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回头[校园]》茶山

7、考场

　　女孩，向上，向上，别回头。
　　——来自时光机

　　“有。”罗牧垚答。
　　邬子兵退出通讯录，点开q~，问：“多少？”
　　罗牧垚还没有用手机登录过q~，她报完号码，看见男生按了申请按钮。
　　“加了，你回去通过一下。”邬子兵把手机扔进口袋，又道，“这两天考试，我先不去你家吃饭了。”
　　邬子兵没有说原因，转身离开了国际部教学楼。

　　看来邬子兵的考场不在这里，这会儿也是特地来跟她说中午不去她家吃饭这件事的。
　　罗牧垚对邬子兵的“靠谱”程度有了新的认识，只是她也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在男生心目中，去她家吃午饭的确是件“大”事。

　　罗牧垚走到教室门口，查看自己的座位号，然而她先找到的名字竟是苏静澄。而且就在她座位后面。
　　不可谓不是冤家路窄。

　　第一场语文考试，苏静澄是踩着铃声进的考场。
　　监考老师是个中年女老师，看到苏静澄的脸，虽不是她的学生，还是忍不住道：“你哪个班的？今天考试不知道吗？有时间化妆不知道早点来考场？你们班主任谁啊？”

　　苏静澄就像是没听到老师的话，找到自己的名字，就往座位走。
　　她显然是也看到了罗牧垚的名字，路过罗牧垚的时候，手指特地从罗牧垚桌边一路划过去。

　　还剩一小时的时候罗牧垚打算开始写作文，但身后的椅子忽然被撞了一下，发出很响的一声噪音。
　　监考老师立即走到她们这边，问：“怎么回事？”

　　罗牧垚本以为苏静澄只是不想她好好考试，故意用桌子从后头撞她，完全没想到苏静澄竟在她身后道：“老师，她作弊。”
　　罗牧垚只感觉后背寒毛竖起，耳畔一阵嗡鸣。
　　监考老师疑惑地看向罗牧垚这边，罗牧垚捏紧了水性笔头，脊背僵直。

　　监考老师敲了敲桌子，对罗牧垚道：“你起来一下。”
　　罗牧垚搁下笔，站起身。监考老师看了看罗牧垚的卷子，又蹲下来去看罗牧垚的抽屉，伸手掏了掏，什么也没掏到。

　　监考老师什么也没查到，又看到罗牧垚表情严肃，相反，苏静澄转着笔，看似在做卷子，实则一副憋笑的模样。
　　监考老师立刻恼火起来：“你说人家作弊，你有什么证据？”
　　苏静澄仰起头，朝监考老师翻了个白眼：“就随便告告状咯，她作没作弊不得查了才知道么。”

　　罗牧垚不想再浪费时间下去。
　　“老师如果没事我继续做试卷了。”她道。
　　监考老师也看到了罗牧垚是实验班的，有些不好意思道：“抓紧时间吧。”
　　说完，她站到了苏静澄身边，看了看苏静澄写在答题卡边缘的名字和班级。一看是艺术实验班的，皱眉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考完语文这场，罗牧垚一直等到身后的苏静澄离开，都还没从座位起身。但她并不是在躲避。无论如何，苏静澄不可以影响她的成绩。这是她的底线。她慢慢收拾桌上文具的时间里，愤怒之火却在胸中燃烧。

　　苏静澄手上戴的铃铛因为考试的时候不断发出响声被监考老师强制摘掉了，这会儿离开教室的时候还在不停地响。

　　直到铃铛声消失不见，罗牧垚才起身去教室最后一排拿书包，走出教室，走向楼梯口，走下楼梯。
　　她每走一步，牛仔裤都在摩擦小腿上的伤口。
　　昨晚上她用酒精给伤口消了毒，包了纱布。根据经验，应该不用一个星期新皮就能长出来。可是新长出的皮肉颜色会比原来的皮肤颜色深，就像一道永远也消除不掉的痕迹。
　　她膝盖上的伤痕还没消，小腿上又添了新伤。旧伤什么时候能复原、这些新伤又要留多久，她统统不知道。

　　深秋的阳光慵懒地穿过楼道里的窄窗，落在楼梯上，光刀把她切割成了几个部分，每一个部分的她都隐没在黑暗里。

　　当晚，她打开电脑，登录了q~，通过了邬子兵的好友申请。
　　然后，她在q~对话框里给邬子兵留言：[你英语好吗？]
　　发送。

　　对面几乎秒回。
　　Steven W：[？]
　　深海鱼：[你英语试卷能提前多久交卷？]
　　Steven W：[？]
　　深海鱼：[你答应过我一件事，还记得么]
　　这一次，对面停顿片刻才回复。
　　Steven W：[你要我做的事就是提前交卷？多久？]
　　深海鱼：[你可以提前多久？]
　　Steven W：[一小时？]
　　深海鱼：[不用，就二十分钟]
　　Steven W：[ok]
　　Steven W：[然后呢？]
　　深海鱼：[然后来我考场门口]
　　深海鱼：[等我交卷，陪我一起离开考场]
　　Steven W：[就这样？]
　　深海鱼：[对]
　　对面再次秒回。
　　Steven W：[好]
　　深海鱼：[可以给我你的手机号吗？]
　　深海鱼：[我的手机用不了q~]

　　这一次，响起的不是电脑里的提示音，而是罗牧垚的手机。
　　一个陌生来电打了进来。
　　她一般会在晚上把电话静音取消，因为要等妈妈的电话。

　　罗牧垚犹豫了几秒才拿起来按下接听。
　　“喂。”她一开口便意识到自己嗓音有点沙哑。
　　对面的人沉默几秒才道：“你存吧。”
　　罗牧垚轻轻“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她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摔门声响，紧接着是杨雨薇的破口大骂：“罗牧垚你还要霸占电脑多久啊？我要上网练听力！”
　　江美心在卫生间洗衣服，听到客厅的声音跑了出来：“杨雨薇你声音小点，一点都不像个女孩子，以后谁敢娶你啊！”

　　罗牧垚这会儿还举着手机，但电话对面的人一定已经听到了她这边的对话。
　　她赶忙道：“挂了。”
　　说完她就按下了挂断的红色按键。

　　这时江美心走过来看了一眼她电脑上的画面，罗牧垚只挂了一个q~，网页已经关掉了。
　　江美心道：“牧牧你要是暂时不用就让你姐用一会儿，她好不容易想学习了。”
　　罗牧垚没等江美心说完就离开了座位。

　　江美心高兴地对杨雨薇道：“杨雨薇你快点，牧牧都给你让出地方来了，你不是要练英语吗？”
　　杨雨薇答：“妈你怎么还住这儿啊，不能去邬叔叔家住吗？我平时又不在家吃饭，你去给邬叔叔做饭啊，老在家里呆着邬叔叔被别人拐跑了怎么办？”
　　“你瞎说什么呢！”江美心吼道，“再说我在这也是给他儿子做饭！你以为我想在这天天伺候你们啊！”

　　罗牧垚关上了卧室房门。
　　其实她第一次用电脑是在杨雨薇家，她从小就听所有人说大姨父特别会赚钱，杨雨薇从小吃的喝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住的也是大房子。
　　而且每次听人说到别人说大姨父的时候，紧接着的一定是对她妈妈的评价。

　　“慧心怎么想的，嫁了个海军，成天见不到面，她自己还非要去外头闯，一家人三个地方，日子过得像什么样子，看看她姐日子过得多轻松。”

　　后来大姨父生意赔了钱，又跑去赌场，输了房子，也最终输了婚姻。江美心离婚后就辞了商场的工作，一个人跑到长旰闯荡，再后来，就认识了邬子兵的爸爸。

　　罗牧垚坐回书桌前，听着外头江美心母女俩的斗嘴，又看了一眼手机。
　　已经过了十一点，妈妈今天不会给她打电话了。她把手机调到静音模式，打开错题本开始复习。

　　第二天下午，最后一门英语开考。

　　开始考试前十分钟，罗牧垚走向教室最后一排，把英语课本塞进书包的时候，看到了苏静澄的书包。
　　那个原本戴在她手上的铃铛被监考老师提醒后，挂在了书包上。

　　考试开始后，罗牧垚比平时加快了做题速度。这次月考卷出的也比较简单，她按照制订好的时间计划，一切都进展顺利。

　　考试还剩大约半小时的时候，罗牧垚写完了作文，合上试卷。
　　不久，教室里响起窸窣的讨论声。
　　罗牧垚下意识扭头朝窗外看去，只见邬子兵就站在窗前往教室里看，在她看出去的时候，两人接上目光。

　　罗牧垚看了一眼手表，刚好四点四十。她在心中默默赞赏了邬子兵的契约精神。
　　她检查了一遍答题卡，合上笔盖，又看了一眼时间，四点四十三。

　　她拎着试卷站起身，走到讲台上，对监考老师道：“老师，我要交卷。”
　　监考老师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四点四十四分，又看了一眼站在走廊上的男生，就算猜测到什么，这不是她班上的学生也没法管。
　　看到罗牧垚答题卡上写得满满当当，英文字体也十分漂亮，便什么也没说，收了答题卡。

　　罗牧垚从座位上拿了笔袋，径直走到教室最后一排去拿书包。
　　罗牧垚交卷的过程里，苏静澄不住朝窗外看，但她卷子还没做完，整个人呈现出的状态十分焦躁。
　　直到透过窗户看见，罗牧垚一步步走到了邬子兵面前，她实在坐不住了。

　　“老师，我也要交卷！”

　　罗牧垚听见了教室里的声音，她在邬子兵面前停住脚步。
　　邬子兵问她：“等你交卷，现在陪你一起离开考场？”

　　就在这时，教室里监考老师翻了下苏静澄的答题卡，看到作文全空，就连阅读题都没填完，又看了一眼墙上挂钟，刚好四点四十六分，于是对苏静澄道：“考试结束前一刻钟不能交卷，坐回去！”

　　听到教室里传来的声音，罗牧垚终于顺利完成了她的全部计划。她答邬子兵道：“没错。”
　　这还是邬子兵第一次在女孩脸上看到笑容，但那笑容太淡，他甚至不能确定那是笑。

　　苏静澄和监考老师僵持的时候，教室门口，邬子兵和罗牧垚肩并肩离开了考场。
　　而直到此刻，罗牧垚才终于在心底露出微笑。

　　因为就在十四分钟后，苏静澄终于交了倒霉试卷，怒不可遏地走到教室后排拿书包，却看见就在她书包带子挂的铃铛下边，压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字迹工整地写了一句话：

　　苏静澄，这会是我最后一次跟你一个考场。因为从今以后，我考试的教室，你永远都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