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古代人一点小小的末世震撼》数学课上见

2、第一章

　　“你说世界是不是高维生物的模拟游戏？类似于《模拟人生》之类的？我们就是被不同玩家操控的一个个小人？不然为什么世界上有这么多奇怪难以解释的事情发生？为什么总会有人突然产生冲动去做她自己平时都难以理解的事情？”闺蜜王斐不解地问。“不知道唉，谁知道呢，反正先过好自己的生活吧。不过你要是哪天突然发神经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情，我可是不会放过你的！”有一个声音笑着回答她。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纪九昭茫然地想。面前是王斐倒地的身体，年轻而鲜妍的面孔像一张白纸，被尸毒残忍地画上了大块的青紫色。有什么液体粘稠而温热，散发着离别和生命陨落的气味。有几张嘴一张一合，它们的主人围在王斐身边，流着悲愤而伤心的眼泪。耳边应该是有声音的，应该是像炸雷一样的声音，应该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可是为什么没有？钢铁堡垒结实的地板中中长出了什么缚住了她的手脚让她动弹不得、让她浑身颤抖，让她大脑无法再进行思考，只能依赖身体的自主反应。纪九昭机械地转身逃避眼前像《呐喊》一样荒谬无法理解的图画，最后对上的是王斐没有闭上的双眼，那双在过去十几年间一直温柔注视着自己的眼睛中有悲伤有离别，在某瞬间甚至有悲悯。她不敢细看，剧烈呼吸找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然后大步向避难所走去。

　　现在是末世五年。文明崩坏的第五年。科技堆砌的温床碎裂，人类一夕退化至原始社会。幸存者在废弃钢铁森林中穿梭，日出开始一天的捕猎，日落前返回避难所。灾难夺走了灵魂，只剩一具具躯体在游荡，机械且麻木地战斗、补充能量、补充精力，没有道德约束，没有伦理法则，没有归途，更无来路。鲜血，杀戮，尸体，死亡，曾经忌讳莫深的词语变成真实情景，过去出现在新闻广播中没有实感的人口数被具象化，具象化成土地上散落的物品，戒指、手链……

　　太阳西斜，残阳如血，快到避难所的门禁时间了。落日黄昏，世界沁在金色的海洋中，这样的景色真不多见，放在五年前该是随手发在社交平台上都可以获赞百万的。纪九昭想着，随即嘴角扯了扯，那时自己刚找到工作，从小遵循着社会规划的“正常人”该走的人生轨迹，谁能想到五年后从建筑设计师摇身一变成为末世幸存者，每天关心的也从银行卡里的存款什么时候支持自己去奢牌消费到明天能否发现新的避难所和自己随身的物资是否充分。她放任思绪遨游，只是放缓了赶路的脚步，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就可以到达避难所了。

　　末世里每个人都处于精神和体能双重考验中，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放松方式。纪九昭选择延长狩猎的路程，在通勤途中防空大脑；闺蜜王斐喜欢哼歌，难为她用鱼一样的记忆记下她推的歌曲整整五年；总是和她们同行的一个清秀的小男生喜欢扔乒乓球玩，最近还自己动手做了个简易的球拍，天天满世界找还能和他对打的人；她前单位同事热衷于画画，热衷于在休息的时间涂满任何像画布的东西；还有她从前的初恋，居然完整保留了指尖陀螺，有事没事都喜欢转地嗖嗖响……大家都选择遗忘那场灾难。

　　灾难发生后的十几天里，弥漫在地面上的总是哭声，情绪和语言伴随着生命一起逝去了。她还记得那时自己每天只是吃东西和睡觉。只是梦里没有故事，梦里是凄婉的哭声，像丝竹之声，诉说尽人间辛酸事。虽然现在人们面临的生存挑战更严峻，但是不再有哭声，人们度过了失去的剧痛。这很好。没有人能断言人类文明还能维持几年，说不定真的可以重建家园，说不定下一秒地球就爆炸，但是就算努力只是为了看到第二天的日光，也不算辜负逝者的残念。

　　末世之中能量稀少，大部分在一开始就被背叛者和高人工智能锁定，剩下来的少得可怜，无法支持末世前那样大规模的移动设备普及。没有手机的日子居然已经过了五年，真是令人不可思议，明明之前离开一分钟都无法忍受。“你作为一个现代人，出门怎么可以不带手机？”她佯装愤怒地说。对谁？是谁笑着认错“我做了，我给手机跪下！”

　　她行走的地方从前叫魔都，是很繁华很纸醉金迷的都市。街道上流淌着形形色色的人群，走几步路可以看到咖啡店，有大有小，空气中是香水味和汽车尾气味交缠不清。高考前她将这里列为第一志愿城市，可惜最后去了京城，不过兜兜转转最终定居在这里。“我以后想考魔都的大学！”她的声音带着朝气在脑海中响起。“真巧！我也想去！我们要一起考到魔都！”同样阳光的声音伴着击掌声附和。

　　经过一栋摩天大楼，外壁贴着的镜片反射出她的脸。表情很淡，有很重的黑眼圈，嘴唇干裂，眼神疲惫。多久没有照过镜子了？她记得自己不长这样，自己应该是一张还算清秀的脸，总是笑着，眼神没有多清澈但是有生气。“烦死了，我怎么长得这么丑。“是她在抱怨。”你要是长得丑，那我们还活不活了？你明明长得这么好看！“有一个人装作生气回答她，语气里有宽慰和鼓励。

　　……

　　过去的瞬间在此刻展开重现，有一个人从小学时开始就陪在她身边，在生活的洋流中和她同乘一船，彼此的存在就像空气，没有对方就不行，那是谁。每一段回忆中她都面目模糊。纪九昭无意识地伸手驱逐那片迷雾，那片迷雾却变成细线，随着她的动作缠绕着她，不断收紧，最终缠绕在心上，带来铺天盖地的钝痛。心上的痛牵扯到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呼吸也变得困难。她张开嘴想深呼吸的时候，眼泪先从眼眶落下，像火一样烧灼着经过的地方。自我保护机制在已经接受失去的事实后失效，所到之处所见之物都能使人想起过往。在那时身体自动屏蔽的一切被一点一点重现，纪九昭，刚刚亲手杀了自己的闺蜜，王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