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六号楼的水仙花

1、第 1 章

　　“妈，出什么事了？”
　　“别出声。”女人神经紧绷，拉着自己的孩子在街道的巷子里一路狂奔。
　　女人实在是跑不动了，停下来往后看，黑漆漆的一片就像欲来的猛兽，无声的叫嚣着。
　　“周复，沿着这条路一直跑，去找你林姨。”
　　“妈？”周复用手攥紧斜挎着的棕色帆布包带子。
　　“去找你林姨，忘了我吧。”女人颤抖着用手摩挲着周复的轮廓，最后发狠的推开了他。
　　周复被推的差点摔倒，眼泪在眼里打转，“妈——”
　　处于变声期的少年声音沙哑。
　　身后的脚步越来越密，在黑夜里被放大无数倍，一下又一下地敲着女人的神经，直到最后一根弦崩断。
　　“跑啊！周复！”女人不顾追赶朝着周复喊着。
　　周复眼泪滴落，咬着牙向前跑去，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
　　“周复！你爸他还活着！”
　　“记住！好好活下去！”
　　周复有了一瞬间的失神，心底沉了沉，但还是不敢停下脚步，直到看见了面前交集等着的林婉。
　　“周复，快上车。”
　　周复不敢拖拉，直接上了林婉的车，林婉见他上车后便一脚把油门踩到了底，消失在了黑夜中。
　　“谢谢林姨。”
　　“你没事就行，你妈跟我说了，你以后就跟我们生活在一起。
　　周复怔了下，低头应了声。
　　故挽舟在车内后视镜看了他一眼。
　　男孩脸上没什么表情，格外平静。
　　林婉和她丈夫一直想有个孩子，这下子周复过来，他俩决定把周复当成自己亲生儿子一样，平安就好。
　　车子驶过黑夜。
　　周复看着窗外飞速往后退去的景象，静下心来想着自己母亲说的话。
　　记住什么？
　　记住爸爸没死？
　　还是记住好好活下去？
　　周复不知道。
　　明明当时举办了葬礼，为什么妈妈还要说爸爸没死？
　　周复抓紧了斜挎包的肩带。
　　————
　　“周复来了？”
　　“李叔好。”
　　李彻点了点头，抱了下周复，叹了口气。
　　“十三岁了？”
　　“嗯。”
　　“晓春把你交给了我们，你就把这里当成你自己的家。”
　　周复垂眼“嗯”了一声。
　　如果他没想错的话，妈妈应该不在了吧？
　　怎么可能忘掉。
　　周复此刻的平静让李彻心惊。
　　这孩子，真真是和晓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林婉带周复上楼去了房间。
　　浅灰蓝色的墙壁，床单和被罩也是浅灰色的，窗户前放着一张实木可升降的玻璃绘画桌，旁边还有两个画架，书架上放着画笔，颜料，纸张，还有一些文学书刊，旁边还有一个书桌。
　　“喜欢吗？”
　　“嗯，谢谢林姨。”
　　“我先出去，你今天好好休息。”
　　周复点了点头，林婉出去带上了门。
　　就剩他自己一个人了吗？
　　周复把斜挎包拿了下来放到了书桌上，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灰色皮质的活页素描本，还有一个卷笔带，一个手机。
　　手机之前被自己母亲拿出了电话卡掰开扔掉了，林婉又给了他一张新的。
　　周复坐到绘画桌前，打开素描本，在上面画下了母亲最后的样子。
　　惊恐，担忧，不舍。
　　以及，决绝。
　　．．．．．．
　　第二天。
　　“据报导，该季姓女士确认为于昨日晚十点三十分死亡，死亡原因确定为自杀．．．．．．”
　　林婉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午间新闻，周复起来得早，但是在房间里一直画画到现在才出来，一出来就听见了新闻报导的内容，手狠狠地抓着扶手，林婉听见了点儿声音后抬头往上看去，一下子就看见了他。
　　男生面容清秀俊美，五官分明，温文儒雅，像极了古代的白面书生。
　　林婉抓着披肩的的手一紧，赶忙站起来，将耳侧的头发挽到了耳后。
　　“小复。”
　　“我没事。林姨，我有点饿了。”周复眼神从电视上移开，平淡地从楼梯上下来。
　　新闻报导依旧在播放着。
　　里面的女人正是周复的母亲，季晓春。
　　周复忍着情绪，细看的话一定会看见他在发抖。
　　李彻把饭菜端出来后就看见电视上的内容，赶忙关了电视。
　　“那个．．．．．．来吃饭吧。”
　　“对了小复，下午的时候让你林姨带你去商场买些衣服鞋子什么的。”
　　李彻看着周复只有这一身衣服，也没让他回家拿。
　　“好的。”
　　“我们已经给你转了学校，等你休息好了以后就可以去上学了。”
　　“嗯。”
　　周复淡淡地应了声。
　　李彻和林婉心下叹息，季晓春把周复教的这么好，却偏偏摊上了这么个父亲，真是可惜啊。
　　————
　　下午。
　　林婉带着周复逛了一下午商场，出商场的时候大兜小兜地往外提。
　　“林姨，你这买的也太多了吧？”
　　“欸，不多不多。”
　　林婉从商场出来后整个人心情变得好了不少，看见林婉这样，周复无奈地笑了笑。
　　周复的衣服基本是衬衫式的，穿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好看，林婉一下子没忍住就多买了几件，还给周复买了板鞋和运动鞋。
　　“上学就要穿校服了，没有时间穿啊。”
　　“穿校服外套里面啊。”
　　周复作罢。
　　回到家后，李彻看着两人手里的东西张大了嘴，最后还是林婉帮忙合上去的。
　　李彻惊恐着看着林婉，还好家里情况还可以，要不然还不够林婉花的。
　　周复几乎每天都窝在房间里画画，一个素描本画的全都是季晓春的画像，从十几岁到现在的都画了下来。
　　季晓春本身就是个画家，周复的画画就是她教的，而且画的还比季晓春好，季晓春还特地把他的画存了起来，没有放在家里，是在一个画室，画室的老板和她认识，为了防止家里有人把画拿走，特地拜托了对方将画给收了起来，对方也很喜欢周复的画，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周复今天就要去那个画室。

　　“小复来了啊。”
　　“叔叔，我来交画。”
　　“好，好。”
　　张弛见周复没提那件事，自己索性也就没再去想。
　　接过画以后，张弛把它放到画架上，揭开包装以后愣了下。
　　“小复，你还好么？”
　　“嗯。”
　　都说一幅画可以代表作者内心想要表达的情感，张弛看到了周复心中的感情。
　　压抑，不安，平静。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人格分裂了，但是看周复说着没事，那就一定是没事。
　　张弛把他的画收了起来，心里默默赞叹。
　　周复这小子的技术又进步了。
　　张弛从上到下看了他一眼，像是长大了一样，还长个儿了。
　　“你这身衣服还挺好看。”
　　“是吗？”
　　“嗯。”张弛赞同的点点头。
　　“谢谢张叔。”
　　“谢啥啊，长得本来就好，应该有很多小姑娘递情书吧？”
　　周复顿了一下，“还可以。”
　　“好了好了，赶紧回去吧。”
　　“嗯，张叔再见。”
　　张弛送他到了画室门口，看着他骑着变速车走了。
　　————
　　“林姨，我想去学校了。”
　　“啊，休息好了吗？”林婉担心地看着他。
　　“嗯，真的好了。”
　　“我跟老师说一声，你明天就可以去报道了。”
　　晚上，周复做了个梦。
　　是舟鸿瀚的葬礼。
　　他看到舟鸿瀚对他笑。
　　是那种浅浅的笑，但周复却觉得渗人。
　　周复在梦中惊起，拨了下刘海露出了额头，额头和鼻尖处有一层薄汗，起了层鸡皮疙瘩。周复搓了搓胳膊，看了眼旁边的手机。
　　早上五点半。
　　周复拿着衣服去冲了个澡。
　　出来以后本来想拿着他的斜挎包出门，想了想越过了斜挎包，拿起了旁边挂着的双肩书包，把斜挎包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放进了书包里。
　　林婉每天都会被周复那张脸帅到，看的周复有点不自然。
　　“林姨，吃饭。”
　　“啊？哦哦哦，吃饭吃饭。”
　　周复吃完后看了眼手表，快六点了，拿起书包说了声就要往外走，李彻看见了赶忙叫住他，给了他一个用玻璃瓶装着的热牛奶，拿在手里一点也不烫，温度刚刚好，周复道了谢后骑着车子按照地址去了学校。

　　“周复？”
　　“嗯。”
　　年级主任看着周复的资料，成绩优异，画画还好，体育也不错，满意地点了点头。
　　“跟着钟老师去领资料吧。”
　　“好的。”
　　钟继浩领着他领了资料和校服后来到了一班门口。
　　一班正好在上英语课，钟继浩敲了下门跟老师说了一声后就上了讲台。
　　“咱们班要来一个新同学，周复。”
　　钟继浩朝门外招了招手，周复从门外走进来，惊了众人。
　　“好好看啊。”
　　“名字也好听。”
　　钟继浩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
　　“周复，爱好画画，谢谢。”
　　虽然是在变声期，但可以听出来声音是好听的。
　　“那你先坐最后一排吧。”
　　“好的。”
　　周复在班里人的目光下走到了最后一排，把书放到桌子上，放下书包，坐好，慢条斯理地收拾着。
　　“好了，接着上课。”
　　这一节课周复什么也没干，收拾好了之后就拿出铅笔看着窗外画画，到了下课也在画着。
　　都是十几岁的孩子，好奇心强，纷纷围上来。
　　“哇，周复，你画的好好看！”
　　“我去，周复，你好牛啊。”
　　周复听着他们的夸赞，笑着说了声“谢谢”。

　　周复在新的家庭，新的学校，开始了新的生活。

　　————十年后
　　“老师！可以帮忙看一下我的画吗？”
　　“当然可以。”
　　说话的人正是周复，和小时候基本没变，温文儒雅，一股子书生气息，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显得更加斯文，穿的衣服类型还是衬衫之类的。
　　这和林女士之前的审美输出有着密切的关系。
　　周复在学校非常出名，长得好看，成绩优异，好相处。
　　学校请他留下来在大学里讲课。
　　周复的课不定期，有时间就会来讲一会儿，有很多自己的活动时间。
　　一趟指导下来就过去了十五分钟，周复一边讲一边在新纸上画着。
　　“听懂了吗？”周复把那张纸给了学生。
　　学生接过纸来以后十分激动，“谢谢老师！”
　　“嗯。”
　　等人走之后，周复离开座位，手里拿这个玻璃瓶，里面是牛奶，微微歪头看着画架上的画，裤兜里传来手机震动的声音，周复拿出来按下了接听键。
　　“李叔？”
　　“小复啊，局里有个忙需要你帮一下忙。”
　　“好的。”
　　周复挂了电话后又回到了绘画桌前坐下，微信发来了一个视频通话，点了接听后周复就看着电话那头的描述。
　　当李彻知道周复能根据骨相推测人脸肌肉走向，能“摸骨画皮”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周复从来没有见过的震惊。
　　几乎是没有他画不出来的人脸。
　　“眉毛这么长。”电话那头用手在自己眉骨上比划了一下。
　　“眼睛有点小，有点鹰钩鼻，然后嘴是这个样子。”那人用自己的嘴做了个形状。
　　“脸有点方，但没有国字脸那么方。”
　　一顿描述下来，周复已经画了个大概，然后把画对准摄像头。
　　“你看看是不是这样？”
　　那个人把脸凑近，“对对对，就是这个人。”
　　“李叔，稍等一下给你发过去。”
　　“谢谢小复啊，真是麻烦了。”
　　周复挂了电话后就用炭笔在新的纸上画着，不到五分钟之后就把照片发了过去。
　　李彻收到消息后立马把图片发到的群聊里。
　　周复知道他是警局局长后是他刚转学的那几天，李彻也愿意带着他，教他相关知识，周复也配合他破了好几个案子，跟李彻一个时候的警察都知道他，还向上级调了申请让他来警局侧写师和画像师。

　　“沈队，李局发来了张图片。”
　　“我看看。”沈佳泽点开图片一看，挑了挑眉，“画的还挺像。”
　　沈佳泽记住了图片的样子，“根据这个图片的人脸抓人，范围又缩小了。”
　　“是！”
　　沈佳泽在街道上观察着来往的行人，看见了一个和照片及其相似的人，想也不想就追了上去，对方看见沈佳泽从远处跑来，直接扭头跑走，其他人看见沈佳泽追着一个人，也纷纷行动，最后被沈佳泽一个过肩摔给摁在了地上。
　　“我草，画的这么像。”张俊廷拿出自己的手机蹲在地上跟对方的脸进行比对，“李局请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啊，这么神。”
　　沈佳泽抬眼看了张俊廷一眼，轻笑了声。
　　“不就是个破画画的，能有什么神的，凑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