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眠》拾饿不摄

3、烧着呢

　　苏瑾柯醒来的时候又开始下雨了，但没前两天的雨那么猛烈，之前的如果是牛毛大雨，那现在的就是猫毛乱飘，砸下来都不带响的
　　坐直身子玩了会手机后才准备去刷牙，可手机还没放下又震动起来
　　她看了眼来电人，是老爸
　　因为关系不好的原因老爸很少主动给她打电话，哪怕打了她也基本不会接，这事在糟糕的父女关系中算是为数不多如同通过气一般的默契
　　而现在突然冷不丁的给她打了个电话肯定是家里有事
　　唉，苏瑾柯在屏幕上滑了一下，电话接通了
　　“喂”电话那边传来老爸的声音：“刚起床？”
　　苏瑾柯说：“对”
　　“过年打不打算回来”隔了一会老爸才继续接话：“阿公挺想你的”
　　“回”苏瑾柯答的很干脆：“廿二八回去”
　　电话那头嗯了几声之后就没再说话了，她甚至还专门把手机挪开看了眼有没有挂断
　　“注意身体”老爸再次说话：“现在家里最出息的就是你了，你不能垮了”
　　“好，你也是”苏瑾柯挂断电话，随后走向卫生间
　　出门的时候她打开掌上银行看了眼余额，还有三千多块
　　离交租日还有四五天，要是房东不催拖两天凑一凑也就还有一个星期
　　这出租屋确实很不怎么样，面积小墙皮裂下雨天还有怪味
　　但胜在市中心押二付一才六千多还包水电所以她短时间内不打算也没那能力换租
　　吃补习班的客源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她得找个正经工作
　　“东升路直走看到一个百货商场，你进去”方玟在电话那头指挥着：“进去了没？”
　　“进去了”苏瑾柯说：“我坐电......我记得这不是有电梯吗？”
　　“早拆了”方玟说：“两年前缆绳断了差点摔死人就拆了”
　　听着方玟的一通指挥绕了一圈后拐进一座拱桥连接的大厦
　　“直接进去上四楼”方玟提醒道：“别走楼梯走电梯”
　　她又补充道：“这个电梯是新装的，牢固着呢”
　　电梯开门的时候方玟正蹲在“寒风网咖”四个大字招牌下面抽烟，注意到她的时候把烟往地上一踩扔进垃圾桶
　　“在店里还抽烟？”苏瑾柯瞥了眼方玟丢进垃圾桶还闪烁着余烬的烟头：“你叔看见了不抽废你”
　　“在外面摄像头拍不到就不算抽”方玟笑了笑：“给你开个机先玩着，等我叔回来了再面谈”
　　“我没有喜欢玩的游戏，开了也是浪费电”苏瑾柯说：“你陪我聊聊天得了”
　　“行”方玟领她进去的时候她还朝里面看了一眼，大清早的居然坐了不少人，有不少还是看着挺精神的大叔大姐
　　配合着米黄的氛围灯挺温馨的
　　明明上次来的时候这还是个小破网吧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死气沉沉，连营业执照都过期了没续上
　　两人撑开前台桌的一扇小门进去，没等苏瑾柯坐下前面来了个人
　　“有人不？”那人问了句，声音沙哑间有点耳熟
　　苏瑾柯扭过头，正好对上那人的视线，再往下看了看，熟悉的简约风打扮
　　麦钰？苏瑾柯有点惊讶，就那么有缘分吗
　　“一小时十块，包半天的话能便宜点”，麦钰看着苏瑾柯，张了张嘴刚想说话被方玟打断了
　　注意力被吸引走的麦钰把那句没说出来的话咽了回去，手臂撑着桌子不知道思考啥反正思考了差不多十秒钟然后走了
　　“嫌贵啊小哥？”方玟不死心的朝麦钰喊了一声：“别地的可都收二十块一小时！”
　　“我不是来上网的”麦钰没有回头，留下这么一句话就出门了
　　“诶？那你进来干嘛”方玟说：“多帅一人咋这儿扣”
　　“我们这儿一般是白天一个小时十五块，晚上二十，早晚班听安排不能换”方玟拿出一张合同看了一眼，然后又丢到旁边：“不过你就算了，给你按晚班的规格上早班，每天六点过来坐到下午五点就走吧，哪里没人看着你就管哪儿，要是都有人你就找个椅子坐着有人要买个盒饭或水给他送过去”
　　苏瑾柯把那张丢到一边的合同又拿过来，扫了一眼后抬头：“管饭不”
　　“做梦呢”方玟笑了笑：“中午半个小时休息，到时候你可以跟我去吃或是躺下眯会，要是我不在你就到四周吃个烧腊饭啥的....”
　　“行”苏瑾柯放下合同：“带我熟悉下环境吧老板娘”
　　这个网咖是有三层的，以前那些密密麻麻列了一几十排的劣质显示屏现在都换成了整齐干净的曲面屏幕，看来方玟她老叔血本下的真的很足，旁边还有一块小厨房专门做饮品，现在没人估计是没到上班时间
　　一层二层就是常规的网咖模样，三层多了几个包间，听方玟说这包间一小时三十块六小时起租，有空调有床还配饮料
　　“你点开这个”方玟带着她坐在网管机前，指着桌面上的一个图标：“这号是别人的，回头我叔给你注册个账号，你就能登进去了”
　　她补充道：“来人了你就问他开普通机器还是包房，临时还是开会员，不是会员你就直接找个空着的机器该开几小时就几小时，有会员就让他把会员卡交了往这刷一下”
　　方玟指了一下显示屏旁边的一个卡槽，然后把抽屉拉开抽出一张卡，说：“如果是开包房的你就把这个样式的卡给他让他上三楼，每个月来开包房的就那几个人，你不教他也会”
　　交代了几句之后方玟就从旁边拉了张躺椅坐了上去，双眼一闭也不知道是睡觉还是闭目养神
　　“诶对了”就在她想着待会去哪走走的时候方玟突然睁眼：“现在店里有点缺人手，你要是认识点会调饮料或是能熬夜的介绍过来”
　　苏瑾柯抬了抬眉毛，隔了一会叹了口气：“你昨晚去蹦迪是不是被人下药了？”
　　“嘿”方玟不爽的喊了一声：“怎么说话的”
　　苏瑾柯说：“我一共在这城市呆了不超过两年，有一年半还是在学校过的，认识的人除了那黄毛昨晚全在那，你有哪个没见过的我给你介绍介绍？”
　　方玟张嘴想说点什么，被她打断了：“你干脆把何跃跟方境迁叫回来不就行了，以前不就在这当网管么都是熟人”
　　“我还指望那两块料呢”方玟乐了：“以前这边乱，有人闹事可以让他们镇镇场子，现在我都开十块一小时了他们要是犯个病跟人干架了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二人呛了几句后苏瑾柯就撤退了，走在走廊的途中她观摩着白墙跟上面的看不懂的油画，一时间思绪万千
　　以前这墙连墙纸都懒得贴，直接铺了层木板就完事了，有次她上楼的时候差点被钉子划到脸
　　能把那损样的墙修成现在这模样估计花了不少功夫
　　下到一楼的时候有两个边赶路边系围裙的人从杂物室出来，八成就是那块小厨房做饮料的
　　和白围裙擦身而过刚要出门的时候门口进来了个人
　　显眼的黑色直筒裤跟掉色小白鞋，苏瑾柯看着麦钰走进来，兜里攥着不知道什么东西鼓囊的，他望了望四周后把目光锁定在她身上
　　麦钰看着她沉默了会后往旁边货架扫了一眼不知道在看什么后说：“你在这里上班？”
　　“是吧”苏瑾柯迟疑了一下：“开个机吗”
　　不怎的她下意识就说出了后半句话，而麦钰听完这句话后明显愣了一下
　　大眼瞪小眼
　　“.........开个三小时”麦钰叹了口气，不知道在叹什么：“再来一瓶怡宝”
　　苏瑾柯走到吧台桌前，按照方玟说的几个步骤点了两下，第一次开机就很顺利的完成了
　　“47号桌”苏瑾柯说：“扫码还是现金”
　　“扫码”麦钰很快就给了钱，然后在吧台前站了会
　　他最后露出一张实在不耐烦的表情说：“我怡宝呢？”
　　哦对，苏瑾柯从旁边的冰柜里抽出一瓶怡宝
　　.............
　　麦钰没打算上网，早上起床就感觉脑子涨，摸了摸脑门烫的惊人
　　麦禾修跟江知贤不知道去上班还是去哪了一大早就没影儿，麦榆那小孩估计是上学去了
　　按理来说正常人家里某个柜子里应该会有感冒药退烧药或体温计，但他没好意思乱翻别人东西
　　高档小区附近也没药店，导航了个商场打算寻觅一下来着结果跑到一个装潢跟苏杭大药房似的网咖
　　人问他上不上网他还跑了
　　好不容易厚着脸皮问了路人附近哪有药店买到药了，找不到便利店买水
　　最后实在没辙只能返回来看看网咖有没水卖
　　本来他都想直接扫两块钱直接拿水走人了，结果被不知道是在这兼职还是干嘛的苏瑾柯这么一问，他反而不好意思走了
　　麦钰看着自己慷慨出去的三十五块，一时间百感交集
　　拧开水顺着药灌下去，效果立竿见影，不出五分钟就开始昏昏欲睡
　　麦钰登上音乐软件账号点进歌单后戴耳机就开始眯起来
　　网咖的椅子质量没家里的好，但放平也凑合能睡，脑子昏胀夹着烧的跟吃了暖宝宝一样滚烫的背简直让人生不如死
　　电脑旁边倒是有一个小空调，但他怕开了给脑门上的火吹旺了直接死在这
　　就在这么一个拉高室温的身体情况下麦钰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
　　苏瑾柯把手机息屏后插上找方玟借的充电器，看了眼把游戏椅折叠成躺椅的麦钰
　　又看了眼旁边的一个小猪时钟：12：37
　　麦钰一闭眼就闭到现在，中间连个身都没翻过，要不是偶尔还打鼾苏瑾柯都以为他死了
　　她半个小时前问过方玟时间到了不走能不能赶，方玟回她反正也没几个人不走就不走呗大不了直接把他电断了
　　但这个基础是建立在“没几个人”的情况下，眼下来上网的人越来越多，考虑到一楼随时可能没机器苏瑾柯都尽量把人往二三楼安排
　　但是双休日来的人实在是多，二三楼只剩下包间是空着的了
　　刷了会视频后又来人了，那人身后还跟了两个，也不知道是来上网的还是来看别人玩的
　　“开三台机”那人说：“再来一瓶红牛”
　　那没办法了
　　“稍等”苏瑾柯说，随后打开门走向麦钰的位置
　　“醒醒”她拍了拍麦钰的肩膀，发现是烫的
　　烤熟了？
　　她把掌心贴到麦钰额头，那手感烫的能赶上烧红的锅底
　　好家伙还是高烧，就说怎么一开机就躺下了
　　她把手抓在麦榆肩膀上用力摇两下，麦钰眼睛动了动，但还是没醒
　　“喂”苏瑾柯手臂环过麦钰的肩膀，让他坐起来：“别死这了”
　　“嗯？”麦钰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胃像被什么东西顶着很不舒服，憋了好久才说出一句话：“别晃了快吐了”
　　抓在他肩膀上的那股力放松了点，但还是牢牢的没松开
　　他缓缓睁开眼睛，但最先感觉到映入眼帘的只有一串串黄蓝黄蓝的光晕，还有被耳机捂得满是汗的耳朵跟后颈
　　又缓了一会麦钰才感觉视野清晰了点，然后就看见站在他旁边的苏瑾柯
　　这是哪？忘了
　　我是谁？落魄公子哥
　　哦想起来了，在网咖睡觉呢
　　吃药的时候后劲特别大，但醒来之后却没感觉发烧有缓解，反而还严重了
　　苏瑾柯说啥他也听不清，就感觉嘴一张一合的，表情还是如上次见的那般冷淡无色
　　他张嘴想说点什么又发现喉咙痛的要死
　　“需不需要送你去医院”苏瑾柯说的话他总算听的清了：“你这症状像烧坏脑子了”
　　麦钰皱着眉头，顶着沙哑的嗓子说：“我神志清晰，就是脑浆快给你摇匀了”
　　“那你先起来，你机器到点了”苏瑾柯站起来，迟疑了下说：“实在难受我可以给你找张躺椅眯会”
　　十块钱一小时的网咖还有这种服务，算有点良心
　　他把耳机摘下来的时候发现不止是耳朵和后脑勺，连刘海都湿了一大片，跟刺一样扎眼睛
　　苏瑾柯那句“实在难受给你找张躺椅”不是空话，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门口附近的时候她真的不知道从哪搬了一张看着不便宜的躺椅
　　“不用了吧，我坐会缓缓就行”麦钰一时有点不好意思：“还是折叠床，哪搞来的？”
　　“老板的”苏瑾柯说：“放着也是放着”
　　能把老板的床拿来给外人睡，那看来苏瑾柯不是关系户就是跟老板有过命交情
　　把床摆好刚躺下苏瑾柯就拎着一串钥匙出门
　　“你不怕我偷东西？”麦钰说
　　“六个监控，四个网管”苏瑾柯走一半又绕回来：“这的物件就没有小于半个人大的，你能偷到那也算你厉害”
　　麦钰：“.............”
　　苏瑾柯没骗他，走了没一会就有一个人下来坐到椅子上收费，时不时还扭过头瞄他一眼
　　唉
　　网管的小前台边上有一架小风扇，开的挺大的吹的他头发倒向一边
　　醒了之后全然没有之前那种昏迷一般的睡眠质量了
　　闲的没事干掏出手机亮屏，猪朋狗友没再发消息但麦伶给他发了张照片
　　照片中一只手抓着方向盘，看那粗细估计就是她本人的，方向盘上的车标是保时捷
　　麦钰：爸给你新买的车？
　　麦伶：是新的，但不是新买的
　　麦钰疑惑：什么意思
　　麦伶没有回答，而是发来一段视频
　　视频里的她打开车门下车，然后将摄像头对着保时捷一顿怼脸乱拍
　　这时候麦钰才觉得有点不对劲，这车型，这选配.....
　　他一时间也没管上自己喉咙痛不痛，很迅速的打了一通电话过去
　　麦伶接了电话：“啥事啊”
　　“这他妈不我车吗”麦钰低吼着：“你哪来的钥匙？”
　　“爸说你这两三年估计都开不上了，就给我开了”电话那边笑起来：“你这声音怎么回事，上火了？”
　　“被你个损种气的”麦钰说：“你敢开上街我回去就抽你”
　　“你过年前没啥机会回来”电话那头笑了个不停：“这车又不是你买的嚷嚷啥，我出去兜风了回见”
　　“别挂.....”话音未落，电话传来的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狗日的！麦钰把电话举起，刚想砸又想起来自己没钱修，只好缓缓放下
　　手才刚放下苏瑾柯走了进来，手上提了一袋不知道装了什么的袋子，香气弥漫
　　她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连声儿都没有
　　麦钰呆滞的看着苏瑾柯，回想起刚刚的一幕幕觉得自己有点尴尬
　　“你点了外卖？”他说：“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苏瑾柯拆开袋子，里面的东西看着像一碗酸辣粉还是别的什么汤面，反正辣度不低
　　“不是外卖，旁边有家酸辣粉店”苏瑾柯拿起筷子夹起粉嗦了一口，然后看向他：“我刚来没多久”
　　“哦”他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
　　“你那手机不便宜吧”苏瑾柯突然问
　　“还好吧”他说：“怎么了”
　　“没，我就是提醒你旁边储物室有一个沙袋”苏瑾柯又夹了一筷子，扭头：“找个别的物件撒气吧，我看你想摔又不摔，怪憋屈的”
　　操！
　　麦钰瞪着眼睛看着她半天说不出来话，胸腔内满是羞耻和莫名其妙
　　看到了不会装看不到吗，没点情商
　　后面不知道怎么的又睡过去了，梦里的一切都天昏地暗，最后明明睡得不久还没自己在电脑桌前睡的时间长却仿佛睡了一个世纪
　　苏瑾柯已经不在了，换了个不认识的女生坐在他旁边
　　“你醒了？”那人转过身：“你睡的挺沉啊，我都觉得你是昏过去了”
　　确实昏过去了，麦钰看着她没说话
　　“给睡哑了？”那人说：“我的躺椅还有这功效？”
　　“你的？”麦钰起身看了眼躺椅，又看了眼那人，这才发觉是之前向他搭话的是同一位：“你是老板？”
　　那人笑了起来：“老板他侄女，但这躺椅确实是我的”
　　“哦....谢谢”麦钰指着躺椅说：“这个怎么办？”
　　“放着就行，没准待会还要用”那人说：“你要是不着急走先擦干净也行”
　　擦干净？
　　麦钰低头看了眼，发现躺椅上全是自己的汗
　　“你是苏瑾柯朋友吧？她回家了”那人突然说道：“我叫方玟，你叫什么？”
　　“麦钰”说完后他补充道：“不是朋友，就见过两次面”
　　“是嘛”方玟表情有点吃惊，不知道惊的点在哪
　　“没事儿，总会是朋友的”方玟说：“你跟她怎么认识的？”
　　麦钰看着她好一会都没说话，最后皱着眉：
　　“她是我表妹的辅导老师”他说：“昨天她赶过去给我表妹上课的时候电梯里碰到了”
　　“哦哦那就是萍水相逢”方玟笑了笑：“那你俩有缘啊这都能再遇到”
　　“没啥事我先走了”麦钰撑着身子站起来后看向一旁：“那躺椅.....”
　　“你这人那么客气干什么”方玟说：“苏瑾柯有一次差点把这玩意整塌了我都没计较”
　　可苏瑾柯是你朋友，我又不是
　　麦钰有点没明白眼前这人的思路，最后还是拿毛巾简单擦了两下才走
　　出门的时候阳光很灿烂，走了没两步背上的汗都要被晒干了
　　他站在一条十字路口边的人行道上，看着周围人流涌涌和来回闪烁的车灯和红绿灯，有些发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