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汹涌》山山而石

3、第 3 章

　　“喂。”他轻声说道。
　　“鬼啊！”程澄发出尖叫，手脚并用的爬上一旁的大树。
　　“你真的有够吵的。”
　　程澄欲哭无泪，她根本没有运动天赋，现在一屁股摔在地上，模样滑稽，被抓了个正着。抬头望去，一双金色的眼眸在黑夜中闪烁，好似水波荡漾。
　　额.....是那位被扔断手的吸血鬼大哥，他站在阴影里，白净的皮肤有着大理石般的质感，细长的眼角微微下垂，面无表情的盯着面前丑态百出的女孩。
　　“我以后再也不到处乱跑了，你不要杀我好不好？”憋了半天的程澄，说了一句最没志气的话。
　　男孩嗤笑一声，“没兴趣。”
　　“怎么就...你一个人醒过来了？”寂静的深林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应该说一人一鬼。程澄松了一口气，敌人只有一个，兴许还有逃跑的机会。
　　“别想着逃跑，我能闻得到你的味道。”男孩淡淡的开口。
　　“你妹的。”当然这句吐槽只能放在心里。
　　“...您有何贵干？”程澄缩了缩脖子，试探性的问道。
　　“你很特别。”男孩不咸不淡的开口。
　　“......你独一无二的气质令我着迷，与我所遇见的千千百百的人全不相同，你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寂寥，仿佛是宇宙中一颗遥远的星球，我曾听闻无数人在宣讲着自己的孤独，但我对他们一点兴趣都没有，你才是更为深邃，更为真实，更吸引我去探知你所有一切，也许你身边环绕的人太多太多，但是灵魂却又孤立于人群之中，也许只有在你兴奋到极点时，我才能探许得知着你藏匿于内心深处的分毫，才能发现一丝你那精心营造的面具及其背后真实的你。”
　　“你在发什么疯？”男孩扶额。
　　“这不是网上的撩妹段子吗？”
　　......他看起来似乎很无语。
　　“你没有发现这里的吸血鬼从来不主动攻击你吗？除了上次你自投罗网以外。”
　　“难道不是因为我会隐身吗？”程澄瞪着大了眼睛。
　　“这个也算，但是最开始呢？”
　　作为一个天天上课走神，沉迷于二次元世界的女高中生，程澄也曾经幻想过，自己吃饭睡觉、上学放学的苦逼高三生活能被打破。比如说某一日醒来，世界被外星人占领了，大家都不用上学上班了。又或者某一日一群西装革履的人来到教室，一本正经的说，非常抱歉打扰你们上课了，但是程小姐，指挥部总部的电话您一定要接一下，所有作战人员都等着您一声令下攻占欧洲大陆呢。然后班上的同学再也不会把她当小跑腿，她可能可以享受像白小夭和江小绵的待遇，大家会一脸崇拜的看着她，问她能不能带上自己一起统一全球。江小绵则是一脸嫉妒的挖苦她，说攻占欧洲有什么了不起的，结果过了几天，在报纸上看到了“程指挥官成功攻占日本岛”的新闻，然后这群自以为是的女生们被当众啪啪打脸。可是这些都不是她。
　　第一天的时候她在干什么呢？好像是帮江小绵跑腿，去寝室拿东西。午休时间，江小绵想睡觉，于是苦差就落到程澄这个万年小透明身上。等到程澄返回教学楼的时候，一切就变了，和她曾经幻想的世界大差不差，血族入侵，不过自己还是个万年小透明，无论是血族还是曾经颐指气使的同学们都无暇顾及她，于是，她继续扮演着缩头乌龟的角色。
　　见她久久不语，男孩再次开口道，“我可以帮你逃出去，用你的血做交换。”金色的瞳孔如万花筒般变化，他低头看着面前一脸惊恐的女孩，像是威严的君王施舍自己的臣民一般冷酷又残忍。
　　“你妹的。”这次程澄大声的骂出口了，老娘想跑不就是为了不被咬脖子吗？
　　“如果你的人类同伴死光了，难保吸血鬼会盯上你，虽然你相貌平平，身材也平平......”男孩戏谑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确实，学校的同学越来越少了，之前的女生小团体现在也就剩下白小夭一个人了。比起和吸血鬼们待在一起，她还是宁愿和那些自以为是的小女生们待在一起。
　　每次看那些恐怖片的时候，那些主角披荆斩棘降妖除魔的情节反而不怎么吸引她。她反而会想，她绝对不要做最后一个死翘翘的人，所以她不想当主角，因为主角往往是活到最后的。她宁愿当第一个倒霉蛋，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当一只没什么志气的缩头乌龟是她的目标，虽然她这17年一直如此。虽然缩头乌龟有时候也会想热血一把，可看到那群鲜艳明媚的天之骄女们，她还是默默的又缩回壳里了。
　　“你想怎么吸......咬脖子？吸多少？”
　　“等你出去了再说。”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个若有若无的微笑，向着校园的方向走去。
　　程澄忙着跟了上去。
　　“为啥要帮我？”要是他说“给我吸血，不然我就拧断你的脖子”，这样她反而更容易束手就擒一些。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他在玩什么情趣play吗？难道这只吸血鬼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吗？
　　“想这么多？不如想想怎么出去，我可一无所知。”
　　“你在开什么玩笑？不是你们把这个学校变成这样的吗？”程澄一愣。
　　“记不清了。”他头也不回的向前走着，仿佛没什么值得他回头。
　　程澄还想着说什么，他却转过身来，瞥了她一眼，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别问了，快跟上，像只乌龟似的。”
　　“最后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他顿了顿，有些失神，“忘记了......”
　　路过校门口，你大爷还是你大爷，他像往常一样认认真真的看着报纸，就像游戏里待机的NPC一样，他们两个大摇大摆的走进校门，大爷连头也不抬一下，甚至还帮他们刷了门禁卡。
　　这个学校简直无比不正常！
　　“咕咕咕~”肚子开始抗议了。
　　程澄能感觉到面前的男孩正在强忍着怒意，于是她连忙开口，“我觉得教学楼的楼梯有古怪，兴许从那里可以出去。”
　　教学楼的一楼是食堂和休息室，她正好去搞点吃的填填肚子。
　　程澄沿着自己之前绑的布条，通过窗户爬了进去，正准备向楼下的男孩挥手示意的时候，发现男孩却冷不丁的出现在了身后。
　　“我去。”程澄忘记了他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吸血鬼啊，可是这家伙就那样看着自己傻兮兮的爬上来，也不带自己一把？也太不够义气了。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你自己就吊上去了。”虽然他像往常一样面无表情，但是她觉得他一定在偷笑。
　　填饱了肚子又打包了点口粮之后，一人一鬼就来到了那个好似无法走到尽头的楼梯。
　　越往下走，楼梯越窄，阶梯越少，空间也变得狭小，偶尔还有几间教室孤零零的亮着灯，可里面却空无一人，屋顶的蛛丝网，象征着这里已经好久没有人来了。不知是错觉还是怎地，空气也似乎变得越来越稀薄，仿佛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深海里，带着理智慢慢的往下沉，周围是墨绿的海水，除了水还是水，孤独的叫人发疯，她想要嘶吼，一张口，冰冷的海水将她的口腔灌满，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幸好，有个“人”配着，程澄瞥了一眼旁边一直保持沉默是金的男孩，虽然这家伙成分不明。
　　这十几年，好像是第一次有人走在她身边，虽然是一只要她小命的吸血鬼大哥，至少有着绝世的容颜，程澄偷瞄了他一眼，高挺的鼻梁像是刀刻一般，神情倦懒，这不就是江小绵口中那个高冷学霸校草的样子吗？学校校草叫什么名字来着？程澄大脑好像突然短路一样，啥也想不起来了......
　　“什么什么......煜来着？”
　　“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男孩好看的眉目微微皱起。
　　“我觉得你长得像我的一个同学，叫什么煜来着。”扯谎的本事她还是有的，“要不我叫你阿煜吧？我总不能喊你‘喂’‘吸血鬼’，或者‘大哥’‘老板’什么的吧，虽然我的确有求于你。”
　　“随便你。”他好像没有生气或者不耐烦的样子。
　　她好像很少和同学这样正常的聊天。江小绵她们无非就是“那个谁，给我买瓶水”“拿个快递”“排个队”。好像所有人都能找到一个伴，一起吃饭、上厕所、去小卖部，只有她一个，好像永远被排斥在正常世界之外。
　　班上有个很胖的女生，叫田小娟，江小绵总是一脸轻蔑的看着她，吐槽她的体重。田小娟曾经一脸讨好的表示想当美女们的跟班，可是却被江小绵坚定的否决了，理由是她太胖了，会挡住帅哥们欣赏她们的美貌。确实，田小娟的体型一人顶她们两个，简直就是人形肉盾。
　　同为班级边缘人物的程澄想着自己和她肯定同病相怜，想去安慰安慰她，连话都想好了，“你这是发育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胖子都是潜力股”，“给她们当跟班多累啊，毫无人权”。
　　可没想到的是，她不仅有人安慰，而且还有男！朋！友！。
　　她的男朋友和她是两个极端，在这个男生女生最有活力的年纪里，他们俩一个胖的气喘吁吁，一个瘦得上气不接下气。同班的男孩女孩青春洋溢，骄傲的像一只只昂首的开屏孔雀，女孩们遇到个什么晚会，就兴高采烈地报名，百花争艳，男孩们则是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引得那群鲜艳的女孩们一阵欢呼。好像这样才是青春。
　　田小娟正依偎在男朋友的怀里，应该不能算得上上是依偎，看上去更像是一条巨大蟒蛇正紧紧缠着一桩枯树，程澄觉得田小娟再用点力，她的男朋友可能就会变成一节一节的。她的男朋友伸出比她细上两倍不止的手臂，轻轻的拍着她，结果田小娟反而哭的更凶了。这什么......俗话说得好啊，爱哭的孩子有糖吃......
　　她更加确定了一件事，就是王八配绿豆，只有她一个人和这个世界毫无干系。
　　而此刻，身边的这个脑子似乎不太清醒，可能什么时候突然恢复记忆然后兽性大发咬断她的脖子也说不定的吸血鬼大哥，竟然让她有了一点点的归属感。
　　可怕又罪恶，阿门，我佛慈悲，我只是借助他的力量逃出生天，并不是真的感激他。程澄在心里默念，乞求佛主和上帝的原谅。
　　没有手机，也没有钟表，也不知道他们走了多久，楼梯不断蜿蜒向下，就是一个通往地心的漩涡一样，能将人吸了进去。
　　每一层的教室都是空荡荡的，地上偶尔还有几片碎纸，捡起来一看，上面写着“高考模拟卷”之类的。白色的墙壁剥落，惨白的日光灯上布满灰尘，偶尔还会因为接触不良一闪一闪的。有些门窗紧闭的房间还亮着灯，给人一种里面可能有学生在认真学习的错觉，可这里只有一片死寂，甚至没有妖魔鬼怪出来吓她一下。
　　楼梯的铁栏杆刷了一成厚厚的绿油漆，坚硬冰冷的大理石台阶反复循环出现，他们两个像是两个迷路的盗墓贼，被困在某个怨气滔天的地底墓穴里，里面有着走不完的路，绕不完的弯，墓地的主人诚心想将这两个不速之客困死在这个幽深的洞穴里。
　　“要不我们从这里跳下去算了？”程澄指着看不见底的楼梯井说道。
　　虽然只是一句玩笑话，但是他却难得很认同的点了点头，于是还没等程澄反应过来，就将她横腰抱起，跳上栏杆，然后纵身一跃，跳进那个深不见底的漩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