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花前》千丈灰

8、第 8 章

　　云天壁抹了一把脸，沉吟自言：“这叫什么事儿……”

　　本就是萍水相逢，露水姻缘，有什么好纠结的。不然，他也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行！那我还算个男人嘛！

　　……但又不能直接明晃晃地说出来。他有一种预感，如果现在说出来，对方绝对会把他当成仇人一样。

　　不如，先别考虑那么多，从现在开始好好补偿他、对他好就是了。若是有朝一日，他对自己也能有些好感，那这事儿就不再算是彻底的错误了……

　　哪怕最后不成，至少要帮他把身赎了，好好一个男子，做什么不行！

　　云天壁想起刚刚那个与穆星回暧昧不清的笑面虎，心中顿时不爽，看方才穆星回面对那人时的怅然，很难不联想到他前日买醉恐怕就是为了这人。

　　看那笑面虎的衣着气度不似寻常百姓，不知能不能找机会做掉……

　　云天壁边寻思着用老本行□□的可能性，边开始一天的工作，面团几乎要揉出火星。

　　----

　　当晚，应曦将写了名字的素笺交给藏仙阁小厮，没再如往常一般守在那里等太久。在小厮告知他，易潇潇已选了其他客人后，应曦马上拉着穆星回离开了藏仙阁。

　　“灵煦啊，今晚我就跟你回家了。”

　　这不是什么大事，穆星回虽然不解，但还是将应曦一并领回家。

　　到了穆府，应曦死活不愿住客房，赖在穆星回房间里不走。

　　穆凝霜早就对这个总带自己弟弟去青|楼的小王爷心存不满，见他竟然还妄图与穆星回同床共枕，顿时额头冒火。她一直不拦着穆星回与应曦交往，是因为她知道这个小王爷不好南风，可如今，她又不敢确定了。

　　她最讨厌这些对她弟图谋不轨的臭男人，都是只知看脸，却没有一点真心的花花公子！简直像苍蝇一样……呸呸呸！如果他们是苍蝇，那弟弟成什么了……是蜜蜂！对！是一堆只知道追着鲜艳花朵嗡嗡嗡的虫子！

　　穆凝霜此时的脸色正如她的名字一样，冷若冰霜，红唇抿成锋利的直线：“小王爷是客人，哪有让客人与家里人挤一张床的道理。”

　　应曦也很怵穆凝霜，穆星回是外冷内热，穆凝霜也是外冷内热。如果说穆星回的“热”是春风夏夜，温柔又舒适，那穆凝霜的“热”则更像是一团烈火，似乎能将一切烧为灰烬。

　　他硬着头皮憨笑：“我与灵煦的关系胜似亲兄弟，不用在意那些虚礼……”

　　穆凝霜眼神如刀：“星回的床小，再者他睡觉不老实，又不习惯与人共枕，难道小王爷想让他睡地上吗。”

　　应曦瞥了眼穆星回八尺宽的大床不敢反驳，旋即一摆手，讨好道：“不不不，让我睡，我可以打地铺！”

　　“……”穆凝霜没想到他脸皮能这么厚。

　　穆星回及时打圆场：“没事的姐，应曦既然不介意，那就和我一起睡吧，好友之间抵足而眠不是很正常么。”说实话，有时姐姐的过度保护让他有点尴尬，整得好像所有人都对他有所图谋一样，他平素在外就不会特别去注意这些。直到前两天吃下了恶果，才让他终于理解姐姐的苦心，可惜为时已晚……

　　“不介意不介意。”应曦连忙附和。

　　穆凝霜瞪了弟弟一眼，却也不好再阻止，最后意有所指地对应曦道：“夜晚寒凉，小王爷晚上睡觉时务必用被子将自己裹好喽，别伸出胳膊腿儿的，着了凉。”

　　应曦嘴角抽了抽：“……多谢关心。”

　　穆凝霜懒得再管他们，指使着下人去拿了床被子，又悄悄嘱咐守夜的仆役注意着点，这才不放心地离开。

　　应曦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可算走了，你姐可看得太紧了。”

　　穆星回无奈道：“她是为我好，你别在意。”

　　“这是自然。”应曦向来没什么架子，这会儿放松下来顺嘴调笑道，“我只是好奇，她管这么严，你究竟是怎么背着她和应煊……”话未说完，他就反应过来了自己这话的不妥，可是已经晚了。

　　穆星回也是心中一突：“你……”

　　应曦连连摆手：“我没别的意思，是胡说的！”

　　穆星回看他半晌，终是轻轻叹一口气，低声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我真是瞎猜的，”应曦懊悔道，“就是那天喝酒，见你情绪不对……”

　　哦，对，又是那天，穆星回郁闷极了。那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他怎么那么倒霉！……好像是秋分？

　　“算了，没事，反正现在我和应煊已经没有关系了。”穆星回苦笑一下，“你可别说与他人，我不想让家里人知道。”

　　“我是那样的人嘛！”应曦观察了一下穆星回脸色，看着还行，于是舒了口气转而开解道，“分的好！他可不是什么良配，为了勾搭上太傅家的千金，那可谓是费尽心机，结果这才刚如愿得了陛下首肯，回头就去藏仙阁找花魁……”

　　穆星回更心塞了，那时他们还在一起呢，而应煊却已经一边与他浓情蜜意，一边又去追求别人！如果不是宫里传出皇上有意给应煊和李太傅家小姐赐婚的消息，他恐怕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应煊以前不是这样的……从什么时候起？抑或是自己从没看透过他……

　　应曦还在继续：“你可别再想着他了，我回头定给你物色一个超级好的男人！”

　　穆星回被他一句话说得打了个寒颤，瞬间从难过的情绪中脱离出来，有些飘忽道：“……不用了……谢谢啊……”

　　“你是不是还放不下？！不行！我明天回去就好好找找，认真考察，绝对能给你找个体贴听话的好男人，家世、样貌、学识，一样都不能差！对了，最好会些拳脚，能保护你！也不能太强，万一欺负你怎么办……还有还有，要是能会些医术就更好了……”

　　“……我先睡了……”穆星回在应曦的滔滔不绝中，游魂似的爬上床。

　　应曦以为他还在想应煊，跟着他跳上床趴在他身边，恨铁不成钢道：“也不知道你看上应煊什么了？不就是个皇子么。我也是皇家血脉，实在不行，咱俩成亲……”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穆星回震惊。

　　应曦道：“知道啊，我又不是长子，娶男娶女有什么要紧，总之绝对不会让你降了身价。到时，咱们兄弟就可以天天在一起，其实和现在也没什么区别……”

　　他越说越来劲，越琢磨越觉得此法可行。

　　穆星回心累地转头 ，知道他没坏心，可这也太憨了，真是什么都敢说。

　　“你要不要再大点声，看我姐知道后会不会冲过来打死你。”

　　应曦顿时闭上嘴，将剩下的胡说八道全又咽回肚子里，并打了个受惊嗝。

　　……

　　昏暗简洁的房间，橙黄的烛火将一切映照得明暗交错，光亮和黑暗的界限仿佛格外清晰。

　　身遭似乎弥漫着炙热的酒气，将人熏得脸颊泛红，冒出细汗。

　　眼前是男人健壮宽阔的胸口和肩膀，被烛火镀上了一层金色，晃得人眼晕。

　　穆星回无力地抬起胳膊，搭上对方的臂膀，明明想要推拒，可看上去更像欲拒还迎。他的身体仿佛是躺在一艘停泊在海上的小船，随波逐流难以掌控。

　　对方凸显的喉结滚了滚，震落了下颚的汗珠。

　　穆星回甚至听到了它砸在自己身上的声音，沉闷且清晰，像是某种啜泣。

　　他努力仰起脖子，想要看清对方的模样。可刚看见紧抿着的嘴唇，对方就突然俯下身，将他紧紧禁锢在怀里。

　　接着，他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穆星回蓦地睁开眼，耳畔是剧烈急促的鼓声，那是他的心跳。他眉头紧簇，有些痛苦地大口喘着气，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憋死。

　　他眼睛通红，浑身发抖，气得想将梦里那人拖出来撕碎！

　　他都不记得那夜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还会梦到？！既然梦到了，为什么不让他看清那个混账是谁！

　　他用拳头狠狠砸在床上，随着咚的一声闷响，身后传来一阵男人抱怨似的嘟囔。

　　穆星回猛然一惊，飞快坐起扭头看去，只见应曦在另一侧睡得四仰八叉。

　　穆星回僵直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差点忘了这家伙昨夜宿在这儿，看他这舒适自在的模样，大概是没再做噩梦了。

　　窗外天色已大亮，穆星回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儿，翻身下床。他没有惊动其他人，独自向屋后浴池走去。

　　穆星回沐浴完回来后，应曦也已经醒来，正坐在床边哼着小曲儿，使唤着自己的侍女，看起来心情很好。见他回来，手一挥招呼道：“来来来，吃早膳了。”丝毫没有身在别人家的拘谨。

　　“别说，你们穆府厨子的手艺还真是不错！”

　　穆星回大概吃惯了，没什么感触。要说好吃，还是藏仙阁旁的那个小摊让他有点惊喜的感觉。

　　他坐到桌边没有马上动筷，而是先拿着块帕子擦拭自己湿漉漉的头发。

　　“你这大清早的洗什么澡啊。”应曦眼珠转了转，忽然放下筷子，伸手抽走他手中的布，“来，我帮你擦吧。”

　　穆星回睨了他一眼，虽说应曦平时就很关照自己，但今天，他的语气神态中好像还带着些讨好？

　　“灵煦啊，”应曦用帕子裹住穆星回的发尾轻轻擦拭，脸上乐呵呵地道，“我忽然发现咱们平日还是不够亲密，也怪我，鲜少上门拜访，更别提如昨夜那样抵足而眠……”

　　穆星回越发觉得他奇怪，该不会真的对自己有些想法吧？

　　“……所以我决定了，”应曦道，“要在你这里多住几天。”

　　“……”穆星回一把将应曦手里的帕子抢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