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有那个大病》也午

37、童年（四）一日冒险记

　　又一日，下午。

　　施家宅邸中央有一个大型石雕水景喷泉，喷泉旁边是一片宽敞的草坪，佣人们进进出出，依序摆上一些桌椅、茶食、饮品。

　　一辆中大型轿车驶入了大宅，是李玉兰带着小昀阳上门拜访来了。

　　施素英走过去迎接客人。

　　“施阿姨！施阿姨！朗月哥哥呢？”小昀阳的嗓音既洪亮又清脆。

　　施素英捏一捏小昀阳圆嘟嘟的脸蛋，牵起他的小手，“朗月哥哥在那边呢，我们过去找他吧。”

　　“好！”

　　施素英将小昀阳带到儿子面前，“朗月，你先跟弟弟去玩吧，妈妈跟李阿姨聊会儿天。”

　　小朗月无奈地接过了小屁孩的手，“妈妈，其他小朋友呢，怎么还没有过来？李阿姨，渝渊哥哥不来吗？”

　　“渝渊跟他爸爸去参观初中了，等会儿就来。”李玉兰浅笑道。

　　施素英摸摸小朗月的脑袋，“这也还没到时间呢，再过一会他们就来了。李阿姨和昀阳是住得离我们家最近的，所以来得最快。乖，儿子，你带着弟弟去逛一逛宅子。”

　　小朗月撇了撇嘴，怏怏不乐地拉着小昀阳，进到主宅里面，而小昀阳却是十分高兴的模样，一路上都是蹦蹦跳跳的。

　　将小昀阳领到客厅之后，小朗月随即撒开了对方的小手，懒洋洋地道一句：“你自己在这里玩一会儿吧。”

　　“朗月哥哥，你不跟我一起玩吗？……玩具呢？”小昀阳总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憨态。

　　小朗月环顾一圈客厅，挠挠头发，“好像没有玩具诶，玩具……可能在我房间……”

　　“耶！”小昀阳兴高采烈地跳了起来，“我们去你房间吧。”

　　“额……嗯……好吧……”小朗月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其实，当下，小朗月心里非常郁闷。

　　以前，他不怎么会去找小昀阳玩耍，所以小昀阳也不太喜欢跟他玩。因此，即使施家与胡家交好，两家长辈经常往来，但是这两个小朋友实际上并没有太多的交集，关系也是意外的生疏。

　　然而，这种状况仅仅持续到前一阵子为止。

　　*

　　在小朗月结束了期末考试后的第二天，施广山带上他去胡家做客了。

　　抵达胡家之前，施广山对小朗月千叮咛万嘱咐，告诉他作为哥哥应该有哥哥的样子，即是要他承担起照顾弟弟的责任，也就是让他平时带上小昀阳一块玩。

　　恰好那几日，小渝渊跟着胡松林外出，去办理关于小学升初中以及择校的事情，白天一直不在家。

　　于是，小朗月就主动去找小昀阳搭话了。

　　一开始，小昀阳万分惊讶地看着小朗月，愣怔了半秒钟后，小昀阳回过神来，一蹦三尺高，“好耶！”

　　小昀阳的房间。

　　玩儿童篮球：
　　小昀阳稍不留神，投篮时没瞄准方向，一个球就砸到了小朗月的后脑勺……

　　搭积木：
　　小朗月本来搭得好好的，然而，一旁的小昀阳怎么也叠不高自己那摞，就想和小朗月一起搭。小朗月自然是不乐意了，反复强调各自搭各自的原则。在两个小朋友争执的过程中，小昀阳一挥胳膊，不小心弄塌了小朗月快要搭建成功的木头房子……

　　捉迷藏：
　　小昀阳躲到床底下，他知道要把脑袋瓜藏好，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小屁股还露在外面呢。
　　小朗月数完了数字之后，觉得游戏刚开始一秒钟就结束了的话，就更无聊了。于是乎，小朗月强行装作没有看见对方的小屁股，违心地在房间里寻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捉到了小昀阳……

　　一二三木头人：
　　几局游戏下来，小朗月兴味索然，快速喊完口令之后，他马上回头定住小昀阳。接着，小朗月说要去喝杯水就出了房间。而小昀阳玩游戏一向是很认真的，他做了足足有五分钟的木头人……

　　……

　　虽然小朗月每一次都玩得不怎么开心尽兴，但是小昀阳在和他互动过几次之后，就变成了一个黏人精似的，赖上小朗月了。

　　现如今，小昀阳只要一见到小朗月，就会欢呼雀跃地扑过去，扯住小朗月的衣角，甜甜地叫着：“朗月哥哥~朗月哥哥~”

　　这个小屁孩吵吵闹闹的模样令小朗月烦透了，却又无可奈何。

　　*

　　回忆一遍以往与小昀阳玩游戏的经历，小朗月恹恹然牵着小昀阳上楼去。

　　将人领到自己的房间里，小朗月就松开了对方的小手，“呐，你想要玩什么？自己去找吧。”

　　“好！”得到许可之后，小昀阳便兴致勃勃地跑过去、跑过来，犹如是开启了寻宝大冒险之旅。

　　“玩具会在这里吗……没有……啊那个那个……也不对……让我再找找看……这这……那里……”

　　小朗月坐到地毯上，看着在房间里上蹿下跳的小昀阳，暗暗感慨他的精力真的是无穷无尽呀……

　　许久过后，小昀阳有一点儿累了，他撑着膝盖喘气，憨态可掬地问：“……呼呼……没有呀……呼呼……什么玩具都没有呀……呼……朗月哥哥，你平时都玩什么？”

　　小朗月歪起脑袋，想了一下，“我会去上培训班，跟外教老师学英语、练习书法、钢琴……诶，对了，你想玩琴么？楼下就有一台三角钢琴。”

　　“啊？”小昀阳顿时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不要……那又不好玩……你没有好玩的玩具吗？”

　　“嗯……以前是有的，现在嘛……那些玩具好像都被我丢掉了……”小朗月少年老成地解释道，“玩那些太幼稚了，现在我已经长大啦，不喜欢玩那些了。”

　　“那我怎么办……没事！我家里有很多玩具的，我们可以拿过来玩呀。走！走！”小昀阳抓着小朗月的手，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想要把他拽起来。

　　“好好好，现在陪你过去就是了……”

　　“胡昀阳，慢一点儿，下楼梯不可以用跑的……”

　　“不是那边，你跑错方向啦……”

　　“回来！回来！唉……”

　　小朗月一直在发挥当哥哥的作用。

　　反观小昀阳，他如同一只脱了缰的小野马，一阵瞎跑乱窜，最后跑到了施家宅邸的后院里。

　　小昀阳望着不怎么熟悉的环境，也没有见到一个人影，他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往哪个方向跑，这才停下来，回头看看小朗月。

　　小朗月赶了过来，“你家离这里远不远呀？我们坐车过去吧？”

　　“很近的，很近的，今天我和妈妈出门的时候，司机叔叔只用了一下子就把我们送到你家了。”小昀阳不暇思索地提议，“我们跑过去吧，很快就会到的。”

　　“嗯……好吧。”小朗月想起妈妈刚才也提到过，胡昀阳他们家住得很近。

　　于是，两个小朋友就从后院的大门出去了。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笔直的大道，两侧的绿化带上栽种着一排排苍翠高大的行道树。

　　小昀阳费力地扯着小朗月的胳膊，往外奔跑，还是那么的莽莽撞撞，“走！我们得快一点去，不然过一会其他小朋友就要来了……”

　　“诶、诶……”小朗月被他一个猛劲拽着跑了起来，踉踉跄跄的，“胡昀阳，你知道去你家的路怎么走吗？跑这么快。”

　　“知道，知道，我当然知道啦。”小昀阳脱口而出道，“我家门口也长这样子，快走吧。”

　　几分钟过后。

　　小昀阳困惑了，也就跑得越来越慢，“嗯？？？怎么还没看到我家？”

　　小朗月心里无端地咯噔了一下，“我们刚才是不是跑错方向了？等一下，胡昀阳，先别跑了。”

　　两个小朋友在岔路口处停下脚步，喘会儿气。

　　“怎么办？朗月哥哥，我们要回去吗？”小昀阳茫然地看着小朗月。

　　小朗月思考了片刻，“如果先回我家再去你家，可能会浪费很多时间。要不，我们现在换一条路？绕路走，说不定会快一些呢。”

　　“好！朗月哥哥，你看，这里有一条小路，走这里肯定更快！”小昀阳又撒欢似地飞奔起来。

　　“诶——等等我——你不要乱跑——”小朗月急匆匆地追上去。

　　一路狂奔之后，他们在某个陌生的地方停下了。

　　小昀阳眨眨眼，“朗月哥哥，这是哪儿？”

　　“我、我也不知道……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再这样走下去，很容易迷路的。”小朗月直觉现在选择原路返回更为妥当。

　　“呃……嗯……朗月哥哥……”小昀阳扯了扯小朗月的衣角，向他投去期盼的目光，“可是我想回家拿玩具……”

　　“乖，你要听话。”小朗月微微弯腰，平视着小昀阳，耐心劝说道，“再乱跑的话，我们就会走丢的。到那个时候，爸爸妈妈可是会非常担心我们的哟。”

　　小昀阳还是极度的不情愿，他嘟起小嘴巴，闷声不响。

　　见状，小朗月只好继续哄劝他，“等回去后，我陪你一起玩，好不好？”

　　小昀阳撇了撇嘴，“你不是没有玩具吗？”

　　“那我们也可以玩游戏呀，比如……玩捉迷藏。”小朗月说。

　　听到这个，小昀阳立刻兴奋起来，“好！玩捉迷藏！捉迷藏可好玩了！”

　　两个小朋友，小手牵着小手，晃来荡去，优哉游哉，折返回施家。

　　步行了许久之后。

　　小朗月发觉不对劲了，“奇怪，这里怎么跟刚才完全不一样？我们该不会真的迷路了吧？”

　　“迷路~迷路~”小昀阳喃喃几声，忽然松开了小朗月的手，立定在原地。

　　小朗月纳闷了，“走呀？”

　　蓦地，小昀阳小嘴一瘪，豆大儿的泪珠子涌上来，凝聚在眼眶里将落未落，“我不要迷路我不要迷路……哼哼……我想回家……”

　　小朗月担心小昀阳真的会哭起来，赶紧摸摸小昀阳的脑袋，柔声安慰，“乖，乖，不哭，不哭啊。放心吧，我们没有迷路，再走一会就到了，真的，很快的。”

　　小昀阳吸一吸鼻子，哽咽着：“朗月哥哥……我害怕……吸溜吸溜……”

　　今天，小昀阳已经在外面瞎跑很久了，现在既没有找到去自己家的路，也没能回到施家。这一路走下来，身边全都是陌生的景物，年幼的他早已六神无主了，心中越发惴惴不安。

　　小朗月抱住小昀阳，轻轻拍一拍他的后背，百般抚慰，“别怕，别怕，有我在呢，我知道回去的路……”

　　安抚好小昀阳的情绪之后，小朗月紧紧地握住了他的小手，两个小朋友重新踏上了归程。

　　事实上，小朗月也辨认不出回家的方向，他根本不知道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在哪里。

　　小朗月的内心万分焦急，然而他表面上依旧保持着镇定。

　　因为他身边还有一个比他更小的小朋友需要他照顾，如果连他也慌张了，那么，小昀阳肯定会更害怕的……小朗月就这样不断在心里勉励自己。

　　又是过了迂久。

　　小昀阳再一次停下了脚步，“我好累啊，走不动了。朗月哥哥，我们在这里等爸爸妈妈吧，他们一定会来找我们的。”

　　小朗月望了望天空，橘红色的夕阳远远垂于天际。

　　要是再不走快一点的话，等到太阳落山，就更难找正确的方向了……小朗月暗暗念叨着。

　　小朗月和声细语地劝导小昀阳，“你想不想早点回去？”

　　“想！”

　　“那我们走快一点吧，马上就要到了。”

　　小昀阳又扁起小嘴巴，“可是……我的腿好累啊……”

　　“好吧，我先抱你走一会。”小朗月有些吃力地托举起小昀阳，抱稳了就立刻启程。

　　天色慢慢昏暗下来。

　　小朗月渐渐开始体力不支，他快要撑不住了，只好放下小昀阳，让他自己走一会路。

　　没过多久，小昀阳哼唧一声，小手一甩，一屁股坐到草坪上，“不走了，不走了，我不要走了，朗月哥哥你也不要走了，好不好？”

　　小昀阳看着小朗月，眼神里满是祈求的意味。

　　“好吧……”小朗月也疲惫了，便在小昀阳旁边坐了下来，他自勉似地嘀咕，“等一下，我爸爸、妈妈，还有外公一定会来找我们的……”

　　“嗯嗯，还有我爸爸、妈妈、哥哥、爷爷！还有、还有，司机叔叔一定会开着大车来接我们的，那样子我们就不用再走路了，耶！”小昀阳越说越激动，心中的不安感也散去了一些。

　　小朗月大力地点了点头，“嗯嗯！他们一定会的！”

　　于是，两个小朋友坐在大道近旁的绿化草坪上，直勾勾地盯住路面，殷切盼望着。

　　片晌过后。

　　小昀阳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他揉揉眼睛，有气无力状，“朗月哥哥……我好困啊……想睡觉……”

　　小朗月让小昀阳坐到自己腿上，他一边搂住小昀阳，一边轻轻哄着，“睡吧，睡吧，你先睡一会……”

　　临睡之前，小昀阳不忘嘱咐小朗月，“等一下爸爸妈妈来了，你要叫醒我哦。”

　　“嗯，一定会叫醒你的。”

　　闻言，小昀阳安安心心地蜷缩成一团，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睡着了。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昏黄的路灯仅是照亮了一部分道路，他们所处的位置被大树遮挡住了光线，小朗月就抱着小昀阳，缓缓挪到有灯光的地方。

　　他凝视着路面，很久很久，除了偶尔有几辆疾速通过的汽车，再无其他动静了。

　　迟迟没有看见任何一个熟悉的身影，小朗月愈发恐慌了，手心直冒冷汗，他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要是……要是爸爸妈妈他们一直没有来，或者是找不到这里，怎么办？为什么这么久了都没有来人，他们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小朗月越猜想越发怵，眼角也渐渐泛了红，但是他又怕吵醒小昀阳，就极力憋住哭意。

　　片晌过后，小朗月忍不住了，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小昀阳被吵醒了，他惊讶地发现他的朗月哥哥竟然哭了，然而小昀阳却一反常态，十分从容地盯着小朗月看。

　　突然，他吧唧亲了一口小朗月的脸颊，笑嘻嘻道：“朗月哥哥，你不用哭啦，我刚刚亲了你一口哟~你会笑起来的。”

　　“嗯——？”小朗月啜泣着哼唧一声。

　　小昀阳煞有其事地解释：“我说的可是真的啊，每次我只要亲一口爷爷，爷爷就会笑的。张东宸跟我说了，‘这就是啵啵的魔法’，他爸爸就是这么告诉他的。”

　　？？？

　　一时之间，这种不着边际的胡话令小朗月哭笑不得，他带着哽咽的哭腔，沮丧地说：“那是对大人啵啵的时候才有效果的，对小孩子啵啵的话，就没有用了。”

　　“有用的，有用的。”小昀阳坚定不移，“有一次有一次，哥哥做错事被爸爸说哭了，然后我亲了哥哥一口，哥哥马上就笑起来了。有用的，真的有用的，这可是有魔力的哦~”

　　小朗月哭丧着脸，还是摇摇头。

　　小昀阳不信邪，捧起小朗月的脸蛋，又嘬了一口，“咯咯咯……这样亲一亲，你就不会再哭了，朗月哥哥，你肯定会笑起来的……诶？你怎么不笑？快笑呀！”

　　小朗月既难过又无奈，呜咽着：“我不要笑……我想哭……”

　　“你不想哭的！你不想、你不想……”小昀阳连续啵啵了好几次小朗月的脸，他坚信他的魔法是不可能消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