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眠》拾饿不摄

1、电梯前的男人

　　八月秋初，夹杂寒霜的牛毛大雨倾盆而下，砸落于这座位于北方的干燥城市，碎雨击打窗户势如烈箭，但之后滑落又细软似沙
　　天边一烁雷光降下，刚好照射在刚从浴室里走出来的苏瑾柯的躯壳上
　　雷光散去，屋内又陷入黑暗，苏瑾柯的手在旁边的墙壁摸索了会，最后停留在开关上一拨动
　　明昼的亮光在房间在不足20平米的小房间充斥开来
　　房间还没装修，墙壁和天花板都是略显发黄的米色，临近窗户一侧的床占了整个房间大半面积
　　一杯滚烫又浊黑的茶水冒着直冲天花板的白汽
　　她端起茶小心的躺在床上，随后开始浏览起手机推送的新闻
　　“革命尚未结束，同志......” ”复兴中华....“ ”吾辈......“
　　看着眼中的一幕幕如万花筒般的新闻转过，苏瑾柯抿了口茶后将手机息屏，房间里瞬间又只剩下了雨声和雷声
　　比起这些来去匆匆的国际大事，反倒她这几个月的经历像是一场魔幻的梦
　　门上已然生锈的锁，枯老的半截树桩，苏瑾柯放空着大脑不知道想些什么
　　“轰隆”
　　又是一道雷直直劈下，把苏瑾柯从过往的回忆中拉了回来，旁边的热茶已经不再飘白汽了，咖啡色的液体凝固着像一块胶状物，倒了点进嘴抿了抿，又苦又涩无法入喉
　　“唉”
　　她叹了口气，将窗户拉开一条缝后小心的将冷透的咖啡淋下去，随后伸着手在临近窗户的绳上一拉，屋内瞬时黑寂
　　.............
　　一夜无梦，麦钰醒的时候天空已经蒙蒙亮了
　　这条公路跟几十年没修过一样颠簸的他隔半小时就被震醒一次，但司机师傅精神倒是还不错不用担心开半路摔沟里
　　手被他当枕头垫了一路已经麻了，甩了好久都没缓过来
　　“师傅还有多久到啊”他一边说一边打开手机：“要实在赶不及你送我到那个.....”
　　他低头看了眼江知贤发来的地址，眯着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和丰地铁站”
　　“你想在哪下车我倒是管不着”师傅把烟伸出窗外点了点：“但我先和你说好，那地铁站离你要去的地方隔了五十多公里”
　　说完后师傅又补了一句：“钱不退”
　　潜台词大概就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不管赶不赶的到我都得把你扔地铁站
　　“没事”麦钰笑了笑：“年轻人就该多锻炼”
　　师傅没有继续说话了，麦钰瞄了眼时间：6:21，他正打算眯会的时候手机震了两下
　　把手机掏出来看了眼，麦伶像是神经病一样连续发了二十多个表情包
　　麦钰：你是一夜没睡还是起来上厕所刚好看到我在线所以出来发神经？
　　麦伶回的很快：都不是，我就是闲得无聊想随机找人刷个屏
　　麦钰：你这随机就刚好随到你一夜没睡的老哥？
　　麦伶：双胞胎间的心有灵犀
　　麦钰：去你妈的
　　麦伶：我都不懂你怎么想的，但凡跟老爸服个软他都不至于把你扔那么远
　　麦钰被这话逗笑了：成绩出来第一天他就给我安排去四顺工厂打螺丝了，服个软我现在连手机都碰不到
　　跟麦伶瞎扯了几句之后困意全无，中途靠在床边闭着眼睛半醒半睡了会后总算是到地方了
　　这个老爸逼着他来的城市还是挺繁华的，高楼大厦不少，这个点甚至还有几个穿着嘻哈的小孩拿着滑板到处乱窜
　　唉
　　叹了口气后他拨了一通电话
　　.............
　　苏瑾柯五点钟就醒了，但半睡半醒地在床上无缘由的扭动到八点才起床
　　临走前爷爷给她卡里打了几千块钱
　　她没收
　　现在在一个补习班工作的朋友介绍了几个没有档期空下来的客户让她去当私教
　　毕竟不是正经工作，所以也没办法跟正经补习班的老师比，赚的钱也就勉强不被饿死
　　她牙才刚刚刷到一半电话就打过来了
　　“苏老师，您今天有空吗？”电话那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嗓音浑厚但听起来精神气不错
　　“是的”苏瑾柯清了清嗓子：“有什么事吗？”
　　男人说：“孩子最近学习方面有所提升，我希望您可以过来继续教几天，价钱方面......”
　　后面的几句话都无关紧要，苏瑾柯不咸不淡的回着话，很快对方意识到苏瑾柯并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欲望后聊天便终止了
　　北方的的秋天总是灰蒙蒙的，像是哈在窗户上的一层雾气，大雨过后的天空透出几块蓝，其余的地方细细碎碎的雨滴飘落，砸在这座本就湿漉的城市
　　她没带伞，只戴了一顶鸭舌帽
　　电话那头的男人住在一个挺高档的小区，高楼林立之余装修精良，连保安亭都没有全是自动门铃
　　苏瑾柯熟练的按下了楼层，不多时便传来回应
　　这里的一花一木她都大致熟悉了，来的次数多了甚至会有种她就住在这的错觉
　　绕过奢侈的游泳场健身房后她进到一栋楼内，站到熟悉的电梯前
　　熟悉的记忆到这一刻戛然而止，电梯门前站着一个直挺的身影
　　苏瑾柯诧异了一下，看了眼手表：9:46分
　　这个点那些大老板都上班了，按理说不该有人在这
　　她将帽子往上抬了抬，视野清晰后发现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身材削瘦
　　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人的穿着，灯芯绒的上衣，纯黑的九分裤，被洗的有些发黄的白鞋，简略一看甚至看不出是哪个牌子
　　....俭朴复古风？
　　苏瑾柯脱下帽子
　　那人也注意到了她，刹那间二人四目相对
　　光看脸他年龄确实不大，立体五官夹着年轻人特有的青涩，像是个刚毕业的高中生
　　这对视没持续多久对方就收了视线，扭头继续等待电梯，苏瑾柯也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杵立等待
　　等待是一件折磨人的事情，加上周围还站了个不认识的人让此此情此景更加度秒如年
　　电梯上方的层数降到“一”后门便开了，空无一人
　　两人先后进去，男人倚在右侧，门关上后扭头：“你去几楼？”
　　苏瑾柯看了他一眼：“八楼”
　　语毕时男人出现点迟疑，虽然仅有一刹但她还是注意到了
　　男人按了八点的按钮后就没有按其他的数字，应该跟她是去一个楼层
　　缘分啊
　　走出电梯门的时候她还留意了一下男人的走向，结果发现他没往别的门走，径直沿过她走方向
　　气氛再次凝固，互不相识的二人站在门前语塞无言
　　门外的人尴尬的难以言容，门内的人倒是很快就出来解围
　　一个约莫要奔四的男人突然开门，二人几乎是同时望去
　　来者身材高大，头发很整洁的被梳到后边，紧绷着的T恤和长裤是杂志上常见的高奢名牌，手里提着一个鼓囊的黑色塑料袋正要往外丢
　　麦禾修，今早打电话来的那个人
　　“麦先生”“麦叔”
　　二人几乎同时喊出来
　　“你们.....认识？”麦禾修愣了一下
　　“不认识”男人先一步开口，随后是苏瑾柯：“刚好遇上的”
　　“那先进来”麦禾修将门推开，引着二人进到客厅
　　在坐定后，他先行将手摆开指向苏瑾柯，面朝男人：“这位是苏小姐，给小榆请的家教老师”
　　她沉默了一下，微微鞠躬：“苏瑾柯”
　　麦禾修又指向男人：“这位是我侄子”
　　“你好”男人回应道：“麦钰”
　　然后的事就是麦禾修领着麦钰在这硕大的屋子里走来走去，虽说以前和麦禾修接触就知道他待人热情，但对待麦钰的态度明显比他人还要热烈许多，她没有心情理会别人的家事，走到最中间的一个房间推门而入
　　推开门后是一阵淡淡的橘子香气，先是奶白色的装修，然后是一张放满毛绒玩具的大床，最后是一个坐在桌前写字的小孩
　　小孩名叫麦榆，前边麦禾修提到过的“我家孩子”里的那个孩子
　　苏瑾柯熟练的从旁边拉过一张椅子，慢悠悠的坐在麦榆旁边
　　时间滴答过，麦榆写的格外认真完全没注意到她，苏瑾柯看的都快睡着了才等到麦榆写错一道公式
　　“这里”她指着一处地方说：“错了”
　　“什么？”麦榆被吓的站起来，手中的笔不受控制的哗啦过去，直接在苏瑾柯的手指上留下条长长的笔迹
　　“淡定”苏瑾柯擦了擦手，伸出手指指向自己：“我”
　　麦榆冷静下来，看着她说：“你是闲得蛋疼吗走路不带声儿”
　　“嘴巴干净点”苏瑾柯从桌子上的盘子里摘下一颗葡萄塞进嘴里：“你这种不请家教学习一样好的小孩咋就不积点口德”
　　麦榆吐了吐舌头：“那是因为学习差的请了家教也没用”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苏瑾柯又摘下一颗葡萄扔进嘴里：“你家里来人了你知道不”
　　麦榆脸色精彩起来：“我家还能有客人？”
　　苏瑾柯说：“你爸的侄子，你该叫什么你知道不”
　　麦榆眨巴下眼睛：“就一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