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序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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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开霍顿村，行进两天之后，菲戈忽然不确定自己之前一时冲动之下所做的决定是否是正确的了。
他原本以为，克莱恩导师最多只是和之前那个粗枝大叶的冒险者一起，执行皇室的某些所谓的“秘密任务”，却没有想到来到旅馆之后，却看见了一支几乎有五十人的队伍。
为了隐瞒他在逃贵族的身份，克莱恩并没有向其他人说明他是他的剑士学徒，反而利用骷髅做幌子，说他是一位游历中的诅咒系法师。
当时队伍里就有几个人对克莱恩的决定表现出明显的不满和质疑，但是慑于菲戈脸上银色的面具，以及身边骷髅森然的骨刺，不敢明目张胆地驱逐他离队，转而把矛头指向了一旁的剑士。
菲戈觉得他们甚至称不上是一支“队伍”，只是冒险者们散乱地聚集在一起而已，克莱恩虽然是名义上的“首领”，但是真正完全听从他调遣的人只占队伍的一半左右。
不过想来这样的情况也是正常的。国王新近颁布出那个引发争端的平民晋升贵族的法案并没有多久，前去应征的冒险者们实力参差不齐，却都毫无例外地渴望着建立功业，一起行动的时候，“首领”的位置往往很尴尬，恐怕还比不上某些大型的冒险团体。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的加入反而让队伍中的其他人感觉到某种类似于竞争般的危机感，队伍的人心更加散了。
而且，从他们离开霍顿村的那天起，两个木菲斯就都拒绝再出现在他面前，只是有源源不断的关于法阵和灵魂咒术的理论知识通过“契约者法阵”的作用传递过来，让他不得不把所有的时间都扑在这上面，不但在行进的时候嘴里念念有词，默记法阵规划的原理，不断推算并简化法阵线条分布的方式；而且在队伍休整的时候不断在地面上写写画画，实践自己刚刚的想法，或者对着无辜的树木和岩石，演练新学习的灵魂咒术。
菲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两个“导师”都是来自远古时代，预言师的教育体系尚未完全形成的缘故，他们传承知识的方式与他所了解的那些完全不同。
他在希瑞家所上过的那些魔法课中，导师都会把已经经历过时间的考验，由无数代魔法师齐心合力创造出的咒语直接告诉他们，学徒们的任务仅仅是熟记咒语，保证自己能够再战场上顺畅地使用它们就足够了；但是预言师的灵魂咒术却只有简单的两个字，诸如“昏迷”，“破碎”等，来表明这条灵魂咒术的功用，而具体地引导身体之中灵魂力量的方式，却是要依靠预言师本身来感受和摸索，导师最多只能起到一定地指点和示范作用而已。
也就是说，同一个魔法，每一名魔法师施法的方式都是大同小异的；但是同一个灵魂咒术，不同的预言师施放时力量调度的原理，乃至施放时的效果都有可能是完全不同的。
而这也无疑大大地增加了学习的难度。同行的剑士和元素法师们，时常看见那个裹着黑袍的，诡异的诅咒系法师长时间地对着某个老树桩手舞足蹈，龇牙咧嘴……然后，第二天，各种“拉肚子”，“牙疼”，“皮肤干裂”等奇妙的病症就开始不断浮现，据说都是因为未知的诅咒的缘故。
因此一路上，除了克莱恩导师之外，也只有大大咧咧的阿瑞斯偶尔还会和他做短暂的交谈，其他人都对他敬而远之了。
被孤立的感觉并不好受，但是最让菲戈苦恼的是，很多他曾经在木菲斯的帮助下能够使用的灵魂咒术，现在只依靠自己的力量却难以释放出来。即使他无比怀念当年木菲斯通过把自己的灵魂力量传递给他，让他轻而易举地使用灵魂咒术的状态，并且每天拼命回想回忆那种头脑冷静，力量使用顺畅的感觉，这样的感觉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年少的木菲斯算得上是一个脾气极好，而且负责任的好导师，但是却无法在这种先天的悟性上帮上他什么忙。
然而，相比于进展缓慢的灵魂咒术，法阵的学习却是菲戈的最爱——虽然那些弯弯绕绕的线条同样难懂，但是他的契约者在讲述这些的时候，一向清冷的声线却带上了几分悠远和醇厚的味道，似乎深深沉醉于其中。
年轻的，情窦初开的剑士在这样的声音的鼓舞下，立刻斗志昂扬，充满了努力学习，从而能够和自己的契约者相谈甚欢的欲望，这几天来，他就是做梦都在勾画着各种不同的法阵，进步当然也绝对算得上是一日千里——短短三天的时间，他已经大致了解并且熟记了法阵勾画的基本原理，并且能够比较顺畅地勾画出中级的防御和攻击法阵了。
菲戈以为，关于克莱恩导师的预言又是他在学习预言术的过程中犯下的另外一个失误，他们会像这样平平安安地走完剩下的路程的时候，情势忽然急转而下，一切都改变了。
在距离凡赛尔城大约190里的希尔曼平原上，他们与同样前往凡赛尔城的贵族联军正面相遇。
冬季的寒风凛冽刺骨，在枯草的掩映之下，冰冷的甲胄反射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沙拉曼境内历史最为悠久的三大贵族世家，“安培”，“希瑞”和“萨尼亚”的旗帜，同时在这片狭小的，甚至放在地图上都丝毫不引人注目的平原上飘扬。
希瑞家族那浅蓝色的，缠绕着玫瑰和荆棘的旗帜之后，是剑士与魔法师相间组合的队伍，大概有五十人，为首的法师法杖之上，还镶嵌着一块鹅卵石大小的，冰蓝色的宝石。
安培家族的旗帜是被羽箭穿透的蔷薇，正如他们的家徽一样，百年以来，安培家都以远程的弓箭手和强力的火炮攻击而闻名。火焰般的旗帜之后，是近百名弓箭手组成的队列，队伍的最后方，却是几门黑黝黝的火炮和掌控他们的炼金术士。
萨尼亚家族的旗帜是象征着贤者和神灵的金色圣杯，历代的萨尼亚家主大都是国王最为倚重的臣子。它被另外两面旗帜簇拥在中间，毫无疑问，这只队伍的指挥官正是出自这位以权谋著称的家族之中。
克莱恩的脸色凝重极了，深棕色的眼眸之中却隐隐有着绝望般的了然和觉悟。
菲戈停止了冥想，跟随着队伍一起停驻了脚步，有些心惊胆战地望着希瑞家的旗帜，悄悄把斗篷的兜帽又向下拉了一拉。
‘要开战了。’木菲斯淡淡地望向不断发光的法阵，通过少年的双眼将一切尽收眼底。
‘是啊，真是怀念，这样的阵仗我已经六千年都没有见到过了。’年轻的术士在不远处微笑，手指轻柔地搅动着血池中的血水，聆听那些不断涌起的气泡中回荡着的凄厉而痛苦的呻吟。
木菲斯继续没有接他的话，只是沉默地望着法阵——冒险者们居然在这个时候爆发了争端，菲戈那个所谓的“剑术导师”提出他们的大部队要主动出击，趁着对方的队列还没有完全列好的情况下冲杀过去，而小部分则趁着混乱，先向着霍顿村的方向逃跑，再另外找路，想办法把国王陛下的口信和信物带到凡赛尔城。
然而，其中的一小部分人却坚信只要裹紧了斗篷，冒充成普通的旅人，就能在不惊扰这只队伍的情况下，悄然抵达目的地。
看着那几个人在主动脱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进贵族联军的攻击范围之后，几乎是顷刻之间，就被密集的羽箭扎成了刺猬的情景，戒指中术士和戒指外剑士的目光是同样的冰冷和平静，带着淡淡的嘲讽和了然。
他们对于死亡都已经足够熟悉。
风带来了刺鼻的血腥味儿，阿瑞斯站在克莱恩的身旁，双手握紧斧头，兴奋而饥渴地舔了舔嘴唇。骷髅黑洞洞的眼眶直直注视着那几句尸体，手中做了一半的蝴蝶结重重地坠入沙尘之中。它静默着，周身的气势却渐渐地变了，身体微微前屈，慢慢地摆出攻击的姿势。
然而，菲戈却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阵仗，他虽然在危机四伏的古堡里见过无数亡者的尸骸，在环境险恶的密林之中亲手斩杀了很多魔兽，但是，他却从没有见过这样大规模的人类的死亡——无数尖锐的羽箭呼啸着，贯穿了脆弱的风壁和剑网，深深地刺入人类的身体，那么轻易地，就抹消掉了十多条生命。
剩下的冒险者被这种攻击的方式彻底威慑住了——他们中大多都没有与军队交战的经验，开始顺从地听从克莱恩的调遣。
棕色眼睛的剑士表现出非凡的镇定和勇气，他在人群中走过，寥寥几句，简明扼要地对每个人的位置以及作用都做了的相应部署。
最后，沾着泥土的长靴出现在了少年的视线之中。
感受到菲戈那连绵不断的，微妙的，混杂着恐惧，兴奋，期待和深切的崇敬的情绪，法阵之前的术士眉心间的皱褶又加深了几分。
法阵中的图像顺着长靴，笔直的双腿，收紧的腰身和宽阔的肩膀一路向上，最后停留在剑士硬朗俊美的脸庞上。
克莱恩那冰冷的目光在望着少年的时候，带上了几分柔和和期许，“菲戈，你去和其他魔法师一起支援作战。”而后又微微俯身，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冲锋的时候，跟紧我的身后，不要掉队，我护着你。”
“是的，导……我也会保护您的！”少年原本明朗稚气的声音在变声法阵的作用下，显得低沉浑厚，带着无与伦比的决心和令人安心的力量。
法阵之前，术士面沉如水。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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