

　　这一段段往事持续在梦中重演，清晰仿若昨日，每到他纵火烧毁百草圃时便戛然而止，今夜又是如此。

　　祁阳在黑暗里睁开眼，身子一片冰凉，他坐起身，望了望窗外，月上中天，离天明还早，可他没有一点睡意。撩开衣服，腰间的罪神印没有变化，仍然维持着转动一格的模样。他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忍不住揉了揉。

　　忽然“扑”的一声轻响，似乎是谁往院子里投了块石子。祁阳披衣下床，拉开门便看到一个样貌精致的少年笑嘻嘻地趴在墙头看他。

　　“小瑞？”祁阳挑了挑眉，这少年是隔壁花婆婆的孙子，十分聪明伶俐，“大半夜的你在那儿做什么呢？”

　　“凉风有兴，秋月无边，亏我思娇的情绪好比度日如年。”小瑞拿腔拿调地唱了几句，比了个帅气的姿势说：“月下会美人！”

　　祁阳打了个响指，小瑞便晃晃悠悠地从墙上飘了下来，“到底什么事？”

　　小瑞撅撅嘴，说：“免费提供□□啊。”他凑过来，“你休息不好，对鄞城是有影响的呀，婆婆叫我来帮你。”

　　祁阳愣了一下，摇摇头说：“不用了，你大概不行。”

　　小瑞拉着他往屋里走，说：“怎么不行，你不要瞧不起我。”

　　进了屋，他左瞧右瞧，找了个月色最为明亮的地方，搬了把凳子过来，把祁阳按下，从怀里掏出一只小香炉，对着月光往里面轻轻吹了口气，一缕青烟便袅袅娜娜地升了起来，在香炉上方悠悠盘旋。

　　“镇魂香？”祁阳嗅了一下，“这玩意对我没什么用吧。”

　　小瑞摇了摇手指，得意洋洋地说：“是经我改良的镇魂香，待会你就知道了。”他深吸一口气，神情肃穆起来，他在祁阳眉心处轻轻一划，一滴血珠冒了出来，接着又咬破手指，按了上去，血液融合，小瑞低声道：“请你入睡。”

　　祁阳配合着放松了精神，在坠入梦境前模模糊糊地想到，那镇魂香似乎的确不太一样了。

　　这次的梦仿佛有人按了快进，往事一幕幕飞快地掠过，片刻便到了最后，火光冲天而起，炽热狰狞，他只是站着，默默地看着自己被火焰包围。突然有人狠狠拽住他，将他往后一拉，回头便看见小瑞一张精致的脸蛋被熏得乌漆抹黑，眼眶也红红的，他笑了，摸摸小瑞的脑袋歉意地说：“辛苦你了。”

　　小瑞咳了几声，可怜兮兮地说：“得了，快出去吧。”祁阳回首，四窜的火苗中一个熟悉的身影若隐若现，他怅然地叹了口气，跟着小瑞踏出一步。

　　睁开眼，小瑞正蹲在地上盯着他。小孩脸色在月光下惨白惨白，显然是有些脱力了。他缓缓呼出一口气，站起来走到桌边，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盒子，转身塞给小瑞，“这是谢礼，快回去吧。”

　　小瑞推不过他，嘟嘟囔囔满脸不高兴。祁阳一边把他从地上拉起来，顺便度了些力气给他，免得连路都没法走，一边安慰道：“不是我不领情，这是你应得的。控梦的天赋极难驾驭，我这个梦魇又是上古罪印启动的副作用，你能把我拉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力量消耗过大，会折寿的，乖，拿着。”

　　小瑞拗不过他，只好胡乱把盒子和香炉一道往怀里一塞，抬头瞧了瞧他，说：“那你不要一副伤心的样子，我看了心里就不舒服。”

　　“知道了，快回去吧。”祁阳按着他的肩往门外推，小孩这才不满地撅着嘴走了。

　　祁阳坐回床上，又去看罪神印，看了一会忽然骂了自己一句：“傻瓜！”

作者有话说

　　小祈说自己傻是对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