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邽山之水》seasass

30、第 30 章

　　林栖雾站在公交车站旁的路灯下，神情略微有点焦急的看着对面的大楼，手指插进裤子口袋里不安的蜷缩。
　　虽然此时他心情不好，气质生人勿进，但是那张五官华丽逼人的脸和挺拔身姿还是吸引了几个人的搭讪。
　　林栖雾强忍着烦躁的拒绝，嘴唇紧紧的抿着，眼神也不自觉地冷了下来。
　　刚准备上前要联系的方式的女孩子看到他不耐烦的样子，好不容易见色起意生出来的一点勇气消失殆尽。
　　李瑜一出办公大楼就看到了等在对面车站的林栖雾，看着他严肃表情，心中暗道不好。
　　微喘着开口问道：“出什么事了？”
　　林栖雾看着她身后空无一人，眉头拧的更紧：“寒星和你不在一起？”
　　李瑜纳闷：“他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林栖雾：“他昨天不是约你出来吗？你有没有见过他？”
　　李瑜有点诧异的说：“学长你怎么知道他昨天约了我？”
　　林栖雾不想浪费时间，于是和盘托出：“是我让他约你的，你们见面了吗？还是你们根本就没见到？”
　　李瑜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回道：“昨天我看到他的信息，在约定好的地点等他，但是等了快两个小时他都没来，我很冷，于是就先回去了。”
　　“学长，怎么了？”
　　林栖雾的脸沉下来，心中担忧更甚：“他昨天出去后就没回来，我一直在酒店里等都没等到。”
　　心中也不免的怪罪自己的大意，人都失踪了一天了才反应过来。
　　李瑜的心也提起来，慌张的问：“那怎么办，他走的时候有没有说还会去什么地方？”
　　林栖雾摇摇头：“没说，估计是还在路上就被人劫走了。”
　　被谁劫走的，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答案，孙潇竹。
　　孙家房子的门口还是往常一样，不同的是房子比之前来的时候更加的脏乱。
　　李瑜在一堆脏衣服中间找到了孙小瑛，此时她正勾着腰，坐在一个堆满脏衣服的盆子前，卖力的用搓板搓洗衣服。
　　李瑜把自己包里没开封的酸奶递给一个瘦小的小女孩，便让她自己去玩了。
　　李瑜看着穿着单薄的衣服清洗衣服的孙小瑛，踌躇着开口：“小瑛姐？”
　　孙小瑛转头看到是李瑜，惊喜的站起身：“姑娘，是，是你呀。”
　　李瑜扶着她走出遍地污水的卫生间，按住了她要开倒水的手，问她：“小瑛姐，你知道小竹在哪里吗？”
　　孙小瑛听到妹妹的名字，眼神变得难过，她揪着衣服的下摆，眼泪就这样掉了下来：“不，不知道，自从上次，小竹，走了，走了以后，就，再也没回来了。”
　　她实在是难过，她本以为上次小竹说和她断绝关系的话只是一时的气话，只消几天等小竹的气消了，她们便能和好如初。但是这一次小竹走的决绝，不听她解释，不接她的电话，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孙小瑛想着去报警，但是面对着严肃的警察和冷寂的大厅，她原本打了一万遍的腹稿在面对警察的时候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愚笨的脑袋短路一般，只得悻悻的回去了。
　　看到此时这个在询问妹妹下落的姑娘，孙小瑛不免把她当做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她眼神灼热的看着李瑜，磕磕绊绊的说：“姑娘，你，你是，要去找，找小竹吗，等，等你找，找到她，就跟她说，说，姐姐错了，让她干赶紧回家。”
　　她的眼神太过殷切，李瑜不忍心说出拒绝的话，于是只好沉默不语。
　　好在孙小瑛没有过多的纠缠，说完后便也不再追问。
　　看着她比上次更加憔悴的脸忍不住问她：“小瑛姐，你最近怎么了，休息不好吗？”
　　孙小瑛看着李瑜关切的眼神，心底酸涩不已，她擦了擦流下来的眼泪：“是有一点，爸爸，妈妈，去打工了，只好让我来照顾弟弟。”
　　李瑜听到孙父孙母时眉头抽动了一下，不知道是谁和她说的这样的理由。
　　李瑜又问了几句话，孙小瑛也一一如实的回答了，只是她也不知道孙潇竹到底去哪里了，见实在问不出来，李瑜便也只好作罢。
　　就在李瑜走出屋子的时候，听到了里面传来了一声男人的愤怒的吼声，似乎是极为不满。
　　她转过头去就看到了瘦了一点的孙潇然在地上撒泼打滚，他的衣服乱七八糟的穿在身上，露出半个肚子和肩膀，脸上也不知是菜汤和饭粒黑乎乎的黏在脸颊上，赤着脚在地上乱蹬。孙小瑛在一旁苦苦的安抚他，却起不到半点作用。
　　他大张着嘴表达不满，里面只剩下了一截舌头根晃荡着。
　　李瑜看的心里发麻，转身便要离开。
　　果果站在门外，抱着李瑜刚刚给她的酸奶，正在小口小口的舔着。
　　李瑜出来的时候，果果走到她跟前，看着她说：“姐姐，你要去找我小姨吗？”
　　李瑜蹲下来和她对视：“你知道你小姨去哪里了吗？”
　　果果摇摇头，泄气地说：“不知道，妈妈也不知道。”
　　李瑜看着果果穿着陈旧却干净的衣服，两根小辫子乱糟糟的搭在肩膀上，她心念一动把她的头发散开重新梳理了一下。
　　果果腼腆的笑着说：“谢谢。”
　　李瑜也笑了，看着她伸出小小的舌头慢慢的舔着酸奶，嘴巴周围一圈都是白色的，专注的样子就像是一直吃胡萝卜的小兔子，怜惜的摸了摸她的头。
　　果果吃了一会，像是想到了什么，对李瑜说道：“小姨以前说过以后要去H市的。”
　　李瑜追问：“什么时候说的？”
　　果果：“说过很多次了，她说那里气候好，环境好，说以后带我和妈妈去那里生活，她还说她喜欢海，所以要去。”
　　这是目前李瑜听到的唯一一个可能有孙潇竹踪迹的地方，她难掩心中的激动，眼睛亮晶晶的对小女孩说：“谢谢你。”
　　在她转身离开之后，果果冲着她的背影喊道：“姐姐，一定要把我小姨带回来！”
　　李瑜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只能快步的离开了。

　　沈寒星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一睁眼看到的便是发霉的天花板和微微脱落的墙皮。
　　他站起来在房间里四处走动，大概确定了这是一个老旧的宾馆，连电视都是小时候就已经淘汰的大头电视，房间玄关的入口处只有他一个人的鞋子和一点单薄的行李。
　　孙潇竹不在。
　　沈寒星小心翼翼的打开门，做贼似的四处张望，在确定没人后抓起了衣服就往楼梯走去。
　　旧宾馆没有电梯，沈寒星也不知道自己在第几层，只能扶着楼梯的扶手下楼。
　　他的肚子里空空如也，很快就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手脚发软，但是他不敢停留，只能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快速走着。
　　直到他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黑色的大头皮鞋。
　　孙潇竹往常挂在脸上的笑容此时无影无踪，她沉着脸，脸颊旁的咬肌间或动着，似乎在压抑着极大的怒火。
　　“你要去哪？”
　　沈寒星知道走不成了，也不想与她多费口舌，自暴自弃的转过身朝楼上走去。
　　然而孙潇竹的忍耐似乎到了极限，她拦住他，眼神阴鸷的看着他：“你要去哪？”
　　沈寒星不想和她说话，也认为和她说话是浪费唇舌，于是侧了身想要离她远一点。
　　但在孙潇竹看来这一下侧身离去的动作就好像是要逃走一样，她脑海里那根紧绷着的弦。
　　突的一下彩色的世界突然失去了颜色，只剩下了黑白两色，正中间的是沈寒星决然离去的背影。
　　紧接着沈寒星只觉得眼前一花，狭小的楼梯间出现了两个身体瘦小长着尾巴在地上爬行的动物，
　　腐烂的气味也充斥着他的鼻腔，还没等他做出反应，下一秒一阵自腿部剧痛传来，还没等他发出声音，眼前的世界再一次陷入了黑暗。
　　孙潇竹看着沈寒星软倒下去的身体，理智回笼后便是惊慌，她心疼的捧着沈寒星因痛楚而失去血色的脸，柔声的呼唤他，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她费力的将沈寒星拖回房间，放在床上，轻轻抚摸着他因为被折断而呈怪异角度摆放的脚，流下了两滴眼泪。
　　“不要再跑了好不好？我爱你爱的好辛苦啊。”
　　她趴在沈寒星的身体上哭泣了一会，起身去卫生间接了一点水，然后把衣柜的衣架用力的折断，摆放成一个六边形的样子，将水放在图形的正中间，用手指蘸水写了几个意味不明的字，然后伸出左手的小拇指放入在一旁蠢蠢欲动的嚣的嘴里。
　　接着便是一声清脆的声音，孙潇竹强忍着巨大的痛楚，右手微微颤抖着将断指从嚣的嘴里取出来，放在盛水的容器中，还颤抖着声音安抚嚣：“乖，这不是给你吃的，再等一会，我一定让你吃饱。”
　　嚣不满低声嘶叫了几声，却还是往地上做蜷缩状，化为黑烟飘向了孙潇竹的腹部。
　　断指的根部渗出血液，在水里慢慢的形成一朵花瓣复杂艳丽的红色的花，孙潇竹看着这美丽的血色之花，恍若不觉的用卫生纸包裹住自己的伤口，静静地坐着等待沈寒星的醒来。
　　痛楚消失后，沈寒星的呼吸明显的放轻了，他终于安稳的睡去。
　　外面的天气变了，原本预报说的多云转为了阴天，没开灯的屋子也暗了下来，狂风携着冷气吹得老旧的窗户吱吱作响，伴随着沈寒星平稳的呼吸声传入孙潇竹的耳朵。
　　时间仿佛静止了。
　　她听不到外面的车水马龙。狂风乍起，她觉得阴冷的天气给她营造了一个最好的氛围。她可以关上窗户，和他两个人独自的呆在这样一间角落里的陈旧的屋子里。
　　也许她生来就属于阴暗的地方，这样阴冷潮湿的房间给了她莫大的安全感，她在心里憧憬着如果是到了海边定居下来，在这样阴冷昏暗的天气里，她会和沈寒星躺在床上，关上灯，在阴沉天光而导致的幽暗的房间里默默的看向窗外的景色。
　　那里才是属于她的地方。
　　她要求的不多，只有一间房和一个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