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花前》千丈灰

15、第 15 章

　　云天壁跨过残肢断臂，踩着汇聚成溪流的血水，从破损的墙壁处进到另一边。

　　这与翻墙过去所看到的景象完全不同，不再是一模一样的长巷，而是一个空旷的房间。

　　房间并不是很大，被墙壁围成六边形，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铁门可以通向外面，穹顶很高，总体看来像一口不见天日的井。

　　而说它空旷的原因是，除了正中间有一座破裂的石碑外，房间里没有任何家具布置。

　　虽然还有盘旋向上的楼梯立在角落，看似可以通向二楼，但腐朽的木阶已经到了一碰就碎的程度，云天壁也不想浪费时间上去。

　　这里遍地都是零散的人骨，东一只胳膊西一个脑袋，分不清到底有多少人死在这里，想正确拼凑出一副完整的骨架都十分困难。云天壁头顶上的灯笼将这里照得一片暗红，衬得那些骨头惊悚异常。房间里弥漫着浓浓的腐臭味，想必楼上的景象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见识过刚刚那一坨怪物的强度后，云天壁真的很担心灵煦那边可能会遇到的东西。当务之急是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那个哭哭唧唧的男人看上去就不是个能打的，云天壁根本不指望他能保护灵煦。

　　从刚才开始他就有些心神不宁，肚子里揪着疼，说牵肠挂肚有些过了，但也是真的着急。

　　他直奔铁门，路过石碑时随手抄起一块大石头，准备作为砸门的辅助。可在弯腰时，碎石下出现了一些微光，在昏暗的环境里还算显眼。

　　云天壁没工夫细看，随手捡起来揣进怀里，然后继续举着石头冲向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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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煦，灵煦……”应曦跪坐在血迹斑斑的好友身边，一时都不敢拿手碰他，“你可千万别……”

　　一旁的房门打开，李纯娘看见这架势，连忙一脸惊愕地跑过来：“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伤这么重？”

　　应曦先是茫然地看着她，然后忽然厉声质问道：“你不是说只有二姑娘吗？！那个女鬼是怎么回事？！”

　　“什么？”李纯娘不明所以，无措道，“我，我不知道啊……什么女鬼？我真的从没见过……”

　　应曦依然愤怒地瞪着她，他知道自己只是在迁怒，从一开始李纯娘就说得很清楚，她只是“知道一些”而已，那女鬼又不是她弄来的。

　　他其实真正想要怪的是自己，是他太过无能连累了灵煦……如果不是那女鬼突然惨叫着化成血水消失，灵煦现在恐怕已经没命了！

　　在应曦深深陷入自责中时，忽然感到手心被轻轻触碰了一下，低头看去，是穆星回的指尖正隐晦地划过他的掌心。

　　“？！”应曦一下握住穆星回的手，然后紧紧盯着他的脸，想要再次开口唤他，以确认刚刚并不是自己的错觉。可还没等他出声，手心就又被轻点了两下，穆星回的睫毛也略微颤了颤。

　　他醒了，却没有睁眼……他只是在假装昏迷？！应曦很快反应过来，心中顿时安定，尽力控制住了自己的举止。

　　虽然不知道灵煦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还是马上配合。

　　李纯娘似乎十分愧疚，怯怯说道：“你们先跟我进屋吧，我还有些药，虽不能彻底治好穆公子的伤，但包扎一下缓解伤势还是可以的。老爷那里还珍藏着许多灵丹妙药，等穆公子好些，咱们就想办法去弄一些过来。”

　　应曦听罢缓和了脸色，对自己刚才凶她而产生了一点小小的内疚。他小心抱起穆星回，带着真情实感的哭腔道：“好，有劳了，他绝对不能有事。”

　　李纯娘用力点点头：“嗯，刚刚多亏了穆公子杀了二姑娘，我自当尽力。”

　　几人回到屋里，李纯娘又推开卧房让两人进去。

　　应曦小心将穆星回放到不怎么舒适的床上，然后左右看了看，道：“你儿子呢？”

　　李纯娘无奈笑笑，指着一个老旧的双开门木柜道：“他刚刚被吓到了，躲着不肯出来。”

　　应曦仔细看去，果然那木柜门正开着一条缝隙，只能看见孩子一双怯生生的眼睛。

　　李纯娘显然已经习惯了儿子的举动，不甚在意道：“你们在这儿等我，我去隔壁拿药。”

　　她不紧不慢地退出房间，关上房门时传来咔啦一声轻响。

　　应曦愣了愣，那是房门被反锁的声音，这让他瞬间警觉，可旋即又想道，李纯娘大概只是担心孩子会跑出去。

　　他想和穆星回商量一下，但对方还是没有睁眼，如果不是有些细微的暗示，他都要怀疑好友是不是真的已经失去了意识。

　　应曦低下头，利用烛火看了看好友的伤，顿时心疼得不行。他的胳膊和脖子上都有一圈不甚整齐的深深血痕，手腕上还有深可见骨的咬痕，看着就极其凶险，而被衣服遮挡的地方也没好到哪里去，到处都是成片的血迹，浸透衣物，像由内至外开出的鲜艳花朵。

　　“灵煦……”应曦没忍住带着哭腔低喃。

　　可穆星回还是不理他。

　　这次连暗示都没了，应曦愈发着急。他抬起头看向房门，心想李纯娘怎么拿个药这么慢，藏这么深，难不成是怕鬼偷么？

　　收回目光时，他忽然发现木柜门的缝隙开大了些，小男孩躲在门后露出半个脑袋，圆溜溜的大眼睛亮闪闪地望着床上的两人，看上去还是很怯懦，但应曦看出他眼神里还带着一些喜爱的情绪。

　　“别害怕，出来吧，你娘一会儿就回来了。”应曦对他招招手，轻声道。

　　孩子依旧有些犹豫不决，他看了看紧闭双眼的穆星回后，才对应曦开口：“饿……”

　　应曦有些同情这孩子，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连吃顿饱饭都是奢侈。他的语气越发温和：“等你娘回来，咱们就想办法弄些吃的，好不好？”

　　孩子撅起嘴，似乎不太满意，他目光灼灼地望向穆星回：“饿了……”

　　接着，他慢慢从柜中走出来。

　　应曦在看清他全部面貌时，柔和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

　　这孩子可爱灵动的脑袋旁边赫然还连着另一个惊悚的头颅！他竟然长了两颗头？！

　　应曦惊得倒吸凉气。

　　他们原本看到的那张面孔有多么正常，多么可爱，另一个头就有多么地丑陋和恶心。

　　它比正常的那颗头还要大一圈，没有毛发，整个布满褶皱和脓疮，五官全都没长在正确的位置上，一张嘴显眼地长在正中间，嘴角几乎能咧到后脑勺。

　　他伸出双手一步步向床边走来，仿佛想讨要一个抱抱。

　　“别别别！你别过来……那什么，你，你就在柜子里待着吧……等，等你母亲……”应曦边语无伦次地制止他，边往床最里面撤，还不忘把穆星回向后拖。

　　孩子充耳不闻，依然向他们，准确地说是向穆星回走来：“饿，要吃……”口水从他两张嘴里一同流下，黏黏糊糊，带着腥臭。

　　“滚、滚开啊！我警告你！”应曦指着他吓唬道。

　　谁知孩子那颗可怕的脑袋突然飞快地转过来，脖子像只鹅似的伸长，一口向应曦指着他的那只手咬去。

　　应曦反应很快的缩手，但却架不住这小孩儿脖子长，眼看手指头就要不保。千钧一发之际，穆星回睁开眼，一手张开五指撑住小孩儿向前突进的丑脸，一手掐住他的脖颈，用力一扭，那颗多余的脑袋瞬间口喷鲜血软到一边，他的脖子被扭断了。

　　“啊啊啊啊啊！！！！”正常男孩儿模样的头当即仰天哭喊，紫葡萄似的眼珠惊恐又控诉地盯着穆星回，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不停从他白净的小脸上落下，好像不理解怎么这么大一个人竟然欺负小孩儿。“娘——！呜呜……娘啊啊——”

　　他边哭边向后退，想远离这个看着好吃，实际却凶残的人。

　　可穆星回并不准备放过他，也不在意门外响起李纯娘开门和呼喊的声音，迅速抽出应曦先前捡起随手放在腰间的柴刀，削掉了男孩儿完好的脑袋。圆滚滚的小脑袋掉落在地，咕噜噜滚远，男孩儿的身体随之软倒，没了动静。

　　“从儿！！”门打开了，李纯娘一脸震惊愤怒地看向这边，却不敢靠近。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我的孩子！”李纯娘悲愤交加地质问，“他虽然长得与常人不同，但却是个好孩子……”

　　“药呢？”穆星回打断她的胡话，淡声问道。他冷着脸时本就有些生人勿近，此时身上血迹斑斑，脸上还有刚溅上的鲜红，正在顺着下巴往下滴，以至于给他平添了许多煞气，让人胆寒。

　　“药……？”李纯娘两手空空，畏惧地退了一步，连为孩子报仇的心都淡了一点。

　　穆星回不再给她解释的机会，翻身冲过去。李纯娘才下定决心准备先逃走，之后再伺机报复，可手刚摸到门栓就已经被捅穿了心脏。

　　李纯娘当然没有真的去拿药，只是找借口将他们关起来，给自己的怪物儿子当粮食。

　　她打从一开始就不怀好意，故意遗漏情报，想利用更强大的怪物除掉看起来不好惹的穆星回，留下好对付的应曦当做食物。

　　没想到穆星回比她想得还要强许多，竟将外面两个鬼怪都消灭了。穆星回重伤昏迷，他们娘俩少了两个威胁，多了两个口粮，这本是李纯娘做梦都不敢想的最好结果。

　　可惜穆星回从来没有信过她，假装昏迷就是为了试探她的真实目的。

　　如果李纯娘和她的孩子本身实力足够强大，也就根本用不着如此费尽心机，所以被反杀也是理所当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