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邽山之水》seasass

3、第 3 章

　　第三章
　　李瑜正在昏暗的楼道中努力辨认着每一个门上的门牌号。
　　赵茵茵发过来的地址上虽然有门牌号，但是却没有写明是哪一栋单元楼，李瑜只能凭着运气来找。
　　楼道里狭小的窗户透出来微弱的天光，李瑜向外面看去，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她心里很焦急，她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找到赵茵茵，她的呼吸也急促起来，背后渗出了薄薄的汗。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女生的尖叫，李瑜几乎立刻就分辨出来那是赵茵茵的声音，她忍不住担心的叫出了声“茵茵！”，随即朝着声音的方向快速跑去。
　　李瑜来到了一户很普通的人家的门口。她没多想直接去拧门锁并且用身体撞门。但门却没有上锁，李瑜意外愣了一下，直接进到客厅里面。进去的一瞬间李瑜感觉到一股咸腥的气息从她的耳边呼啸而过，她条件反射般回过头去想要捕捉气息的主人，却只看到了模糊的影子直接穿过关闭的门消失了。
　　影子消失的太快，李瑜都要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她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思考，如果赵茵茵就在这间屋子里面，那么刚才的黑影就很有可能让她遇到危险。
　　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四处搜寻着赵茵茵的踪迹。终于在一间卧室的门后发现了失去知觉的赵茵茵。
　　李瑜立刻上前去检查她的心跳，发现人还活着的时候，她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茵茵？茵茵？醒醒啊茵茵？”她叫了几声，赵茵茵却没有醒。
　　李瑜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要先出去再说。她把赵茵茵扶起来放在背上，吃力的背了出去。
　　老旧的单元楼里没有电梯，李瑜背了没几步就感觉双腿发软，汗流浃背。而那股咸腥的气味则一直萦绕在她鼻尖，仿佛无论她走多远，都逃不过那个狭小的屋子。
　　当夜晚清凉的晚风吹在李瑜的脸上的时候，咸腥的味道被晚风的清凉所代替。她才终于感觉到逃出生天了。
　　她找了个台阶小心翼翼的把赵茵茵放下来，她轻轻拍打赵茵茵的脸蛋，渐渐的将她唤醒了。
　　赵茵茵的眼睛慢慢的睁开转了转，似乎在分辨自己所处的环境。
　　李瑜看她醒来，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茵茵，你怎么样，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赵茵茵双手捧着脸，细细的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各个部位：“没有。”
　　李瑜又问她：“你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你都不接，我找到你的时候你都昏倒了，你到来这里干什么？”
　　赵茵茵听得李瑜连珠带炮似的问她，她有点羞涩的说：“这里是韩睦家啊，你说我来干什么？”
　　果然如此。
　　李瑜想到今天沈寒星说的话，问道：“我听他室友说韩睦今天请假了，是因为你吗？”
　　赵茵茵有点错愕：“他请假了吗，我以为他今天没课，我偷偷跟他过来的。”
　　她错愕的样子不似作假，李瑜相信她是真的不知道韩睦最近频繁请假的事。
　　“那你怎么会在他家里晕倒？韩睦人呢？他的家人呢？”
　　赵茵茵：“我今天在校外我们经常见面的那家猫咖看见他了，我以为他没课，所以想和他出去约会，但是我给他发消息他却没回，所以我就直接找到他家了。”
　　李瑜觉得有点奇怪：“你怎么知道他家住在哪呢？”
　　赵茵茵有点小得意又有点羞涩：“我之前问他是怎么来学校的，然后我就根据他的话推理出来的。我刚一到这里就看到他了，我想叫他，但是他好像很着急的样子，我有点好奇就直接跟上来了。”
　　“到他家的时候，我拿出手机想查一下这里的具体地址，看到你给我打的电话，所以我就给你回了一个信息。”
　　李瑜不得不佩服她的脑洞，仅仅是根据来学校的路线就推断出了韩睦家的大致位置。
　　李瑜想到自己进门时看到的黑影，她试探性的问：“那你进去他家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赵茵茵凝神思索：“我跟着他到了他家门口的时候，本来我想敲门，但是房门自己就是开的，所以我就直接进去了。”
　　说着说着她的语气里出现了惊讶的情绪，脸上也表现出来：“但是我进去的之后却没有看到他，我以为我走错了，但是我明明就看到他也进去了呀，我很困惑，本来想没找到人直接回学校的但是我在客厅看到了一个怪物。”
　　李瑜眉头一跳：“什么怪物？”
　　赵茵茵回想了一下，咽了一口口水，情不自禁的抓住李瑜的衣角，慢吞吞的开口：“长得像羊，但是身躯却很高大，头上有很多角，眼睛却长在背后。还会呼出黑色的气体。怪物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每一声都好像踩在人心头的感觉，”
　　李瑜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听着赵茵茵的描述，她始终觉得有一丝不对。
　　她细细端详着神色如常的赵茵茵，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茵茵，你不怕吗？”
　　赵茵茵描述的是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凭空出现的，颠覆人认知的怪物，甚至她还和这个怪物近距离接触过，但是听她的描述好像是普通邻居家的宠物一样。
　　赵茵茵愣住了，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与怪物接触的场景，它的鼻息喷到了她的脸上，灼热又带着腐烂的味道，她看着那样一张全是毛发幽深的面孔，头上巨大而畸形的角投下的阴影几乎都能笼罩她的整个身体。
　　她眼睛怔怔的看着李瑜，手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脸。
　　她怕吗，从理性与逻辑上来说，应该是怕的。但是她并没有因为描述而产生一丝恐惧的情绪。

　　“我不怕，鱼儿，真的，我不怕，可是我为什么不怕啊。”赵茵茵声音很轻，她用手捂着胸口，用力的揉搓起来。
　　“你相信我吗，我，我真的看到了，一个怪物和我面对面的站着，它的鼻子就在我的眼前，甚至它喷出的气体我都闻到了，真的......”说到最后她开始语无伦次起来，甚至大力的用手拍打自己的胸口，似乎想要激发起本应该的翻腾的情绪。
　　李瑜连忙握住她的手腕：“茵茵，冷静一点，我相信你，我也看到，没事就好，我们先回学校，别想了，没事的。”
　　说完李瑜环手抱住了她，赵茵茵却挣扎，“但我为什么不怕啊？我不是说我现在应该怕的发抖，但是看到这样的怪物我应该害怕不是吗？”
　　她兀自的沉浸在自己为什么不害怕的情绪中，无论李瑜和她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直到过了很久她才终于又开口：“鱼儿，你小时候有没有自己去游泳差点被淹死的经历？”
　　李瑜没有做声，只是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她的脊背。
　　“我老家后面有一条不宽的河，六岁那年的暑假我和爸爸妈妈去老家玩，十一岁的表舅喊我去河里摸蚌，我们俩趁着大人不在的时候偷偷的下去了。表舅不知道那天的水那么大，我下去还没站稳就被水冲倒了。在水没过我头顶的一刹那我抓住了岸边伸出来的一根快要腐朽的树枝。”
　　“你知道眼睁睁看着自己在水里挣扎的感觉吗？我想要喊，水却从嘴里灌进去，我的双脚努力的想要着陆，但是只要我一动，那根承载我生命的树枝就摇摇欲坠。我可以清晰的看到岸上的世界，但是我却无法触碰。我感觉到自己马上就要无法呼吸，我想要逃离这种可怕的感觉，但是却始终无能为力。表舅找我爸爸把我救上来后，我连续做了两个星期的噩梦，梦里面全是我在水里挣扎的情景，以至于后来的许多年我只要一回想起溺水是的情景就会止不住的后怕。”
　　“我刚刚憋了很久的气，想让自己想起来当初的那种感觉，但是我一点都不怕。”
　　“鱼儿，我的恐惧消失了。”赵茵茵说。
　　她描述着这样的感觉，说的是死亡的事情，但是李瑜却没有从她口中听到哪怕任何一丝害怕的情绪。
　　她神情恍然，李瑜感觉自己后背的汗毛立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她们没有交流，直到回到了宿舍李瑜才说出了那句忍了很久都没有说的话。
　　“茵茵，你最近和韩睦确定关系了吗？”
　　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赵茵茵有点不明所以，看着她没有说话。
　　“到底确定了没有？”
　　“为什么这么问？”赵茵茵不理解。
　　李瑜觉得接下来的话她没有任何的立场去说，但是她必须要提醒赵茵茵：“我只是觉得，如果你们还没有确定关系的话，最好，”
　　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赵茵茵的脸色，那句话在嘴里翻滚了许久还是说了出来。
　　“最好还是不要和他在一起比较好。”
　　赵茵茵不解的问她：“为什么？”虽然今天发生的事情的确匪夷所思，但是她目前还是没有往和韩睦分开的方向去想。
　　李瑜摊开双手，脸色有点尴尬，似乎在为自己刚刚的话寻找最好的理由：“今天韩睦的室友跟我说自从韩睦和你开始约会后就开始频繁地的请假，他以前从来没这样过。而且你说你在猫咖看到他给他发消息他也不回，而是直接回了家。这说明韩睦他是一个有秘密的人。”
　　“今天你好奇跟过去就遇到危险了。他家里出现了那样一个怪物，然后你说你的恐惧消失了。那如果以后和他在一起了出现更多的怪物呢。那你的快乐痛苦，悲伤忧郁也会消失吗，你会成为一个麻木的躯壳吗？”
　　李瑜的思绪一发散就根本收不住了，她设想了很多种可能，但每一种可能都指向韩睦不可接近。
　　“茵茵，对不起，是我发现了韩睦的秘密才会那么鲁莽的要你去接近他的，韩睦的秘密和我有关，但是我现在不能让你知道。对不起让你陷入危险了。”李瑜如实相告，她宁愿赵茵茵从此就因为自己利用她而对自己产生怨怼，也不愿意她再次的陷入危险。
　　她已经在做好失去朋友的心理建设了。
　　赵茵茵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你发现了他的秘密，他的什么秘密，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李瑜深吸一口气好像是在接受审判：“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发现了他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关于他身上的秘密说出来很复杂，我想要去了解他的秘密，因为这件事情和我自己也有关。但是我却不知道如何接近他，所以情急之下我才想出了这个最笨的方法。让你去接近他。”
　　赵茵茵的脸色沉了下来，那张甜美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意。李瑜从没见过这样的她，她内心的恐惧越来越大。
　　“你明明在利用我，为什么现在又要告诉我，瞒着我不是更好吗？”赵茵茵一字一顿的说出这句话。
　　“因为你今天遇到危险了，我真的很后悔，对不起茵茵，这个秘密困扰我很多年了，每次出现的时候都会折磨我，我见到韩睦的时候，我几乎就要觉得自己能够摆脱困境了，我真的没有办法冷静下来。茵茵，真的对不起。”虽然说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接受赵茵茵的怒火，但是当赵茵茵真的出现这种被人背叛的神情，她又开始害怕了。
　　她伸出手去抓住赵茵茵的衣服，赵茵茵却慢慢的将她的手扒拉下来。
　　她此刻异常的冷静，情绪几乎没有任何的起伏，但越是这样，李瑜就越是害怕。
　　“是吗？”赵茵茵反问她。
　　极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李瑜无法回答，她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是。”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受到内心的煎熬过，赵茵茵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子，刚上大学时她是李瑜的第一个朋友，她热心开朗，乐于助人，让原本性格孤僻的李瑜都对她敞开了心扉。
　　李瑜觉得自己正在摧毁这个女孩子内心极为宝贵的一颗宝石。她亲手把自己的朋友推远了。
　　很久李瑜都没有听到赵茵茵的回答，她把头从手里挪开，鼓起勇气看向她。
　　赵茵茵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出门的时候对李瑜说：“谢谢你愿意告诉我真相，但我最近不想看见你了。”
　　她一直都很有礼貌，就算到了现在已经气极了，她的语气也没有很冒犯人。
　　“我要独自出去冷静一下。”
　　她没有留给李瑜更多的解释机会，李瑜也觉得她无力再解释了，她终究还是失去了这个朋友。