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有那个大病》也午

39、‘傻儿子和他的爹爹们’

　　郊区的高新创业园，某家智慧农业科技公司。

　　CEO办公室。

　　胡昀阳进去后见到赵士航正在办公，挥手打了一声招呼。

　　赵士航缓缓瞟了一眼胡昀阳，金丝细框的镜片闪过一道精光，他没有回应胡昀阳，反倒是掏出手机，拨通某人的电话，“喂，朗月，是我。嗯，他来了。”

　　赵士航开启通话扩音后，把手机搁到办公桌上，往胡昀阳那边的方向推了推。

　　“诶！诶！我这次可是专门来办正事的，赵总！”胡昀阳很是郁闷，他不知道施朗月是如何说服赵士航同意做奸细的，现在只要胡昀阳在工作时出现在赵士航的公司里，赵士航就会马上跟施朗月打小报告。

　　“胡昀阳？”施朗月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出来了。

　　“朗月，是我，我真的是来他这里办事的，工作！工作！”
　　胡昀阳开始解释来意，“赵士航，你说说看，这个系统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出现了故障之后，还没办法自动修复？我们重启了几次都不管用，我要投诉！”
　　他还不忘跟施朗月重申：“朗月，今天果林园的管理系统出现问题了，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问外公，他也知道这件事情。”

　　“不了，我相信你，真乖。”话语末尾，施朗月特地在电话那头吧唧一下，隔空亲亲他这个越来越懂事的老攻。

　　闻声，赵士航不禁瞥一眼桌上的手机，一脸嫌弃状，“你们两个要是想亲热呢，就自己去外面打电话亲热，啧……这个手机我都不想要了，胡昀阳你得赔我。”

　　胡昀阳愣了一下，随后他乐呵呵道：“行呀，我老婆亲过的手机，我高价收购。”

　　“胡昀阳！”施朗月在电话那头厉声喊道，他对这个家伙真的是又爱又恨……

　　“诶，朗月，你放心，刚才我是开玩笑的，嘻嘻嘻……赵士航，你这个手机可是二手的呀，要是想卖的话，就得便宜一点，九折出售吧。老婆，我现在学会砍价了，厉害不？”胡昀阳说话的语气既自豪又骄傲。

　　施朗月咬牙切齿，“胡昀阳，我是让你别买，你自己又不是没有手机，不准随便乱花钱，听到没有？”

　　“哈？好吧，那就不买了，我当然听你的啦，咯咯咯……”胡昀阳一脸宠溺，憨笑个不停。

　　“……”赵士航没想到这两人隔着电话都要缠绵一会，他无话可说。

　　不过，虽然胡昀阳看起来，依旧是从前那一副散漫的状态，然而现如今，他的举止好像比以前更加稳重了一些。

　　赵士航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胡昀阳与施朗月结了婚后，人格得到了升华。无论如何，作为昔日在各方面多次教导过胡昀阳的‘老父亲’，他暗暗感到了一丝欣慰。

　　*

　　那年，赵士航结束留学生涯，回到国内。他心中早已有创业的规划，也看中了高新创业园的政策优惠力度，便将办公地点选定于此。

　　作为一家科技公司，赵士航预计在创业初期不需要雇佣那么多的员工，一个技术团队八、九个人差不多了，再加上两三个市场行政人员，总共也就十余人的小微企业。所以，他只租用了两百来个平方米大小的场地，约莫划分成三、四个功能区域。

　　自从公司开业以后，胡昀阳和张东宸隔三差五就会跑过来，帮忙搬个桌子、抬把椅子什么的，跟着赵士航布置办公装饰布局。

　　一开始，赵士航非常感动，暗自喟叹这两人都是过来鼓励他、支持他创业的。

　　然而，随着这二位损友的原形毕露，赵士航渐渐觉察到了事情远远没有他起初想的那样简单……

　　于是……

　　胡昀阳和张东宸时常待在赵士航那儿，有时候还会去赵士航公司楼下的咖啡厅闲坐一会，因为‘热情洋溢’的赵士航总有他的待人之道。

　　“我们等会儿有工作要谈，你们两个闲人，出去外面待着。”

　　“有客户过来了，你们俩出去。”

　　“公司内部开例会，无关人员，出去。”

　　“茶水间没有存货了，去下面买几杯咖啡上来。”

　　“大夏天的，你俩费空调，出去。”

　　“你们还呼吸？吵到我看文件了，出去。”

　　“今天看你们两个人不爽，出去。”

　　“……”

　　有的时候。

　　胡昀阳和张东宸赖在CEO办公室里不肯离开，赵士航也不打算跟他们过多纠缠，他只会默默走出去，留下这二人。

　　一分钟之后，赵士航的秘书进来了，满脸歉意状地对这两人说：“胡总、张总，我们要开会了……”

　　亦或是。

　　赵士航干脆忽略掉这两个闲人的存在，通知秘书让员工进来开会。

　　所有的员工抱着笔记本电脑，走到他们周围停下，直勾勾盯着胡昀阳和张东宸，因为这两位大爷正瘫坐在会客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而员工们没有位置坐了。

　　一时之间，众目相对无言，办公室里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可以听见。

　　不出二十秒钟，胡昀阳和张东宸灰溜溜地起身离开，大多数时候他们会转场去楼下的咖啡厅待一会儿。

　　有一次，恰好咖啡厅暂时歇业了，这两个人就开车去果林园。

　　张东宸刚下车就闻到一股十分刺鼻的气味，“呃，我去，这什么味道啊？”

　　“诶，糟糕，我忘了，园子这几天在喷农药呢。”胡昀阳记起果林园上午才喷洒了高浓度的杀菌剂和杀虫剂。

　　他们捂着口鼻，快步走远一些。

　　胡昀阳看一眼腕表，“过会儿还得喷洒几次农药，我们别在这里待着了。”
　　他思考片刻，“附近有几个村子，要不，我们去那里的小卖部坐一坐？”

　　“小卖部啊？”张东宸挠挠下颚，脚尖在地上划拉几下沙土，“行吧，走。”

　　胡昀阳点点头，“就刚才过来的方向，走吧。”

　　“走路吗？”张东宸看了一眼自己脚上的德比皮鞋，“不开车么？过去要多久？”

　　“几分钟吧，很近的，开什么车，这还是下坡路呢，好走。”胡昀阳拍了拍张东宸的肩膀，迈步启程。

　　大太阳底下，两位大少爷顺着环山道路往下走了二十多分钟。

　　尽管路边有大树可以遮阳，但张东宸穿着一整套薄款西服，还是热出一身汗。
　　汗水浸湿了衬衫，张东宸脱下外套，擦擦脸，走了这么久，结果现在连小卖部的影子都没见到，他忍不住问：“你刚才说的是‘很近’？”

　　胡昀阳也是热得汗流浃背，他挥手扇扇风，困惑道：“诶，真是奇了怪了，明明那个小卖部就在路边的呀，我每次开车都会经过的，从那儿到果林园也就几分钟车程……”

　　“哈？！原来你说的是开车几分钟呀！？”张东宸仰天长嚎，“我勒个去，胡大少爷，现在像你这样这么少见的缺心眼已经不多了都，我真不知道以后会有哪个倒霉蛋愿意跟你在一起……”

　　又是二三十分钟的艰辛徒步。

　　一路上，他们走走停停，终于，在山脚的岔路口发现那家小卖部的招牌。

　　张东宸喜出望外，跑过去，“老板，有冰水吗？”

　　小卖部里只有一位年迈的老爷爷在看店，老人家抬手一指，“有有，那儿呢。”

　　“好，等会儿我一起付钱啊。”张东宸从立式冰柜里掏出几瓶可乐，随手扔一瓶给走在后头的胡昀阳，“诶，接着。”

　　胡昀阳顺手一接，直接拧开瓶盖。
　　‘呲——’
　　瞬间涌出的可乐袭了他一身，“卧槽！”

　　张东宸正仰着头一口灌下大半瓶可乐，余光瞥见这幕，嘴里的可乐差一点就要喷出来了，“咳咳……咳、咳、咳……对、对不住……对不住了……哈哈哈……我忘了……有气……哈哈哈……咳、咳……鹅鹅鹅……”

　　胡昀阳无奈地瞟了一眼张东宸，后者笑到弯成虾。胡昀阳将就着，把瓶中剩余的可乐一饮而尽。

　　烈日炎炎，小卖部门口的大树底下摆着几张长板凳，两个人坐在板凳上，又喝光了几瓶冷藏饮料。

　　胡昀阳丢出一个抛物线，将空瓶子扔到垃圾桶里。

　　张东宸脱下皮鞋和袜子，反复观察起自己的脚，“嘶——我脚上好像起泡了。”

　　“穿上，穿上，有味儿。”胡昀阳看一眼张东宸随手搁到板凳上的袜子，很是嫌弃。

　　“嗯？会吗？”张东宸凑过去，闻了一下自己刚脱下来的袜子，几欲作呕，赶紧把臭袜子丢进垃圾桶里。
　　他干脆光着脚丫子，套上皮鞋，“等会儿回去的时候，叫人来接我们吧，我不想再走路了。”

　　这天下午的气温达到了三十多度。

　　坐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胡昀阳身上的衣服就干了一大半，可乐渍在他浅色的衬衫上留下了几抹棕色的痕迹。皮肤上黏糊糊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胡昀阳去小卖部里拿了一瓶矿泉水，倒在身上，凑合着洗掉糖渍。

　　张东宸歇了会儿，缓过劲来，也进小卖部去挑选几包辣条和小鱼仔，“胡昀阳，再拿几罐啤酒。”

　　付过钱后，二人坐在门口的长板凳上，边吃边喝，谈天说地。

　　两位大爷扛着锄头经过这里，很快就注意到这两个生面孔，乍一眼看，这两个人穿得西装革履、人模人样，再仔细一瞧，衣服上全是尘土，脏兮兮的模样。

　　其中一位大爷一边回头瞅几眼，一边对旁边那位大爷说：“这两个年轻人一看就是找不到工作还死要面子的那种，你看，还没挣到几个钱就买了这么好的衣服……啧啧，大白天的也不去干活，光在这里闲着……”

　　胡昀阳发现两位大爷正在回头望着自己，赶紧咽下了嘴里的小鱼仔，跟大爷们微笑点头。

　　张东宸也留意到前边的两位大爷，他抿下一口啤酒，把手中的辣条放到一边，随手往后捋一捋头发，再朝大爷们点点头，只是……张东宸上午出门前喷的发胶早已被汗水润湿了，几缕发丝粘在一起，在张东宸头顶上还没有支棱几秒，就啪嗒垂了下来。

　　两位大爷见了，齐齐叹气摇头，没眼看了。

　　向来是那么没心没肺的两个小伙子继续愉快地吃吃喝喝。

　　小卖部也就半大点的地方，摆在架子上售卖的零食和饮料很快就被他们俩搜刮去一大半。

　　老爷爷原本是一边看店一边看电视，这会儿他都吃惊了，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们。

　　没过多久，一位大娘肩上背着一筐蔬菜，打这里路过。

　　大娘瞧见这两个大小伙子灰头土脸的可怜模样，于心不忍，便走近过去，“小伙子，不要只吃这些东西，拿着，多吃一点菜呀……唉，都还没结婚吧？家里也没个人来管一管……”

　　不等两个小伙子回话，大娘留下了几捆蔬菜之后就离开了。

　　胡昀阳和张东宸愣在原地，呆呆地望着大娘远去的背影。

　　*

　　“阿嚏——”

　　远处，重山市中心，施朗月正在满城跑业务，他突然间又打了一个喷嚏。

　　诶，今天真是奇怪了……是我最近没有休息好吗？还是空调吹多了……施朗月在心里嘀咕着。

　　此时，他还不清楚这是一些什么样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