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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一阵铜铃的叮当。
      我从昏噩中惊醒,忙从床上跳下,到门口去取今日的昼食。
      自那夜之后,我便被关在这屋里了。
      虽说尊上已取出我的记忆,并表示没有什么问题,但因这一切实属诡异,我作为当事者,还是受到了这般严密的“保护”。
      案上的白粥仍冒着热气,我拿勺子翻搅了几下,又挖了一勺送到嘴边。
      白粥味道寡淡,但对于此时的我,确也是不错的慰籍。
      我不是很饿,只细细品味,感受着粘稠的米粥从喉间滑下,一点点充实着自己。吃着,吃着,我突觉眼头有些发热,而随后喝下的粥便也浅浅地混了些咸味。
      这样倒也不错,好歹多了些滋味……
      我知道我哭了,可我不愿顺着这泪水再往下思考,仅仅想停留在哭泣这一外在表象。
      只可惜事与愿违,那晚的记忆仍如洪水猛兽般向我袭来。

      我在愈大的哭声中喝完了粥。
      又在愈小的涰泣里平复自己。
      一切都很突然,仅一晚,我便从一个平庸的守夜人成了备受众人“关注”的囚徒。
      多可笑呀……
      我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将碗扔回食案上,正欲躺下,门外又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我隐约听见门外有两人正在争吵,便起身前去查看。
      一步,两步,门离我越来越近。
      三步,四步,争吵声越来越小。
      待我站至门前时,声音已然消散。我定了定神,想要推开那扇板门。
      “咣——”
      门依旧锁着。
      奇怪……
      我顿时生出了不少疑惑,但也没再细想,又或说,不敢细想。
      想必一定是没有休息好才导致的幻听吧……想必……是这样。
      我这样安慰了自己一会儿,又略感疲惫,想再回床上睡会,但心中的不安却始终围绕在身边。
      想了想,我便将房内那用以通知取食的铜铃解下,把绳的一端绑在板门上,另一端系在手上。
      “呼——”
      我长吁出一口气,只愿这铜铃永远不要发挥它的作用。

      当被子裹住身体的一刹,倦意便已将我吞噬。
      我躺在床上,双眼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压了下去,再也不想睁开。
      好困……
      在这样的想法中,我渐渐陷在了朦胧的睡梦中。
      ……

      令人感怀的气味,令人发颤的声音。
      “滴答……滴答……”
      似有水珠滴落于石牙,留下痕渍。
      “叮铃……叮铃……”
      这次又换成了另一种声音。好像,是铜铃的声音……铜铃?
      “叮铃,叮铃。”
      铜铃的声音愈发急切起来,如同沙沙作响的春雨,要催开千花万蕾。
      “道昇……对不起。”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这声音温柔且充满慈悲,似那软泥上的青荇。
      我想,她定有宛若西子的美丽。
      一下,两下。
      女人抚摸着我的脸颊,不知为何,在那纤柔手指的触摸中,我仿佛能感受到这位女子心中莫大的悲伤。
      “滴答,滴答。”
      虽同刚才的声音一般,但我知道,这是她在哭泣。
      温热的泪珠在我的脸上晕染开来,像是水融在水里,不见踪影。我有些急促,在眼前的一片黑暗中,我紧紧抓住了女人的手。

      忽地,我清醒过来。
      脸颊尚存温热,我仍有些恍惚。
      我早已不在床塌之上。微昏的光里,我伸出手轻抚着梦中女人所触摸过的地方。
      而后……
      我怔怔地盯着手上那粘稠的鲜血。
      哈……
      我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我仿佛又置身于那晚的密林之中。
      梦……一定还是梦吧!!!
      我这般想着,可手腕上那早已消失的铜铃却了断了我这自欺欺人的想法。
      尽管如此——
      尽管如此,我仍旧想要逃避。汗流洽背,全身的粘腻与不适早已让我分不清是汗,是灰,还是血。
      我向后倒退了一步。
      “咔嚓”。
      我踩到了什么东西。
      回头向后看去,映入眼帘的景象却叫我吓得跌倒在地。
      在沾满血渍与泥污的廊间,两具尸体仍定格着生前的姿势——他们缠斗在一起,似乎水火不容,可又被死亡拉得不分你我。
      “咕咕,咕咕。”
      两只鸽子正分食着这两具尸体的耳朵,时而站立,时而蹲下,时而扇动着翅膀,时而……
      仅是一瞬,两只鸽子已发觉我的存在,纷纷扭过脑袋,以那血红色眼睛的注视作为回礼。
      血红色的眼。
      我看着它们。看着它们一下下,扑棱着翅膀朝我跳过来;看着它们眼中的我,颤抖着身子,不断的向后挪去;看着它们与我,我与它们的距离在一点点缩短。
      所谓的紧张,所谓的害怕,所谓的错愕,都在……
      “你在做什么!”
      都在这一声怒斥中消散如烟。
      “又是你!”一位俊朗的青年快步朝我走来,在投以厌恶的目光后,我被他所带来的几人重重按在地上,而他,则急忙去检查起地上的那两具尸体。
      我认得他,那晚的密林中,我便是被他给泼醒的。
      在他眼里,我也算是个“惯犯”了……
      我自嘲地想着,看着他在那两具尸体上搜寻着什么。
      “六子!”青年惊呼一声,眼泪簌地流了下来。
      他手里攥着一枚腰牌,略显粗糙的指尖不停地摩搓着腰牌表面的纹理,似乎想要将上面的血渍擦清。
      短暂的悲痛后,他又投入了新一轮的寻找。很快,他找到了另一枚腰牌。
      沉默着,他望着手上的两枚腰牌,一言不发。
      我想,这两人或是他血浓于水的亲人,或是他肝胆相照的兄弟……但无论是何身份,他都不能再与之相见了。
      为他可惜之余,心头又涌起一份惊惧。
      在青年心中,定认为是我杀了这两人,当他从眼下的伤感中脱身,第一个承受他怒火的,恐怕会是……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证实了我的料想。
      左脸是火辣辣的疼,我还未反应过来,衣领便又被揪了起来,带着我被迫同他对视。
      接着,是猛地一脚。
      只“砰”的一声,我被他踹的在地上连滚了好几下,只能无力地趴在地上干呕。
      疼痛,带着委屈的疼痛。我捂着肚子,可怎么也止不住这剧烈的痛。
      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
      “杀我兄弟?!我他妈宰了你!”
      泪眼婆娑里,我看见青年举起了刀。隐约间,刀的闪光好像可以刺痛一切。我紧闭起双眼,仿若在黑暗的包裹下,只要看不见,便可以逃避一切。
      “刷”,手起刀落,时间都在这一刻冻结成冰。
      然而,死亡的临界却是珊珊来迟,并最终被一声清脆的“锵锵”声所终结。
      “爻无,你做什么!”
      伴随“哐”的一声,青年的咆哮也冲进了我的耳膜。
      “严辌頫要见他。”
      这声音冷得毫无感情,如朔风凛冽,带来漫天飞雪。可对于我来说,这话语倒真是救人于水火。于是,这本应让人冻的发寒的语调,在我听来,倒也可称得上是“瑞雪兆丰年”了。
      我睁开眼,看见一位身披月白色长袍的幼女正背对着蹲在我前面。
      她从地上捡起一支像是蓍草的杆子,默默看了看,又似莫不关心状,将那根蓍草塞到我的手里。
      “王岱,人我带走了。”
      她走得干脆,丝毫不在意身后那位名为王岱的青年的气愤,以及……我的茫然。
      “还不走吗?”
      清冷的声音传来,名为爻无的幼女站在前方不远处,侧着身子看向我。
      “啊,好的!”我这才反应过来,攥着手里的蓍草,赶忙追着爻无的影子,逃开了这是非之地。

      “……这个,是给我的吗?”
      我看着手里的蓍草,犹豫着开了口。
      爻无顿了顿脚步,那白嫩的脸庞仍是波澜不惊,透露着一股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
      她没有回答我,继续在我前面走着,可我却不觉得尴尬。我好像明白,她的不语并非故作高傲深沉,而是在认真思考后,自己也没有得出答案。
      看着前面矮我一大截的身影,我又想起之前在书上瞧见过的一个词——“少年老成”。
      不过,爻无……这个名字,她应该是爻家人吧。
      想到这点后,我又对这位幼女生出了更多的敬意。
      就在我还胡思乱想的时候,爻无却突兀开口说道: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
      唉?什么意思?
      见我不解的样子,爻无也没有再过多解释,只轻轻叹了一口气,又领着我向前走去。
      虽心中疑惑,但我看着爻无不愿再说的样子,就也没再刨根问底了。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
      我在心中默念了几遍,想要牢牢记住,等以后再寻人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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