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程璋檎

13、柳叶青（6）

　　柳叶青抬起头来，和那人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撞了个满怀。

　　他的心脏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脸越发得红。

　　那人被柳叶青这种含羞带怯的眼神看得莫名其妙，他见二人没有攻击性，顺手挽了枪，收进绑在大腿上的皮套里。

　　“军爷！”桃然扑过去，扑倒了柳叶青，把他压在底下摆出个匍匐的姿势，桃然颤颤巍巍地扯出一个讨好的笑，半点儿不敢直视这尊大佛，“还望军爷恕罪，他没见识，冲撞了大人······”

　　这位桃然口中的军爷，就是齐枉了。

　　齐枉挑挑眉，他的角度只能看见两个脑袋顶，男的那个被压着，似乎还挺倔犟地想抬起头来。

　　齐枉打量了一下两人，副官走上前来，在他旁边耳语几句，齐枉点点头，这两个人不在清缴名单上面。

　　他看向匍匐着的两个人，这场景很熟悉了，可他还是没习惯。

　　桃然毕竟力气不大，柳叶青还是把脑袋抬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齐枉。

　　齐枉好笑，问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桃然在旁边已经哭了，整个人抖个不停，倒是柳叶青看着冷静，齐枉少见这种见了自己态度如常的，难得起了点兴趣。

　　他不知道，柳叶青只是见了他发痴罢了。

　　桃然也不知道，桃然觉得自己命都快没了，这位十有八九就是自己心里想的那个人，死与活，在这些人看来都是一念之间而已，看她不爽就把她崩了，到死了阎王爷都不会听她这种人说理。

　　柳叶青这个贱人不知道哪里突然来的这么大胆子，勾引男人的本事是叫他学了现在用的吗！

　　“你，好看。”

　　柳叶青完全是无意识地吐出这两个字的，他实在觉得这少年长得好看，好看的让他现在脱了衣服把身子献上去都行。

　　齐枉的登场就像是柳叶青小时候读过的话本里的天神，他从不知道人还可以这么威风，所有的人都只配仰望他。

　　他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来了朝安才知道，他喜欢体面的东西、风光的、漂亮的，比他这种下等人要上等的东西，他几乎所有的幻想都在此时此刻堆积成眼前的齐枉。

　　齐枉倒是没想到这个答案，他当然知道自己样貌是个什么水平，但被一个男人用“好看”形容还是有点儿微妙的。

　　他摸了摸后腰的枪，对地上的柳叶青扯了下嘴角，露出个笑来，“别趴着了，既没做错事，又为何怕我。”随即没再停留，转身下楼。

　　刚刚听见楼上传来动静，为了以防万一便过来探查一番，这一男一女是受了牵连罢了。

　　楼下又是一阵枪响，跟着一阵齐整的踏步声，齐枉带着人离开了

　　·

　　桃然一脸的劫后余生，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柳叶青盯着齐枉离开的身影，脸上缓缓绽开一个笑容来。

　　桃然看向他，被他满脸海棠含春的神色吓了一跳。

　　桃柳向来是个人精，柳叶青这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她不可能读不出来。

　　桃然神色复杂，踹了柳叶青一脚，“你倒是个会挑人喜欢的。”

　　整座楼逐渐平息下来，死了的人被齐枉的军队带走了，有个军官站在大厅里，朗声道：“请主事的人出来，这里损坏的财务我们会照价赔偿。”

　　那位军官喊了三遍，无人应答。

　　桃然狠狠心，敢在朝安养私兵，还养出这种气势，行事又是如此的大张旗鼓，除了齐家没有第二个，刚刚刚那个领兵的少年郎又是脸生得很，这样通身的气派，却能调动私兵······

　　思来想去，十有八九，就是那位齐大少爷了。

　　桃然撑着身子站起来，清了清嗓子，声音颤抖的开口道：“军爷，我是这边管事的。”

　　楼下的军官目光走过来。桃然艰难地爬到椅子上，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咧出个她常用来待客的笑容来，对着走上前的军官说道：“给军爷请安。”

　　军官面无表情，目光沉沉，都不像个活人，像把兵器。

　　军官没理桃然“请安”之类的话，开口道：“将损失厘清后送到南嘉公馆，我们长官承诺，一切都会照价赔偿，另外该给的补偿一分不会少。”

　　桃然还想多说几句套话，可军官只是递过去一张写着地址的纸，转身便离开了。

　　桃然松了一口气，她真怕这些人会一个看不顺眼就将她杀了。

　　她捏着那张纸，心里盘算起来。

　　齐大少爷家风严谨，上上下下宝贝得很，长相身高脾性从不曾泄漏过，也就是齐大少爷十八岁的成人礼，算作在朝安这个舞台上正式的登场秀，这个名字才逐渐散播开来。

　　只是人人忌惮齐家的势力，无人敢议论。

　　就连桃然能跟这场震动朝安的成人礼扯上点儿关系，都是因为她上头的上头像讨好齐大公子，多少露个脸，才把这烫手山芋似的任务层层下派到她手里。

　　说到底了，那位她畏惧的人物，在齐家那一圈里也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不入流的货色罢了，要说送价值连城的宝贝物价，拼不过那些人，再加上齐大少爷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送不了物件，只能送人。

　　齐大少的信息保护的太好，也没人知道他好哪一口，桃然顶着掉脑袋的风险，只能漫天漫地的找。

　　这时候，柳叶青撞上来了。

　　带他出趟门都能遇上这么一遭，该说这小子是幸运还是不幸。

　　“桃姐姐，那位大人是谁？”

　　桃然没好气得地哼一声，将那张写着地址的纸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走大运了，成人礼前没人见过齐大公子，让你捷足先登了。”

　　柳叶青满脑子还是刚刚那人对他的一个笑，转不过弯来，半晌才接话：“······齐枉？”

　　桃然捏住他的嘴，“这名儿是你能直呼的吗？”

　　“他就是齐大少爷？”

　　桃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八九不离十了。”

　　柳叶青的一颗心脏狂跳起来，无边无际的幻想挤满了他的脑袋。

　　他是齐大少爷的贺岁礼，他是齐枉的东西，他会属于齐枉。

　　柳叶青露出个幸福而痴迷的笑容，这绝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了。

　　之后二人收拾了一番，回了桃然的宅子。

　　·

　　桃然当真清点了损坏物件的账目，想来齐大少爷留了人嘱托，自己又应承下来，再拖拖拉拉倒是会显得矫情。

　　单子列好送过来了，桃然叫人取了当天的报纸，正在看。

　　内容与往常并没有什么分别，照样是些银行税务，政治八卦，显得一派歌舞升平。

　　昨天出了那么大的事，死了不少人，里面有钱有权者不在少数，这样的消息却在报纸上丝毫没有体现，甚至于整个朝安都听不见什么议论声。

　　桃然打了个寒颤，再一次认识到了齐家的只手遮天。

　　她瞥了眼旁边撑着下巴，明显走神没好好看书的柳叶青，对方一脸怀春的模样，不知想到了什么正痴痴地笑，那张漂亮脸蛋显得更加动人。

　　昨日这齐大少爷，可是同柳叶青说了话的。

　　桃然细细回想起昨天那场照面，柳叶青这小子说的话可以称得上冒犯，齐大少却并未透露出丝毫不满。

　　说不定······这家伙真的能行。

　　桃然不免有些激动，如果真的能攀上齐家这根高枝，谁还能说她桃然是条贱命！

　　她拍人将柳叶青带了下去，换了身精挑细选的衣裳，不能显得过于富贵，更不能显得脂粉气。

　　想起昨日齐大少爷的打扮，是个混军营的，颇有些海派风格，于是给柳叶青的衣裳也带了点儿西式，颜色素净，硬生生想拗出些文人风骨。

　　柳叶青脑子里总共凑不出来二两草，好在皮相足够唬人。

　　“你啊，走了大运了。”

　　柳叶青没反应过来，“嗯？”

　　桃然走上去拍拍他的脸，说道：“昨日那一面，齐大少爷应该对你留了印象，现在看来，他至少不厌恶你，你已经领先别人许多了。”

　　“不厌恶我，那他会喜欢我吗？”

　　“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他会喜欢我吗？”柳叶青又问了一遍，语调急切，迫切地想寻求一个肯定。

　　说罢又有些羞涩，低下头嘀嘀咕咕，他会喜欢我吗······

　　桃红顿时有些无语，没再管他，叫了车，同柳叶青往南嘉公馆的方向驶去。

　　一路上桃然只差没把嘴皮子磨破了，千叮咛万嘱咐，看他脸上染着两团红，一脸兴奋之色，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车在一座公馆前停下，公馆建地低调的近乎普通，几乎靠近郊区。

　　桃然差点以为来错了地方，数次核对了地址，确实是此处没错。

　　齐家，财大气粗，富可敌国，不知这位被齐老爷捧在心尖尖上的公子走的是什么路数。

　　桃然让柳叶青下了车，照她的吩咐去做，去了稍远些的隐蔽处，紧张兮兮地盯着。

　　柳叶青欢欢喜喜地跑过去，手里揣着桃然给的单子，心脏跳个不停。

　　他扣了扣门，不多时，大门打开，只开了个可供一人进出的大小。

　　不只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柳叶青总觉得这座宅子里面一片森然肃杀之气，不禁打了个寒颤。

　　出来一人，和那天所见的私兵作一样打扮，柳叶青鼓起勇气道：“得了齐大少爷应允，来送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