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人鱼》衍木原

4、第 4 章

　　谢溆和俞在超虎视眈眈，景时谁也不看不理，抬手就把光脑递给了贺千蕴。

　　贺千蕴没接，看着他眼睛，意味深长问道：“什么意思？”

　　景时轻轻说：“我只相信你。”

　　“别跟我说你没看出来，景时，我跟他们可是一伙儿的。”

　　景时倔强抿住唇，不再说话了，但手却固执伸在半空中，朝着贺千蕴，大有一种她不拿他就不会收手的意思。

　　但贺千蕴始终没接过来。

　　她看着景时，看着那双蓝色眼睛慢慢溢出眼泪，像一潭被圈起来的水，泪水在里面盈盈打转儿。

　　“我相信你。”景时还是那句话，但声音却更轻了，春风一样拂过耳畔。

　　贺千蕴笑笑。

　　她笑起来一点也不温和，红色眼睛半眯，天生就带着几分傲慢：“我说小人鱼，你才成年多久，孤身一个来这荒野星，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吗？”

　　“我知道。”景时手撑在两边，手里还攥着光脑，逆着光片发出亮白色的光，他执拗地看着贺千蕴，“万一有我解决不了的危险，我会躲进海里藏起来的。”

　　贺千蕴安静注视着他。

　　俞在超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人，草绿色眼睛像雷达一样来回扫视。

　　谢溆往他身前走了一步，挡住他八卦的双眼，才道：“景时，狂风星系是星际联邦最边缘的星系，我们与兽人帝国的战争又才刚刚结束，况且你又是人鱼。”

　　“人鱼怎么了？”景时蹙起眉心，直视她眼。

　　“想必你刚成年没多久，可能还没有听说、或者还没有遇见，私人奴隶买卖市场。”谢溆平静陈述事实，“在这种交易市场里，各种市面上买不到的、或者难买的东西都有，其中——”

　　谢溆停顿了下才提醒他，咬字颇重：“人鱼族是星际上最受‘欢迎’的种族，无论是我们联邦还是兽人帝国。”

　　景时目光微沉，蓝汪汪的眼睛瞬间结了冰。

　　谢溆没停，继续陈述道：“海里有海里的抓捕方法，陆地、天空、荒星、旅游星、宜居星、星球外、乃至主星系的首都，市场从没消失。”

　　“我知道。”景时冷静地证明自己，“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未成年小孩子了，我有去过类似的买卖市场，最近的阙土星上就有，那里的人管这个叫‘稀土集’，意为‘阙土星上稀有货的集会’。稀土集上就有很多稀罕的东西，但那里并没你说的‘奴隶’。”

　　贺千蕴：“……”

　　谢溆：“……”

　　俞在超：“……”

　　“我去过不止一次稀土集，但从来没见过你说的奴隶买卖。”景时眼底是从未有过的郑重，“如果有，如果我见到了，我一定不会置之不理。我会在保全自身的前提下，履行一个星际公民应该尽到的责任。”

　　“好志气，是我小看你了，景时。”贺千蕴朝他笑笑，伸出手，“可以把你的光脑给我吗？

　　阳光洒落下来，金色光辉照在她黑亮亮的头发上，照亮她双肩、还有身上的衬衫。

　　景时眨眨眼，把光脑递给她，火烧似地很快低下头。

　　贺千蕴接过未成年光脑，点了几下，道：“你这个光脑是从八年前开始使用，一直设置的隐私模式。从六年前，你成年以后，隐私模式生效，行踪不再记录。”

　　“所以就是什么也证明不了？”谢溆玩味笑笑，倒没有追究什么。

　　景时冷漠：“我什么也没做，当然什么也不需要证明，我已经很配合了。”

　　贺千蕴起了兴趣：“你说的没错，不过那个稀土集，你能带我们过去看看吗？”

　　“当然能。”景时爽快答应。

　　谢溆笑了：“我说景先生，你这样区别对待，岂不是让我们更怀疑您身边这个人了吗？”

　　“我们行得正坐得端，没什么好避讳的，你怀疑我们，那是你的问题，但这不能说明任何问题。”景时直视她双眼，不退不让，显得十分有底气。

　　谢溆点点头，道：“确实。”

　　确实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就目前看来。

　　可通常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一直暗暗观察的俞在超微垂下眼，说话全程，他没看见人鱼有丝毫心虚表现。
　　即使刚才他说起黑市。

　　“那我们一起去看看，景时来我的星舰，你们自行安排。”贺千蕴看向景时，若有所思问道，“你去阙土星，一般会降落在哪里？”

　　“阙土星1号渡口。”景时想也不想道。

　　贺千蕴饶有兴致问道：“为什么？”

　　景时：“因为那里最安全呀。”

　　三人又一次沉默。

　　按照规定，宜居星球无论大小，至少要设置4个渡口，以方便往来飞行器降落。

　　其中，1号渡口由当地驻军直接管控，是监管检查最严格最仔细的渡口，通常也是最安全的渡口。

　　可景时……

　　贺千蕴扫过D16号飞碟，重新看向他，道：“你降落在1号渡口，驾驶的是这架飞碟？”

　　景时郑重回答：“嗯！”

　　“怪不得师父总说，追踪大案子时，顺带着就能做几个小案子。”俞在超小声跟谢溆说。

　　他是〔迈暗厄〕总警局的通讯员，直属上司就是殷于最，负责信息传递、保障团队间的联络，鲜少奔赴一线。

　　谢溆是侦查员，一线经验比他丰富多了。

　　闻言，她仰头看了看天，眯着眼睛轻叹了口气，道：“这次可不是小案子，小鱼，要是这大鱼没说谎，这里很有可能会是一连串的大案子。”

　　……

　　星舰上。

　　贺千蕴开了自动驾驶模式，坐在操作室里打开了外间监控。

　　这台星舰是她刚买的，单层，推荐3-7人居住。她简单改装了一下，拆掉了客厅附近的四间卧室，把客厅扩大了两倍。

　　客厅西侧是下沉式游泳池，近两百平米，这会儿人鱼就在里面，站在水池最旁边，抬头直勾勾看着操作室门。

　　好像在眼巴巴等她。

　　她快速调出一些资料，一目十行看完，又搜索出阙土星星图，仔细看过，坐着思考了一会儿才走出去。

　　门一开，景时看见她，手一撑坐上泳池，赤丨裸的上半身还在往下淌水。

　　贺千蕴走到他对面藤椅坐下，随手沏了壶绿茶，放了几块冰块进去，一杯推给景时，一杯放在面前，问道：“喝点吗？”

　　“嗯！”景时尾巴一甩，跳上岸。

　　人鱼族以冷食为主，虽然能吃热食但很少吃，即使化为全人形，仍然改变不了种族天性。

　　景时摸着杯子杯壁，指间摩挲几下，试探性问道：“你也喜欢喝凉茶吗？”

　　贺千蕴淡定道：“不是，这水太烫了，加冰块凉的快。”

　　景时半天，才低声“哦”了声。

　　星舰上只有他和她，景时犹豫了一阵，还是直接问了：“是不是阙土星有什么问题？”

　　“谁知道呢。”贺千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拿起茶杯嗅嗅茶香，老神在在道，“比起阙土星，我更想知道的是，你知道自己驾驶的飞碟，是被禁止跨越星球的吗？”

　　景时摇摇头，面上茫然，眼睛还是水润润的。

　　贺千蕴没说话，直直看他。
　　在等他回答。

　　景时吞吞吐吐道：“我说不知道，你信吗？”

　　“为什么不信？”贺千蕴反问他，“你觉得，我不会信你？”

　　景时微微抿唇，低头，摇了两下，说：“不是的，何、何韫，我是觉得，我证明不了自己，又跟嫌疑犯相似，你会怀疑我也很正常。”

　　“哦，所以，是你不相信你自己。”贺千蕴喝了口微微热的绿茶，星舰飞离星球，窗外，漆黑的X8069309星球完整呈现出来。

　　泳池对面就是这颗星球。

　　整面墙壁都是透明的，没有遮挡，两人稍稍抬眼就能看全。

　　只一眼，就能确定这颗星球的“身份”。

　　外围没有防护层，没有空间站，也没有探测器，星球上看不见一点光亮，一看就是没什么资源的荒野星。

　　星际联邦共有九大星系，总星球数量超百万，其中荒野星几乎占了一半。
　　像X8069309这样的星球，十天半个月能有联邦公民去，都算的上是“人气星”了。

　　这回也真是赶巧了，随便就找了颗“超人气星”。
　　贺千蕴心道。

　　难得休一回假，碰上这种事。
　　还真是一点也不能闲着。

　　一次性丢失百亿吨星晶石，长途运输目标太大，短时间内要想尽快脱手，最快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黑市。

　　不怕贵不怕凶，就怕平平无奇大众货，说的就是黑市。

　　黑市秉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默认规则，不论买卖双方身份，也不论货物出处，面对面结款就拿货。

　　这银尾人鱼没说几句话就是一个“案子”，没说几句又是一个“案子”，案子连成串，只怕那条飞船上的人，接下来是有的忙了。

　　景时同贺千蕴一样，也在看对面这颗星球、这颗他住了好久的星球。

　　这里很像在人鱼星系，星球过半面积都是海域，气候舒适海洋辽阔，是最适合海洋种族生活的星球。

　　可是现在……

　　“何韫，虽然我父母早亡，但我知道有些事是底线，是不能做的。上百亿吨星晶石，显然是用于边境防卫，我知道你们大概率出身军警部，是来调查这件事的。我们与兽人帝国的战争才刚刚结束，我是一位成年的星际联邦公民，有义务也有责任防卫边境线。”

　　景时向贺千蕴交了底：“我没做过这件事，也不知道任何有关线索，如果有，我一定会告诉你，绝对不会欺骗你隐瞒你。”

　　“为什么相信我？”贺千蕴问道，“又为什么不相信那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