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花前》千丈灰

16、第 16 章

　　应曦用被子裹着李纯娘母子的尸体拖到外屋后，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药。

　　“灵煦，你一开始就看出她有问题啊？”他回头问道。

　　穆星回眯着眼睛靠在床上，将手上的污迹偷偷抹在了褥子上。其实他也不是完全的假装，在女鬼攻击他的时候确实晕过去了一阵，现在自身情况也不太妙。

　　如果不是那女鬼突然莫名其妙地化成血水消失，他大概已经死了，而李纯娘的目的也会达成。

　　所以说，做人还是不能太自信……穆星回暗叹。

　　“我是觉得李纯娘有问题。在这样的地方点灯，就像故意为了引人过来一样；她说最初是看天要下雨，所以去河边挖泥挡门口，可她这房子屋顶全是破洞，真下雨了光挡门口有什么用？旁边的房屋要比这间完整许多，又没有人，她为什么不搬到隔壁？还有灶台，他们母子两个在这里生活这么久，灶台却像是已经很久没用过了……”穆星回轻喘了两下，继续道，“总之有很多矛盾的地方，既然她有诸多隐瞒，我自然也不会信任她，只是不确定她究竟要做什么，所以趁机试探一下。”

　　应曦抿抿嘴，找药的动作依旧未停，埋头道：“都怪我太笨，相信了她的鬼话。”

　　“……不笨，我觉得你这样挺好的。”穆星回轻声说道，“别找了，过来歇一会儿。”

　　“我再找找，”应曦摇头，“你这伤不能再拖了，要是真没有，我就去找府里的库房，我就不信了……”

　　穆星回嘴唇翕动了一下，没再阻止。他也希望自己能恢复些元气，那样才有机会带应曦闯出去。

　　好在李纯娘在这一点上没有撒谎，应曦竟真找出了几个瓶瓶罐罐。

　　他欣喜地捧着这些东西拿给穆星回辨认。

　　穆星回挨个打开看了看，找出一瓶黄白色粉末，凑到鼻尖闻了闻，又捻出一点。是伤药，不是特别好的，也不知道放了多久。但聊胜于无。

　　他脱下上衣，身上伤口略显狰狞，看得应曦直抽气，好像伤口长在自己身上一样。

　　应曦极其小心翼翼地将为数不多的药物均匀敷在穆星回伤口上，那动作是前所未有的细致。上完药，再将穆星回的里衣撕成的布条用作简单包扎。

　　原本应曦是要用自己衣服的，但穆星回没同意，因为他外面还有一件云天壁的外衫可以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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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天壁从封闭的、牢笼般的小楼里冲出来，出现在一片小树林里，虽不知道具体位置，但基本可以确定，他已经回到了原本的园子里。

　　头顶上晃晃悠悠的红灯笼依旧跟着他，照得周身一小块地方血红一片，不过眼前终于不再是无尽的雾气和白墙了。

　　云天壁随便找了个方向奔去，很快就来到较为空旷的位置，能够让他稍微辨别一下方位。顺着逐渐出现的小路又走了一阵，踏上较为讲究平整的石板路，总算看到了漆黑的河水和眼熟的小桥。

　　分开时他们所在的亭子就在不远。

　　云天壁两步三步跳过去，可亭中早已空无一人。

　　“我离开的时间算不上短，他们等不及，另找了安全温暖的地方也不是不可能。”云天壁心中自语。

　　但他知道，这只是自己乐观的想法，更大的可能是，他们遇到了什么，所以不得不离开。

　　云天壁顺着小路沿途寻找，不敢贸然开口呼喊，担心惊动什么东西，反而给穆星回他们带去危险。谁知一路上不但没发现两人踪迹，连鬼影都没见到一个。

　　他心下越发着急，在绕了大半圈，忍不住想发出声音呼唤他们时，终于看到远远有一处不同寻常的橙暖光亮。

　　那一小片矮房位置很是偏僻，如果不是有亮，还真是不太容易被发现。

　　云天壁二话不说就靠过去，离近后看见有亮光的房屋门口竟有一个怪物的尸体，和一大摊血。

　　他脑袋嗡了一声，生怕那滩血属于那个让他说不清关系，却常常牵他心神的人。

　　云天壁顾不上防范屋内会冲出什么怪物，一脚踹开本就不怎么结实的木门闪身进去，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两具被盖住大半的尸体！云天壁吓一大跳，好在惊怒间便认出那两具尸体属于女人和小孩儿，提着的心才稍稍下去一点。

　　他蹙眉环视一圈，最终将视线定格在一扇通往卧房的门上。

　　穆星回和应曦正在房间里做短暂的休息，突然被破门的巨响惊扰。

　　应曦身体一抖，惊慌地看向穆星回，无声道：“又有东西来了？”

　　穆星回轻轻摇头，表示不清楚。但在这种地方，其他选项属实不多。

　　他挣扎着起身，提刀守在门边，上了药的伤口微微发麻，大大影响着他身体的灵活性。如果不能一击致命，他们俩就会被堵在屋内，那时就危险了。

　　安静了一会儿后，那东西果然冲这边来了，只能从外面锁住的房门被轻而易举的打开，与此同时，穆星回极速抽刀砍去。

　　但他的刀没能砍中任何东西，对方出乎意料的灵活，一手攥住他拿刀的手腕，一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谁知穆星回心中刚刚闪过一声“完了”，对方就先一步放松了手上力度，又惊又喜地开口：“灵……你，你没事吧？！”

　　穆星回放下心，轻声道：“真的是你。”

　　应曦心心念念的云大侠果然就是那个烹饪和酿酒手艺都很好的面摊老板，看来是他今晚也在藏仙阁，不小心被卷了进来。

　　看着他一副血污浸染的模样，穆星回一时有些歉疚。

　　这会儿云天壁也看清了穆星回身上血迹斑斑的“绷带”，心疼的不行，赶紧扶住他：“怎么伤成这样？！”

　　“云大侠！你回来了！”应曦一看见他，心中大安。

　　云天壁却在心里怪他没照顾好灵煦，眼神有些不善。

　　看看，他自己倒是毫发无伤！云天壁心中斥道。

　　应曦被他眼神吓到，刚放下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他不禁怀疑这个人是不是也和李纯娘一样，只是看着像个人，其实一肚子坏水。

　　“你，你干嘛？！你放开灵煦！”应曦指着他喝道，如果不是声音有些发抖，还是很有气势的。

　　“怎么了？”穆星回疑惑，“这不是你的云大侠？”

　　应曦磕巴道：“是，可万一他也……你先过来！”

　　穆星回略微一想就知道应曦这反应的原因，温声安抚道：“别担心，他没问题。他是和我们一同进来的，你之前也应该见过，在藏仙阁外不远处的小面摊。”

　　“啊？……啊！”应曦思索半天总算想了起来，“我说怎么有些眼熟，之前还泼你一身酒是不是？”

　　云天壁：……

　　“不过，你头上这是怎么回事？”穆星回看向那显眼的灯笼。

　　“我也不清楚。”云天壁看着穆星回伤痕累累的模样心中刺痛，小心翼翼地揽着他走到床边，然后大致说了自己遇到的东西，又问道：“你们遇到什么了？是门外那些？”

　　“是……”应曦将之前的事简单说了说，说到结尾依然十分懊恼，“……多亏灵煦，否则我早没命了，可他伤成这样，我真是……”

　　穆星回无奈摇头。

　　云天壁从刚才穆星回砍来的一刀已经看出他身手不俗，越发不解这样的人怎会流落风尘，但还是沉声夸道：“没想到你竟这般厉害！”

　　被云天壁这样武功高强的人说厉害没让穆星回高兴，反而有点不爽，感觉这和小时候爹娘只因为他背会了《三字经》而夸他厉害没什么两样。

　　所以他没吱声。

　　倒是应曦很是自豪的附和：“这是自然！毕竟是将门之后。”

　　将门？云天壁瞳孔微缩。原来是官妓？！难怪这姓“应”的明明对他这么上心却不为他赎身。“应”乃当朝皇家姓氏，不知灵煦家人是前朝将领还是当朝罪臣，但不管哪一个，身在皇家的应曦都不该与他亲近，如今这般照应已实属难得。

　　明明是这样好的人，却身不由己……

　　云天壁满心怜惜，愈加坚定了为他赎身的决心。

　　他将心事暂且深藏在胸，小心捧起穆星回被随意包扎的胳膊看了看，说道：“这样不行，也不知怎样才能回去，这伤不能就这么拖着。”

　　“李纯娘说那什么丞相有收藏很多珍稀的好药，我们猜库房里多少应该有一些，就是不知道库房在哪里。”应曦道。

　　云天壁点点头，站起身：“我去找。”

　　“不，我们还是一起去吧。”穆星回道，“以防你又被困住，我们还是一起行动比较好。”

　　云天壁想了想，答应道：“也好，那我来背你。”

　　穆星回瞪了他一眼：“不用，我还能走！”

　　云天壁一点不生气，反而觉得他很可爱：“不必与我见外。”

　　怎么就不见外了，我们很熟吗？
　　穆星回十分无语，却也知道他好心，只是本身性格慢热，面对这种刚认识就过于热情的人总有种想跑的冲动。而且，这人身上好脏……

　　身为好友的应曦自然是了解他的，率先在他身前背对蹲下：“我来我来。”

　　穆星回没怎么犹豫就趴到了应曦背上。

　　云天壁顿时有点牙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