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程璋檎

14、柳叶青（7）

　　这嗓门还挺大，桃然都能听见柳叶青这话。

　　她瞬间冷汗就下来了，她就知道，这蠢货十有八九把自己的叮嘱都忘了个干净。

　　齐大少爷身份深不可测，明面上的消息也被抹杀地一干二净，摆明了不想让身份被点出来。

　　可照他的行事作风，齐大少爷本人倒是个不怕揭底细的，相当之高调，那这隐瞒的手笔，大概率又是出自齐家人之手，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齐大少爷本人的意思。

　　无论是什么情况，柳叶青这一句，是在不知面前这滩水深浅几许的时候，一脚踩进去了。

　　对方听了柳叶青的话，立刻拧起眉，拔了枪，抵着柳叶青的太阳穴一把抓了进去。

　　其动作之迅速不过是在呼吸之间，柳叶青连叫喊都来不及，就消失在了这所公馆的门口。

　　桃然对着那紧紧阖上的大门说不出话。

　　柳叶青自求多福吧。

　　她叹了口气，想了想却依旧没有离开。

　　万一这小子被打个半死扔出来，她好歹还能救他一命。

　　她可不信柳叶青嘴有多牢，就冲着他对齐大少爷一见钟情的样子，一定会把自己抖出来，到时候自己也跑不掉。

　　横竖是个死，桃然相当有自知之明，她如何能翻出齐家的手掌心，他俩可真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

　　柳叶青本来满心期待着，下一秒就被粗暴地拽了进去，一脸懵地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当兵的可不懂什么怜香惜玉，更何况是这种见过血的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只铁似的胳膊压在地上动弹不得，手里拿着的那张纸也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柳叶青一声响破天的惨叫，这片地界安静，听着格外撕心裂肺。

　　“干什么干什么？”

　　柳叶青骤然摔下去，有些意识不清，眼前一片模糊，可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一切模糊混乱的感知如同拨云见日那样瞬间清醒起来。

　　他挣扎着想看看齐枉，这几日他觉得自己害了相思病，要人命的那种，现在终于见到了救他命的药。

　　柳叶青只能从下往上看他。

　　齐枉穿得随意，不像那日板板正正，头发有些蓬松地搭在额前，这才显得符合他十八岁的年纪，嘴角不咸不淡地噙着点笑。

　　他不像那些天天装严肃耍威风的二代，齐枉倒是不吝啬笑的，笑起来是个相当明媚的少年。

　　柳叶青对着他笑，半边脸被压在地上，撑着咧出一个笑容来。

　　齐枉走过去，捡起落在旁边的单子看了两眼。

　　“放了。”

　　旁边的军官没有任何疑问，松开了手，立在旁边，枪还上着膛。

　　齐枉姿态轻松，拍了拍那名军官的肩，说道：“不必这样，一惊一乍的。”

　　“是！”

　　齐枉俯下身子，将柳叶青扶起来。

　　柳叶青那愣愣的，胳膊上与齐枉相接触的那片皮肤烫得发紧。

　　齐枉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下，说道：“对不住对不住，这些人不太明事理。”

　　柳叶青只觉得头晕目眩，他是相当羞涩的，在齐枉的目光下多待一秒就能烧起来，但又忍不住盯着对方看。

　　齐枉相当之习惯，他自小变习惯了各式各样的目光，其实在这方面钝得很。

　　他倒了茶，给柳叶青推过去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自顾自喝了口。

　　“身体怎么样，他们下手有分寸，可手劲儿应当挺大的。”

　　柳叶青急忙摇摇头。

　　他在关心我。

　　悟透了这一层意思的柳叶青脑子里炸开了花。

　　齐枉点点头，没再追问，换来了人将柳叶青带来的单子递过去，道“带些治外伤的要，钱多给两倍，毕竟伤人了。”

　　听了这话，那名军官低下脑袋，显得有些惭愧。

　　齐枉哈哈一笑，指着他对别的人说道：“看见没，别学他。”

　　这些兵明明冷硬得如同铁块，此时却散发出一些温和的气质，对着齐枉这个将将未满十八岁的少年。

　　柳叶青被那多出两倍的钱砸了个眼冒金星，桃然那单子上的数字对他而言都是个天文数字了，现在翻了三番，就为他？

　　他的命还从未这般值钱过，更何况那个军官训练有素，只是突然动作带来了疼，本质上其实没受什么伤。

　　柳叶青终于想起一句桃然的叮嘱，別表现的太势利，图人家钱。

　　“那、那个，不用这么多钱······”

　　齐枉转过来，挑了挑眉，指指自己道：“你知道我是谁？”

　　“齐大少爷。”

　　“那你和我谈钱？”

　　柳叶青闭了嘴，脸上带着动人的红，用上眼睑看齐枉。

　　“你知道我是谁，”齐枉又缓缓道：“怎么知道的？”

　　柳叶青脑子一空，说不出话来。

　　不过他只是简短的思考了一会儿，既然齐枉问，那他必然如数作答，谁叫他爱上齐枉了呢，爱人之间本来就不应该有任何隐瞒。

　　柳叶青倒是也想到了不能把桃然说出来，可远远未想到从他这里若开了口，往上延伸到齐家很长一条线都会被推到悬崖边上。

　　不过这些思量，远没有眼前人来的重要。

　　齐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柳叶青正与欲开口，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说了。

　　齐枉能猜个七七八八，他对这人有印象，那天同那管事的女人一同出现，很多事情便不言自明了。

　　齐老爷子再怎么封锁消息也是没用的，封不住人的嘴，更封不住人的心，多少人瞅准了自己这根齐家大树上伸出来的枝。

　　“你便走吧，我这里还有事。”齐枉微笑着示意送客。

　　柳叶青顿时有些着急，生怕自己惹了齐枉不快，急忙道：“是桃然，那个女人将我买来······”

　　齐枉已经起身离开，往内院走了。

　　他是当真不在意，像桃然或是柳叶青这样的人，哪怕是他身边的人，想从他身上捞什么好处，于他有害有益，他都是不在意的。

　　“我是你的！”

　　柳叶青焦急大喊，齐枉已经半步跨过门槛，头未回，脚步都没顿一下。

　　齐大少爷，有理有节，少年英才，仁慈温良，目光所落之处从来不在这里。

　　柳叶青拿着一箱子银钱，被恭恭敬敬地送出了门，大门缓缓合上之时还扭过头死盯着里面。

　　柳叶青突然间明白了一些事情。

　　在齐枉这里，他同任何人没什么不同，他是柳叶青或是桃红，他是被买来的也好，是男人或者女人，是下九流，是富商或者文人，银行家还是政治家，齐枉不在意他，就像齐枉不在意任何人。

　　柳叶青爱上齐枉只是一瞬，认清齐枉也只花了一瞬。

　　·

　　时间过去没多久，桃然听见开门的声音便紧张地扒在车窗上看。

　　见柳叶青抱着个盒子齐齐整整地出来，全身没有缺胳膊少腿的，桃然激动地下车，将他拉上车。

　　对上柳叶青的脸，才发觉对方已经泪流满面。

　　桃然一愣，上上下下把他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完好无损，这才放下心来。

　　“哭什么？”

　　柳叶青泪流得更欢了，“桃姐姐，他不喜欢我？”

　　桃然心里嗤笑一声，怎么？齐大少爷什么人，你还真以为能马上跟你相亲相爱？

　　心里虽冷嘲热讽，话可不能这么说，桃然一边点盒子里的票子一边说道：“说什么喜欢与不喜欢，你要知道，他能留你一命，都已经是天大的喜欢了······这里边的钱怎么多出这么多来？”

　　柳叶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将里面发生的事情讲了出来。

　　桃然一边听一边脑袋上青筋直冒。

　　柳叶青供她还真是供得从善如流，半点儿不带犹豫的。

　　其实桃然错了，柳叶青还是犹豫了一下的，只是他的犹豫在爱情面前微不足道罢了。

　　听完柳叶青的讲述，桃然只觉得形势一片大好啊。

　　柳叶青话都说道这份上，她不信人齐大少爷能猜不出里面那些弯弯绕绕，都这样了，还愿意将柳叶青放了，这意味着什么！

　　桃然兴奋地不停揉搓着手上的帕子，一脸兴奋之色，柳叶青还在旁边黯然垂泪。

　　“哎呀！”桃然拍了他一掌，“哭什么！ 你还不明白吗，这相当于你明白着告诉人家你对他有所图谋，可人家还是放你回来，还给了你钱，这不是大有希望吗！”

　　柳叶青一脸疑惑，桃然没同齐枉面对面相处过，柳叶青也没办法跟她描述他对齐枉的感受。

　　桃然眯着眼，目光从他身上挪到脸上，问道：“他对你的脸，什么反应？”

　　柳叶青回想了一下，答道：“没什么反应。”

　　“不应该啊，难道齐大少爷不喜欢小白花······”

　　桃然垂着头，口中念念有词。

　　桃然说道：“柳叶青，你要知道你最大的仰仗就是你这张脸了，齐大少爷至少没有厌恶你，可你说他不喜欢你，大概是因为你并没有长成他喜欢的样子。”

　　“你总共就同他见过两面，说不过几句话，你为什么会爱上他？”

　　柳叶青答不出来。

　　桃然又道：“你喜欢他的脸吗？

　　柳叶青立马答道：“当然喜欢！”

　　“这就对了，先让他喜欢你的外表，你就从人群里面脱颖而出了，至少于他而言，你就成了特别的那个，至于其他的事，万事开头难，他总能喜欢上你的全部的。”

　　这话后半段是骗人的，桃然觉得柳叶青除了他那张脸之外并没有什么好看的。

　　柳叶青懵懵懂懂的，他觉得桃然说的很有道理。

　　现在他在齐大少爷眼里就是一个个带了纸糊面具的人之一，可他长得漂亮，揭下那层纸糊面具不就好了。

　　他唯一的依靠，就是他的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