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愿吾弟愚且鲁》那只树懒

6、直挂云帆济沧海

　　?午后的宿州码头一如既往地繁忙，酒家三楼的窗边，阿诚驾轻就熟的给他家爷换上一壶热茶，而后安静的退开，就如同东来在大镖局曾经所有的贴身之人一般，只在主人需要的时候才存在。

　　东南四十三州地，取尽脂膏是此河。依旧是自斟自饮，东来望着运河上的繁华盛景，野望也破土而出。“豺”，幽暗处无声的闪出一个身影，无声的单膝跪下，沉默的等待主人吩咐。东来扔出一枚古朴的玉佩，“拿去徽州方家寻一个叫方琮的人，告诉他，十日内在宿州码头备一间商铺，他欠的债一笔勾销。”

　　天予不受，必受其倃，既然这盛景入了他的眼，就没有错过的理由。“阿诚，船队可有带舆图？”东来问到。“阿诚无能，请爷稍候，舆图珍贵，属下也不知道，容属下去大爷那里问问”。

　　回头看着阿诚离去，东来轻叹，没有了大镖局里自己精心筹备的一切，处处总是不如人意。他手指在扶手上轻敲几下，“鹰”，人影从房梁上一闪下。“大镖局如今是何情形？”“爷出事后大镖局人心已散，小高无力约束，原来绿林出身的几位元老争斗得厉害。爷麾下的紫衣们也有一些投了各派系。孙达带着不愿另投他人的兄弟去了西北。我们兄弟忙着为爷寻仇，了解不多，不若属下将百灵的春生兄弟找来问问。”

　　东来想到因怕引人耳目不肯骑马与他们一同回来，如今还拖着残躯在山林间行走的几人，摆摆手，“算了，不必问了。你联络一下大镖局的旧人，把我的书卷都弄出来，特别是我亲绘的舆图。”

　　“您用惯了的那些东西不若一并…”阿来晃了晃手里精致的酒壶，鹰把话吞了回去。阿来想到萧泪血的做派，有些无奈。众人皆知，他喜欢紫色，喜欢名马佳人华衣美酒，喜欢享受，非常讲究和挑剔，可是在萧泪血这儿，他发现，不是他挑剔，而他能拿到的东西，不尽如人意罢了，自己终是见识浅了。

　　李唐、世家…他危险的眯起眼睛，总有一天，他要把场子找回来的。

　　脚步声传来，萧泪血带着几个卷轴上楼来了。“你要的舆图。”“有全境的图吗？”萧泪血挑了一最大的展开，东来看着比自己见过的都要精细的舆图，心底更加不甘，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这就是世家的力量吗？他倒要看看，这群玩弄了他的幕后之人，碰上不再坐井观天的他，这一局他们还怎么围杀。

　　“隼，稍候你去百灵那边，与他们一道将从运河至玉门关这一线的商道情况摸清楚，半年内，我要沿途每个城池都有挂着我紫气东来招牌的商铺。等豺回来，让他去帮你。”

　　东来手指划过自己指的那条线，无形的一条条线，从刚才经过的一个个城池延伸至舆图的角角落落，直至疆域之外的西域，百越，高丽…

　　码头的嘈杂之声仿佛已经远去，在场的众人安静的注视着这个如今只能坐着的人指点江山。有些人是天生的王者。

　　萧泪血再也压抑不住心底的遗憾，如果没有那些事，弟弟没有被弄丢，萧家何至于此…

　　都说子不言父之过，可自己那位父亲，实在让人无法恭维。当年他爹和伯父是双生子，按照世家规矩，原本他爹是连姓命都难留的。祖父母不忍，就隐下消息，对外声称只生了一位长子，将他爹放在暗处培养。族中长辈知道此事，但因他们一支已为萧家付出太多，就多了些宽容，甚至默认了祖父将他当做下一次暗支家主培养。

　　人心总是那么不可琢磨，一家人竭尽全力对他好，想要补偿他，却不知他的心理早已扭曲，认定命运对他不公，一心想报复家族。他利用伯父对他愧疚之心经常要求用伯父的身份外出玩耍，谁也不曾防备，他借机与李承乾搭上了线，还以萧家少主的身份，迷惑族中暗支弟子帮他做事。

　　直至他撺掇承乾太子谋逆，祖父为李二护驾之时带着萧家明面上的势力斩杀大批的萧家暗子，那一战毁了萧家大半根基。萧家元气大伤，他爹被除族又有何用，家族人手损伤大半，暗支几乎全军覆没，几百年卧薪尝胆毁于一旦，祖父因他抑郁而亡，在外征战的是四叔逃过一劫，却不得不诈死离开心爱的行伍生涯，回家族稳定局势。

　　这些年在四叔的帮助下，他萧泪血堪堪维持住萧家暗支势力，甚至为了萧家能在世家的夹击中生存不得不为李唐卖命，他只有守成之能，而东来不同，东来是天生的枭雄，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情，有东来，今日的萧家和李家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只可惜…

　　酒楼下的传来一阵吵闹声，“去去去，你们这些叫花子，混远点，别在这儿脏了贵人的眼…” 小二正在店门口趾高气昂的驱赶几个身有残疾的乞丐，阿诚向楼下看了一眼，“爷，百灵的人到了”，“你去接应一下”，“是！”

　　阿诚一现身立即被团团围住，几个乞丐卑微的哀求声此起彼伏，“大爷行行好，赏口饭吃…”阿诚不耐烦的皱起眉头，往后退了几步，拿丝帕捂住鼻子，扔出一把铜板，“赶紧滚，别在这儿扰我家爷清净”，几个乞丐疯了般扑向地上的铜板，阿诚转身回酒楼，还嫌弃的呸了一口“晦气！”丝帕也被嫌弃的丢出去老远。一个机灵的乞丐立刻上前抢过地上的丝帕，一把塞进自己怀里，还左右看看，生怕被人抢走的样子。得了好处的几个乞丐很快消失在街角…

　　“爷，消息递出去了，已告知他们今夜三更后酒家后门相见”。东来收起舆图，转过椅身，正对萧泪血。

　　兄弟二人，相处几个月，第一次被东来如此郑重的注视，萧泪血肃然而立。东来两臂撑住身体，站起身来，略一踉跄后站稳了身子，对着萧泪血深深一礼，“请兄长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